“我觉得我可以帮你搞明白。”
“那我谢谢你。”倪安眨了眨眼，笑得大方。
——
倪安掏出来红色玫瑰：“这个送你。”
“作为你帮助我的礼物。”
“还有这个钱包，应该是你的。”
陆明的视线从房檐的水滴，转到倪安身上，语气不自觉上扬：“我的钱包怎么在你手上？”
“下次逛街的时候，注意一点。”倪安耸耸肩。将钱包放在圆桌上，推了过去。
她语气轻松，神情得意，陆明的反应在意料之中。
“逛人多的夜市，有两条准则。”
她伸出两根白皙手指。
陆明目光顺着她的手指，问：“哪两条？”
“第一，手机时刻拿在手上。第二，口袋里面不要放贵重物品。”
他愣了愣，唇角勾起好看弧度：“受教了。”
——
“你送花给我，会让我误会。”他坐在倪安对面，声音低沉，心头有些东西在动。
倪安无所谓道：“会误会什么？”
“你不喜欢吗？”
“——也不是，我只是觉得你应该拿去送给真正喜欢的人。”
他移开视线，手从桌上悄悄收回，轻轻搭在腿上，一时间变得拘谨，“而且，这也有些暧昧了。”
“路先生，你想太多了。这只是一个小礼物而已，没有特殊含义。”
她抬手端起奶昔，浅浅抿了一口，眼睛却盯着他不放，语气半真半假：“路先生，我倒觉得，我想跟你学习一下。”
陆明一愣：“学什么？”
“情感方面的东西。”倪安玩笑似的，可眼神认真，“你是一个情感丰富的人，你身上有值得我学习的地方。”
陆明指尖在桌下收紧，心口一颤。
他低声道：“要怎么教？”
“怎么？嫌学生笨？”倪安眨眼。
“不是。”陆明看了她一眼，目光深了些，“你可能很难学会。”
“哈哈。”倪安哼哼笑了。“学都没学，怎么知道？”
雨渐渐大了，奶茶店门外人群拥挤起来，躲雨的人越来越多。店里原本的空座，一下子全坐满。混杂着雨点的噼啪声，店里声音嘈杂。
倪安搅动吸管，抬眼盯着他，陆明盯着杯口，原本绿色白色分明的牛油果奶昔，现在被搅动着，被混合在了一起。白色绿色混成了浅浅的抹茶色。变成了他心的颜色。
“没人会提这种奇奇怪怪的要求。”
陆明转过脸，去看外面的小吃摊。
熙熙攘攘的小摊，已经支起来各种颜色的雨棚。
一朵一朵紧紧挨着。
倪安也往外面看去，“实在不行就算了。”她的视线落在炒饭摊位上，那边坐了一对情侣。
两人肩膀贴着肩膀，你一勺我一勺地吃着，动作亲昵。
陆明移开眼，看着倪安：“我觉得，最重要的事情，是你要去了解你自己。”
“嗯。”倪安不轻不重应了一声。
“你分辨友情，分辨爱情，有没有什么标准？”他问。
她仔细想了想：“只要相处起来舒服，应该都是友情吧。如果有标准的话，我觉得，爱情就是在友情的基础上，多了一些东西。”
“我想，或许是一种吸引力。”她轻声补充。
“以前安曼和我住同一个大学宿舍，她说，爱情会让人产生一些依赖感。”
“还有呢？”陆明指尖轻敲了一下桌面，一步一步询问。
“还有就是，会让人患得患失，会让人变得不像自己。”
“这就是你对爱情的理解？”陆明觉得好笑。
——
“你的回答太片面了。”他下了结论。
“基于你的情况，我觉得这个任务有点难度。”
倪安撑着下巴，半笑不笑：“那我还有救吗？路老师。”
陆明没看她，转头看向雨幕，声音低了：“应该还有救吧。”
他顿住了又说：“对了，你的MBTI是什么？”
“或许你可以先了解你自己。”
“以前是ENFP,后来上了大学，又变成了ENTP。”
“所以你是后来才变成逻辑引导的人格？是这样吗？”陆明深深看她。
“以前应该是绿色人格，后来变成了紫色人格。”
倪安垂下眼，思潮低低涌过。
“那段时间，我爷爷、奶奶，长辈们相继去世，我变得不快乐。可能是为了保护自己的情绪，不自觉隔离了自己的感受。”
“逻辑主导下，会更加快乐。”
她指尖轻轻在桌面摩挲，声音快要融进雨声里：“所以，我的感情应该是出了一点问题，有的时候，我对外界，对自己的情感都察觉不了。”
“我将自己的情感封闭起来，用逻辑代替，如果逻辑也分析不出来，那我就将这些东西搁置起来不去想，这样就不会难过。”
“你看，这或许就是根源。”
陆明突然感觉有些酸痛，有东西在扯他的感情。
“所以你——和大学朋友扯证，也觉得没什么，逻辑上觉得还能互惠互利，对吗？”
“是的。”
倪安看着他，突然松了一口气，大方承认了。
“你还真的是。”陆明揉了一下额头，继续说：“天生的生意人。”
语气带着嘲意。
随后又自嘲：“我应该没有你清醒，总是被感觉带着走。”
——
“你是哪种MBTI?"
倪安问。
“INFP”他说。
“哈，你是小蝴蝶人格吗？小蝴蝶是哭包诶。”
她的情绪来得快，去得快，注意力又被带跑。
“安小姐，我们现在是谈论你的事情。”陆明没好气道。
想起了以前，倪安换了情绪，带着好奇，看着陆明。
“难怪呢。”
以前他就这样。小的时候陆明身体不好，晚了两年上学，跟倪安是同班同学。
有时候，他受了委屈，倪安就帮他出头。
眼前的陆明和小时候的他，似乎重叠了起来。
——
庙会集市上。
“安安！”
八岁的陆明气喘吁吁地追上来。小脸通红，眼角挂着细密的汗珠。
“你怎么又跟过来了？”倪安撇嘴嫌弃。
陆明低着头，声音小小的，“怕你走丢。”
前面人潮一涌。拎着大菜篮子的男人急匆匆撞过来，双腿正好狠狠地磕在陆明身上。
陆明踉跄两步，手里的糖人摔得稀烂，膝盖磨出红痕。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不哭，也不反抗。
倪安赶紧去拉他，抬眼又瞪人：“你撞到小孩了！”
男人不耐烦地挥手：“小孩自己乱跑，怪谁啊？嚷什么嚷？”
“我就要嚷！”倪安不服气，“撞到人就该道歉！”
“小丫头片子，这么凶？我找你妈去。”
“你找！”
倪安往前一步，小眼睛瞪得圆溜溜，“你要是不道歉，今天你走不了！”
摊主探出头来，笑呵呵劝：“算了算了，给小孩道个歉不就完了。”
“行行行，对不起行了吧。”
“不行！你撞坏了东西，要赔给他一个！”
“不然我去报警了！你这是破坏。。。”六岁的倪安想不出来罪名，开始瞎扯：“破坏儿童文物，破坏小孩食物，我要让警察抓你！”
倪安不服气。
“算我怕了你了。”男人不情不愿掏出一块钱扔给倪安，赶紧提着篮子离开人群中心。
周围响起几声笑，边上的摊主笑嘻嘻给倪安比了个大拇指：小丫头真厉害！
倪安哼了一声，没让钞票落在地上。
她接住钱递给陆明，哄他的声音软软：“走，我再带你去买个新的。”
——
倪安走路飞快。
挤到糖画摊前，她小手一松，把钱啪地拍在桌子上。
零钱受力一震，叮叮当当撞在一起。
摊主戴着油渍的围裙，手里握着一个小勺，笑出一口白牙：“小姑娘，要做个啥样的？”
“叔叔，给我弟弟做一个糖人。”
陆明小声澄清：“我不是弟弟呀。”
倪安也不管这些，认真问他：“你喜欢哪一个？”
“干脆让老板做一个你的属相吧。小狗，对吧？”
小陆明问：“你有没有喜欢的？”
“快点说，要排队啦。”她小小的催促，性格又急又快。
陆明犹豫了，“……我想要小狮子。”
摊主点点头，先是一个圆弧勾勒身形，再是一条曲线绘制狮子大脑袋，最后点缀上威风凛凛的鬃毛，不到半分钟，小狮子的轮廓就显出来了。
最后，竹签被稳稳摆放进中心，糖浆迅速凝固，泛着晶莹的光。
倪安小心翼翼递给陆明：“喏，给你。”
“看吧，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小孩子就应该多笑笑呀。”
继续哄他。
卖小香囊的摊主乐不可支：“诶呀，小姑娘，那你多大呀？”
“保密。”倪安大咧咧回答。
——
不远处，“哗啦啦”一直响。
“我们去前面看一下。”
说着，她拽他往摊子前跑。
摊主是个中年女人，戴着草帽。
“小姑娘，要哪一只？大的小的都有。”
倪安踮起脚指了指最上面那只通体鲜红的风车：“我要那个！”
陆明仰头望去，那只红风车被夕阳一照，就像一只小火苗，鲜艳得刺眼。
倪安接过风车，迎着风举高，风车呼啦啦地旋转，红影洒在她小脸上。
“送你。”她玩了一会儿，递给陆明。
——
陆明觉得眼前的玫瑰，也变成了记忆中的红色风车。
“ENFP？”
回过神又问：“你觉得以前的你，是个怎样的人？”
倪安放空了记忆，又收了回来。“以前的我，应该是一个快乐的小孩。”
“每天只想着吃喝玩乐，闻着我妈妈睡个好觉。”
“哦。”陆明继续问：“听上去，安小姐有一个幸福的童年。”
“是的。”
倪安补充：“我认为，我的童年是彩色的，从前的我，也喜欢在绘画本上用上丰富的颜料。”
“你呢？喜欢什么颜色？”她问。
“我没有特别喜欢的颜色。”
我觉得七彩其实也不错，他心想。
“你的回答有点敷衍。”倪安皱了鼻子不满。
“如果非要选一个颜色的话，我喜欢绿色，或者蓝色。”他说。
“那你是不爱竞争的治愈系人格，你不爱冲突，喜好和平。”
“你确实是INFP。”倪安点头。
她亮了手机，快速点了屏幕，将手机放在桌子上推给陆明。
喜欢七彩颜色的人：
1.内心拒绝束缚，渴望自由与变化
2.对外界充满好奇，乐于尝试新鲜事物
3.他们活泼、灵动、有创意，容易缺乏定性。
另外一条：
喜欢蓝色 绿色的人，往往是安静可靠型人格：
外在表现：平和、温柔、亲近自然
内在核心：追求稳定、信任与长久关系
——
两条消息对照。
一个是爱好自由，爱好新鲜感。
另外一个是爱好稳定，爱好平和。
看完了资料，陆明不说话，他觉得自己跟倪安，完全成了对照组，是相反的两端。
无论是小时候的倪安，还是现在的她，都跟自己不是同一类人。
他们一个外向一个内向。
她的性格跟自己相差太远了，一个天南一个地北。
心头失落落的。
于是开口说：“有时候，我我喜欢的颜色，完全取决于最近的项目要用的主题色调。”
倪安没有察觉异样，收回了手机，“刷”一下黑屏。
“你看，我们的性格完全是互补，再契合不过了。”
她说。
陆明突然觉得路上的灯光变亮了，花坛里面小灌木也变得清爽。
契合？
假装咳嗽一下，开口便说：“安小姐似乎在撩我。你总是能看见乐观的一面。”
陆明又觉得自己看待事情容易悲观，和倪安不一样，他们或许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们或许真的不合适...他觉得自己应该跟倪安保持一些距离，她或许值得更好的。
有东西在拉扯他的理智，脑子里面酸痛一下，眼睛不自觉闭了起来又睁开。
“我说的是实话。”
她瞪大了眼睛，完全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撩他。
陆明突然想要去雨里面走一走，外面要凉快一些。
“你觉得，是相似的人相处愉快，还是互补的人相处愉快？”
——
倪安陷入了思考。
过了一会儿：“我觉得两种都有可能相处愉快。”
“不过——”她抬头，嘴角上扬：“如果长久相处的话，最好是性格互补。”
“哦？”陆明又觉得有些燥热。
他平静了语调。
“我设想了一下，如果两个太相似的人一起相处，生活可能会变得麻木，就是那种——”
“哪种？”
“左胳膊和右胳膊的关系。”
“假设遇到问题，两个相反的人，可以从不同角度出发，共同解决问题，也可以从对方身上学到东西。我觉得亲密关系中，成长性很重要。”
“假设两个内向的人在一起，会变得更加内向，悲观的人在一起变得更加悲观。冲动的人在一起变得更加冲动，不是什么好事情。”
“性格相反的两个人，会不会抱着不同看法，进而引发争吵呢？”
“一直争吵，很伤感情。”
倪安一摆手，深深看了一眼陆明：“我觉得，双方都是聪明人的话，就会吸取对方好的一面，如果因为看法不同而争吵，我只想说——他们真的是笨蛋。”
“看法不同，谁都没有对错，为什么要吵？”
“看来，安小姐对于世界的包容性很高。”陆明呼出一口气，突然觉得夜市浑浊的气息也变得好闻。
“我觉得，你可能不是喜欢互补，你喜欢的是聪明人，安小姐，你似乎是智性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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