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的视线聚焦到那块布料上，空气刷地一下变得微妙起来。
贺洵两眼一黑。
莫世临抬眼看他，语气玩味：“你是变态吗？”
“......”
“偷看别人内裤？”
“......”
贺洵的耳朵和脖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遽地红温起来：“我不是，我只是在整理衣柜。”
他烫手山芋般将那条内裤扔回了衣柜，并睁眼说瞎话：“莫少，我检查过了，您这条内裤起球了，不要再穿了。”
“......”
莫世临看着那条内裤上崭新的标签沉默了一瞬，本来还打算再说点什么，可等对上贺洵那张异常正经又异常红粉的脸，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戏谑地勾勾唇角，将今天要穿的西装拽出来，走到床尾的长椅旁，开始换衣服。
贺洵故作镇定地关上衣柜门，其实灵魂已经走了一会儿了。
诚然，两个大男人之间没那么多穷讲究，兴致上来在厕所比小弟的都大有人在——虽然贺洵从来不跟人比，可前提也得是建立在两个人很熟的情况下，他跟莫世临真要严格来算的话，从昨晚开始才算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
当然，这事也确实算不上什么大事，但贺洵就是觉得平白无故的，突然就有一颗石子扔进了他这条静谧的河里，掀起一圈小小的涟漪，搞得人不尴不尬的。
而且，万一莫世临真的以为他是变态怎么办？
他可是正经男佣！
贺洵站在衣柜前独自散了会儿热，才勉强回魂，抽出一条与莫世临的那套西装配套的蓝色领带，走上前。
莫世临已经换好西装，大剌剌坐在椅子上，双腿岔开，给贺洵让出站立的空间。
贺洵站到他的双腿之间，然后垂眸，将领带套在对方的脖子上，有条不紊地打了个标准的双环结。
莫世临扫了一眼他泛粉的手指骨节，仿佛是第一次才注意到似的，看着他的眼睛说：“你的手很白。”
贺洵身形一顿，觉得这话题很怪，但也很给面子地说：“您也不黑。”
说着，又抬手将打好的领带抚平：“好了。”
“谢谢。”
礼貌得简直不像一个互联网公司创始人。
贺洵心头微动，终究还是没忍住多了一句嘴：“您平时都看什么书？”
他这该死的八卦之魂。
“看的不多。”
莫世临起身，伸手扯了下领带，眉心微皱，似是有些不满，又像是转移话题，“能不能别老您您的，我今年才刚满29周岁。”
“我不能破这种规矩。”贺洵也不喜欢恭维别人，但还是答得谨慎。
莫世临嗤笑一声，凑近几步，侵略性十足地盯上他的眼睛：“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可贺洵半点没动，平静地与他对视，漆黑的瞳孔波澜不惊，透出抹难言的执拗来。
只是贺洵没想到，莫世临竟然会主动举手认输，那张帅脸显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在别人面前我不说什么，那私底下只有我们两个人在的场合，别这么叫总可以了吧？根据我国印发的《中长期青年发展规划》可知，青年的年龄范围是14-35周岁，你老是您您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老头。”
话说到这个份上，贺洵只能也退一步：“好吧。”
“你叫什么名字？”
“贺洵。”
“哪两个字？”莫世临理所应当地伸出手，示意他写一下。
贺洵迟疑了一秒，才用食指在莫世临的掌心比划了一下。
“洵美且异。”莫世临给出评价，“好听。”
还挺有文化的。
“谢谢。”贺洵商业假笑了一下，抽回手，然后转过身去，将毛巾叠好。
“贺洵，你有没有想过，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男人的声音又从背后悠悠地传过来。
贺洵手上动作一顿，将毛巾搭在水盆的边沿，转过身说：“您——你应该去读一读哲学。”
纵使他对此有无数的见解，但‘不要轻易跟老板谈心’这种职场大忌他还是明白的。
莫世临挑眉笑了下：“讽刺我读书不多？”
“不敢。”贺洵温和地笑笑，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以您——我是说，以你的身份，也会考虑这些事情吗？”
说莫世临的身份是人上人或许有些夸张，但也差不许多。
在他的认知中，或者说他打过交道的人中，类似于莫世临这种身份的人，百分之九十九都绝不会浪费自己的时间去思考这样具有厚度的问题。
莫世临却给出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我不知道，但你是第一个这么对我讲话的人。”
这话说的不明不白。
贺洵不解地抬眸，莫世临却已经与他拉开距离，兀自将一对蓝色宝石袖扣戴上：“你可以出去了。”
贺洵哑然，心底有些意外这人变脸之快，不过对方是老板，他对这种事也不甚在意就是了。
说来也巧，贺洵端着水盆出去的时候，穆香芦刚好推门进来。
他打了声招呼，穆香芦对他微微点头，然后动作优雅地替他撑着门，直到他走出门外，才松开手对屋内道：“世临，早饭已经准备好了。”
贺洵用余光瞥见莫世临冷淡地点了下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他若有所思地转过身，下了楼。
*
按理说，贺洵打扫完三楼的卫生就可以直接回房休息了，可不巧，他刚迈下楼梯，不偏不倚就同管家李伯对上眼神。
李伯冲他和蔼一笑。
可贺洵分明从那慈祥的眼神中读出一种‘小伙子我就在这儿等着看你有没有眼色”的邪恶暗示来。
两秒后，贺洵莞尔一笑，本是朝着佣人房方向的脚飞速转了个弯，咬着后槽牙向厨房走去。
最后一个盘子端上餐桌，莫世临也刚好从楼上下来，入座。
穆香芦和李伯均站在一旁，看那架势是要侍候着，倒是难为了贺洵，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经过一系列的思想斗争和有效的职场经验，贺洵最终深呼了一口气，选择暂时站在一边，等会儿没人注意再遛。
早餐是西式的，莫世临坐下之后，只尝了几口煎蛋和吐司，就放下刀叉。
李伯见状，似乎是照例询问：“少爷，今天要加班吗？”
莫世临用纸巾擦擦嘴角，扫了眼腕表，轻飘飘道：“有件棘手的新闻，需要公关，今晚不回来了，不用留饭。”
新闻，公关。
电光火石间，贺洵忽地记起昨晚看到的那条新闻——云途...云途...那不就是莫世临的公司？
不知是不是这个世界有bug，他昨晚还真没想到这点。
说不上来的，贺洵的心情莫名有些烦躁，右手不住地摩挲着左手指根上的素戒。
“好的，那我为您安排一个随从的人。” 李伯很快说。
莫世临对此不置可否，脸上没什么表情，也看不出他的心情如何。
“那就安排——” 穆香芦默契地接上李伯的话，边说，边缓缓地环视周遭的人。
贺洵眼皮子一跳，下意识转过身去。
可穆香芦怎么会如他愿，她一把扯住贺洵的后脖领子，笑靥如花：“今天好几个人都请假了，那就辛苦贺洵吧。”
“......”
不辛苦。
命苦。
想给一直没找机会遛走的自己一个嘴巴子的贺洵，扬起端庄得体的笑：“好的，我去拿一下手机。”
好个屁。
转过身去，立刻垮下脸来，面无表情地朝自己的房间大跨步走去。
贺洵并不是很想与莫世临有太多节外生枝的接触。
如果不是莫世临的面子功夫很好且与他暂时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利益纠纷，估计他压根就不会与对方这种身份的人产生工作以外的对话。
他倒不是觉得自己与对方没有共同话题，而是他不屑于同这样的人交谈，不是针对莫世临，而是他本能地对一切这类身份的人感到厌恶。
他相信如果莫世临对他以往的职业经历有足够的了解，也会对他冷眼相待，甚至恨不得将他除之后快的。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贺洵头疼地揉揉眉心。
对方既然一切良好，那他自然也不能带着刻板的偏见与对方相处，不管怎么说他现在的工作还是莫世临的佣人。
想罢，他便将手机揣在身上，并出去询问了一下莫世临自己能否换便装出门。
出来的时候，莫世临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回手机信息，一双交叠的长腿甚是吸睛，听到他的问话，果然态度很好地点点头：“行啊，你怎么方便怎么来。”
贺洵没有犹豫，转身回房利落地换好衣服。
考虑到是要去莫世临的公司待一天，商务氛围下他的穿着打扮也不能太过随便。
宽松显嫩的休闲装直接pass，衣柜里仅有的白衬衫和黑色通勤西裤是他最好的选择。
衬衫边沿利落地扎进西裤，箍出劲瘦的腰肢，西装布料包裹下的腿长得过分。
贺洵走出来以后，莫世临的眼神很明显地在他身上停留，半晌才挑眉说：“如果没有领带的话，你那条黑色choker也可以代替。”
啧，这话挺暴露xp的。
这是贺洵的第一想法，但他忍住了，以他现在的身份肯定不能这么回应莫世临这有点不怀好意的提议。
他可是正经男佣。
“我觉得莫少更适合黑色。” 他唇角一勾，将话甩回莫世临的身上。
莫世临似乎是料到他会四两拨千斤，不再多说什么，笑了笑说那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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