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老虎就算装得再好，最终都会现出原形。”
场外万众屏息以待，高台上的莫顾秋看着毫无反应的薄槐，不咸不淡地笑了声。
解说原本要抬氛围的一句高音憋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讪讪咳两声，抹了把头上的冷汗。
前方是冷言嘲讽的莫会长，背后元军大的老师眼神利得像是刀子，解说夹在中间，欲哭无泪。
宋芜脸色不善，绷着表情抱臂不发一言。她怕自己一开口直接断了学校和莫家的后续合作，财务部那些人绝对要追着她闹个三天三夜不罢休。
有人匆匆过来俯身在赵晟耳边说了什么，他脸色一变，慌忙拍拍宋芜跟何文舟，使了个眼色，三人同时起身离开。
前方的莫顾秋略略侧头，不动声色地瞟去一眼。
战场不会等解说想好说辞，只短短一个呼吸，挟着沙砾的风刃已经逼近薄槐喉咙，将她胸前的发丝吹起拂过肩头。
艾莉维并没有保持着被逼退的姿势原地等待，在戎逢笙四人冲向薄槐的时候，她也同样再次攻上去准备补刀，因为距离优势，靠近的速度比四人更快。
风刃已经贴上薄槐皮肤，艾莉维眼中亮起兴奋的光。
第一滴血渗出皮肤的那刻，幽蓝火焰凭空浮现，毫不留情地将一切冻结。
艾莉维暗道不妙，后撤的身形却生生定在原地。
下一秒，罡风骤起，残枝败叶翻飞而上，霎时模糊了整片天地。
科技发达的好处之一就是足够还原，过于真实的画面连场外观众都不由自主跟着眯起眼。
在漫天风沙的缝隙间，端坐旗下的人猛地抬手，一掌拍出。
时间仿佛静止一瞬，在气流爆开的刹那重新流动。
风停雨歇，万籁俱寂。
视野恢复清晰的那刻，场上已然没有了艾莉维的身影。
戎逢笙冲刺的动作丝毫不受影响，易颛乾三人一边“呸呸呸”一边眯着被沙尘糊住的眼睛往薄槐身边跑。四人谁都没注意脚下，就那样大大咧咧踩进满地冰寒刺骨的火焰中。
幽蓝火焰摇晃一瞬，倏然消散无踪。
戎逢笙抓住薄槐胳膊，还没等松口气，后者已经飞速拔下校旗。
「恭喜元州军事大学成功抵达终点」
赛场播报声响得猝不及防，场内场外，正在哼哧哼哧爬山崖的学生和还没从反转里回过神的观众都愣了下。
待回过神时，播报刚好重复完第二遍，薄槐五人的身影早已消失在镜头中。
莫顾秋从这短短几秒里察觉到一丝异样，不由得皱了皱眉。
……
薄槐被四人扶着，抬手抹掉嘴角流出的血。
戎逢笙眉头皱得死紧，正要开口，被她拉着袖子打断：“先走。”
于是四人同时闭嘴，把她围在中间就往场外冲。
这一场的冠军位置绝对属于元军大，不少反应快的人抢在前头涌向待考区，想第一时间迎接这支传奇新生小队。
薄槐这情况显然不方便见人，他们必须得赶在人群包围前杀出去。
易颛乾正要开门，被挡在中间的薄槐突然停下。她将嘴角的血完全擦干净，藏起被金链紧勒出血痕的左手，唇上染着吐出的血，反倒显得面色如常。
戎逢笙站在她身后，原本抓着她手臂的手向下，握住她仍在流血的左腕，将痕迹藏进掌心。
“啪！”
开门的瞬间，无数礼花在上方炸开，彩带纷纷扬扬如昼星，一众兴高采烈的学生挤挤挨挨将门外占满，欢呼声震得人耳膜都跟着颤。
森凃一下子被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条件反射抖了下，往后退了半步，靠近薄槐身边寻求安全感。
刚吐完血的伤患本人抬手拍拍他后背，竟然还有心思笑，小声说了句“别怕”。
易颛乾只是懵了下，差点被人潮挤得跟队伍冲散，幸亏青桑别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他后衣领，硬生生将人拎了回去。
一群人叽叽喳喳地围着他们表示祝贺与敬佩，还夹杂着媒体采访的问话，吵得薄槐皱眉往后偏头。
“偶像！签个名吧偶像！”
不知道谁先带头嚎了这么一嗓子，乱七八糟的话渐渐统一成了有节奏的口号。
薄槐抬手，一个动作制止所有声音。
在终于安静下来的环境里，她指了指自己蒙住的眼睛：“都这样了，还要我写字吗？”
“代签也可以啊偶像！你身边的帅哥我们也很喜欢啊！”
好家伙，这是哪个嗓子喊成破锣的小姑娘，至于这么激动吗？
眼下走是不好走了，比起扎进人堆被挤成肉饼，薄槐选择暂时忍受一下群众的热情。
“那你们问他。”
戎逢笙感受到小臂被轻拍两下，垂眸不放心地看她一眼，抿唇上前。
左手未松，右手在一个个滑到面前的光屏上签字。
一个男生两手捧着光屏小心翼翼凑近，眨着双星星眼，殷切地问：“大佬，你收徒吗？”
戎逢笙动作一顿，眼中划过茫然。
“我也是用剑的！我底子还不错，你收了我吧大佬！”
男生差点当场跪下拜师，被不知道哪个暗中使坏的同担一脚踹飞。
“我家祖传用剑，绝对比他厉害！收我吧大佬！”
“我我我！我可以人剑合一！大佬看看我！”
戎逢笙从未感受过如此热烈的喜爱，一时间手足无措地懵在原地。
薄槐咳了声。
声音不大，但气场散开，霎时压得闹哄哄的人群如按下暂停键般再次安静下来。
薄槐把人拉回自己身后，嘴角勾着淡淡的笑：“他没时间。”
“好了不签了，让让，我赶着吃饭。”
饭大概是吃不上的。
算算时间，宋芜应该快到了。
“都堵在这做什么？赶紧散了！”
说曹操曹操到。宋院长自带压迫的声音自后方传来，一嗓子下去直接让挤得水泄不通的人群硬生生开出条路。
“都不走是等着我亲自带你们加练呢？”
宋院长威名在外，一众学生条件反射打个哆嗦，依依不舍地落荒而逃。
学生散去，媒体也被请走，宋芜和赵晟带五人走进待考区的单间，锁好门。
“你们表现得非常好，我们过来是有其他事情要说。”宋芜面色严肃地点开光脑调取文件，“刚刚收到消息——”
话说一半她察觉到薄槐状态似乎不对，顿住，拧眉上前：“你怎么了？”
薄槐抬起右手摆了摆，语气如常：“没事，就是饿了，你继续。”
宋芜狐疑地盯着她上下扫视，确实没发现什么，这才接着说：“我们收到了求援信号，来自编号为Z242的偏远星球，已经确认该星正在经受星际海盗的侵略，我们有责任提供支援。”
“目前各校达成一致，都会抽调学生前往支援，联赛暂停。”
薄槐捋了把坠到胸前的发带，没多大反应。
像是早有预料。
“我们本打算派你们去，但你现在的状态……”宋芜担忧地看着薄槐，“能行吗？”
薄槐耸耸肩：“你们能放心，我就能行。”
戎逢笙握着她左腕的手紧了紧，被薄槐反手扣住，安抚般轻捏指节。
赵晟原本也很担心她，闻言没憋住，下意识说了句：“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谁能放心。”
宋芜揉了揉眉心：“说认真的。你身体最重要，别逞强。”
“谁会为了陌生人逞强啊。”薄槐笑得散漫，“我又不是什么有良心的好东西，真有事我自己会跑。”
你会跑，其他人未必会。
他们不跑，你能跑吗？
宋芜心里想着，没说出口。
“所以到底用不用我去，给个准话。”薄槐摸摸肚子，“早上到现在就吃了半个包子，我真要饿死了。”
略显沉重的气氛被她一句话打散，宋芜无语地闭了闭眼，转身就走：“滚去吃饭吧你，我们再商量一下。”
虽然商量到最后的结果大概不会变。
宋芜和赵晟走后，五人在待考区门外等车回宿舍。
远远地艾莉维见到他们便要过来。
薄槐侧头，眼睛被蒙着也能感受到她脸上的冷戾，箭一般直直插进人心里。
艾莉维身体一僵，十分有眼色地转身走向另一边，假装自己刚刚什么都没看见。
易颛乾三人半路下车去食堂买饭，戎逢笙一个人送薄槐回去。
薄槐靠在座上昏昏欲睡，唇色渐渐掩盖不住，变得越发苍白。反扣着的手也松了力气，被戎逢笙攥紧，从始至终都没放开。
她差不多是被架进屋的，人往沙发上一倒就开始睡，甚至等不到回房间。
戎逢笙蹲在沙发旁叫她，没有回应，握着水杯的指节紧到发白。下意识覆住脖颈上的标记，感受到稳定的链接波动，他才稍稍松开紧抿的唇。
找了条毯子盖在薄槐身上，戎逢笙犹豫片刻，在沙发旁的地毯上坐下，向后靠时后背能贴到薄槐伸出的一只手。
透过薄薄的衣料，皮肤上传来的温度比往日更凉。
她埋头睡得很沉，呼吸几不可闻，在这片空间里安静地像是不存在一般，让人无端觉得恐慌。
戎逢笙沉默地坐了许久，耳边只有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像倒计时的钟声。
直到开门声响起，易颛乾三人的身影伴随着饭菜香气出现在视线里。
他恍然回神，起身时才发现手中一直没放下的玻璃杯裂开了一条长痕。
“睡了？”青桑别压低嗓音，用气声问。
戎逢笙点头，将水倒掉，把坏了的杯子扔进垃圾桶，重新倒一杯热水放凉。
森凃小心凑近些，弯腰观察薄槐脸色，纠结道：“要叫她起来吃饭吗？”
易颛乾捧着只烤鸡，用手往沙发那边扇风，试图把人馋醒。
在青桑别锁喉把他拎走前，他成功了。
薄槐吸吸鼻子，脑袋一偏，撑着身子爬起来：“吃饭了？”
戎逢笙伸手把人扶起，将水递给她，直起身时不着痕迹松了口气。
四人把薄槐的盘子堆冒了尖，看她食欲不错吃得一如既往风卷残云，才一致放下心，动筷抢饭时气氛轻松不少。
易颛乾左看看右看看，自发领了开口的任务：“你这到底什么情况？”
薄槐顿了下，咽下嘴里的饭菜，漫不经心道：“没啥，就抽空去干了一架。”
“谁能让你伤成这样？都吐血了！回头必须找他算账去！”
“那你们估计不行。”薄槐想都没想直接判定，后面的话说得十分淡定，“没事，我赢了，它短时间翻不了身。”
“伤是怎么回事？”
“是我战斗的勋章。”
在一片寂静中，薄槐感受到四人不问出结果不罢休的决心，沉默片刻，无奈叹口气。
“我修仙嘛，力量体系毕竟跟这个世界的主流相悖，想自由使用总要付出点代价。”
“只是吐点血而已，实属正常，别太放在心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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