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了多少次了不让你来这里买东西吃？！这么便宜是人吃的东西吗？多脏啊？你在家里什么贵的零食没吃过？也不嫌掉档次！”
好，这话算是将这条街上的连人带狗全扫射了进去，一群掉档次的人几乎是同一时间皱起眉，不悦地朝声音的发源齐齐瞪过去。
女人三十五岁上下，短卷发，妆容精致，穿一身嫩青色小香风连衣裙，手拿限量版的名牌皮包，她双手抱臂，横眉冷对地继续说：“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你跑到这条街上来。”
光听她这话，还以为她是与男友因为要吃什么而起了争执，然后激动之下当街吵了起来。
可再低头一瞧，大家这才发现她对话的对象居然只是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小女孩。
小女孩绑着高高的马尾，绷着一张小脸，看神态显然是不太赞同女人的话，不甘示弱地大声反驳：“可我觉得章鱼小丸子很好吃啊，这跟贵不贵有什么关系？”
“唐芮初！”
女人气得不行，但理智还尚存，这会儿终于想起压低音量说：“你现在懂什么？等你长大了就知道这些有多不上档次了！我辛辛苦苦带你嫁个好人家有多不容易你知道吗？你能不能别在外面给我丢人！”
虽然音量是比刚才低了些，可她大概不知道，刚才她那无知无觉的一嗓子已经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所以亡羊补牢为时已晚，压了等于没压，让大家都听了个瓷实。
于是很快便有那喜欢嚼舌根的人窃窃私语：“呸！不就傍了个有钱的...”
“就是，瞧她那样儿...”
贺洵对此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冷眼旁观了几秒，然后才去隔壁体态丰腴的大姨那儿打包了一份红枣小米粥，继而离开。
......
走到半路，有个骑电动车的男学生逆行，头戴耳机手拿手机，嬉皮笑脸的，也不看路，直愣愣就往前冲。
贺洵一抬眼，看见的便是迅疾滚动的车轮，他的后脑勺骤然‘嗡’的一声，爆发出一阵轰鸣。
“滴滴！——”
“啊！前面路口撞死人了！！！！”
贺洵的脑海中陡然涌入急促的汽车鸣笛声和嘈杂的尖叫声，眼前浮现出一具血肉模糊的身体，被汽车轮胎碾成两段，腥红的血水一直淌到不远处下水道口，碎掉的肢体旁散落着带有身体余温的黑色背包......
他几乎是被钉在原地，怔愣地望着车轮，动弹不得。
“小伙子！在这儿等着被人撞呐？！”
旁边挎着菜篮子的热心大妈眼疾手快地在电动车马上就要撞过来的一瞬间，哗啦一把将贺洵扯过来。
惯性所致，贺洵脚步踉跄着哐当一声撞上道边的栏杆。
男学生无知无觉地从贺洵身边飞速飘过，根本不知道自己险些酿成大祸。
“现在这些孩子们，可真是的......”
大妈松开手，唉声叹气地挎着菜篮子蹬上自行车走了。
贺洵顾不上呵斥罪魁祸首和道谢，只能单手撑住道边的栏杆，紧闭双眼，试图捱过这突如其来却又异常熟悉的心慌。
过了好一会儿，微风拂过他略显苍白的面颊，他的心速才随着风逐渐平缓。
忽然间，贺洵感觉手臂有点发凉，低头一看，伸手一摸。
第一次穿的白衬衫果然被粗粝的栏杆磨出一道口子。
*
当莫世临注意到贺洵已经消失很久的时候，他已经开完一场早会了。
他立在落地窗旁，骨节分明的右手把玩着打火机，想了想，还是没打电话找人。
以前不是没有佣人跟着来过公司，他统统不管他们要去做什么，贺洵也不至于就那么特别。
他从小也不喜欢被人管着，只是面上装得礼貌而已。
况且，他现在心情的确不大爽快。
但要问为什么，他说不上来，只隐约能感知到貌似是从刚才那个冒失的主播进来说了几句话之后，他就感到烦躁了。
注视着蹿到空中的蓝色火焰，莫世临的面色愈发冷沉起来。
——忽然间，办公室的门被推开，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因为奔跑而变得急促的呼吸声。
他转过身，脑海中令他感到抗拒的脸霎时间被眼前的贺洵所遮盖。
他看着贺洵握着门把手，先将脑袋探了进来，但很快，大概是反应过来自己应该先敲门，那张干净的脸上瞬间露出懊恼的神色。
紧接着，贺洵稍抬眼睑，不偏不倚撞上他的视线。
莫世临莫名勾了勾唇角。
“......”
贺洵有点尴尬。
他本来还想趁着莫世临没发现，偷偷退出去再重新敲门的，这下好了，被逮个正着。
他正经男佣的人设终究还是破裂了。
正进退两难着，莫世临随手将打火机装进口袋，朝他大步走过来：“干什么去了？”
贺洵这才佯作淡定地将蟹黄包和小米粥递过去：“给你买饭去了。”
末了，他又解释了一句：“有点远，怕晚了，急着跑回来的，所以刚才忘记敲门，不好意思。”
他柔软的黑发因被风撩过显得有些凌乱，神情乖巧又漂亮地站在男人面前，手里捧着两个袋子，仰头看着人，乌黑的瞳仁也因为对方没有责怪自己而显露出几分不设防的轻松。
莫世临心情很好的笑了笑，刚想说什么，却又发现贺洵的衬衫袖子居然破了一道大口子。
他敛起笑意，拧着眉让贺洵先进里间换下衣服。
贺洵原本想拒绝，可转念一想，他自己是没什么，可要是衣衫不整的在云途待上一天，丢的就是莫世临的脸了。
这种觉悟他还是有的，于是便跟着莫世临进了里间。
莫世临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备用的衬衫，递给贺洵，并挑眉问道：“抢劫去了？”
言外之意是在问他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贺洵哑然失笑，放下手里的纸袋，掐头去尾解释说：“有个电动车逆行，我躲了一下，衣服就刮破了。”
“哪条街？周围应该有监控。”莫世临说着就要出去打电话。
“你别，也没撞到我。”贺洵连忙阻止他，“不值当的事。”
再说他也不想欠莫世临人情，欠着欠着就拉扯不清了，万一有一天......
他真怕到时候不好下狠手。
可贺洵没想到的是，等换上衣服莫世临竟然还要小题大做，拉过他的胳膊端详了好久，确定他的身上真的没有什么危及性命的重伤，才肯放开他。
贺洵忍不住调侃：“莫少，我也不是纸片人。”
可莫世临难得没理会他的调侃，只是很意味不明地盯着他上下看。
两人身材不同，衣服穿在身上的效果自然也不同，以往穿在莫世临身上刚刚好的衬衫，现在穿到贺洵身上就变得异常宽松起来，松垮的布料垂下，更显得他瘦，腰肢也更细，且胸前樱粉不太明显地若隐若现。
莫世临忽然有点口干舌燥，并怀疑这件衬衫是不是有点太过透明。
可以前他穿的时候也没有这种效果。
贺洵见他没理人，以为他不乐意，也见好就收：“那莫少先吃，有事叫我就好。”
说罢，又将衬衫边沿塞进西裤。
莫世临扫他一眼，突然发问：“你喜欢刚才那种类型的？”
“什么？”贺洵感到莫名其妙。
“人。”莫世临言简意赅。
贺洵怔了几秒之后，几乎是斩钉截铁地说：“我没有！我不敢！”
他哪儿敢啊？！
这人光是从主角受嘴里听到秦卓的名字就醋死了，他要是再掺和进去，不得被他整死。
可莫世临显然不愿让贺洵轻易糊弄过去，一双黑沉的丹凤眼很犀利地看着他，大有刨根问底的架势：“有什么不敢的？难道你以前在感情中也是这么畏手畏脚的吗？”
贺洵不想跟小说攻二讨论这种危险又有点擦边的问题，蝴蝶效应可不是闹着玩的。
再者他说的也是真话，单指爱情的话他还真不喜欢简椰那种小白花类型的。
那种类型的只会让他父爱泛滥。
“凉了就不好吃了。”
贺洵充耳不闻地指了指桌上的纸袋，拿摊贩老板的话来堵男人的嘴。
莫世临知道他又在打太极，哼笑一声坐下，打开纸袋装模作样地说了一句：“破费了。”
“没事，我等着报销。”
“......”
托贺洵小跑回来的福，这么远的路，蟹黄包居然没凉，拿出来之后还散着热腾腾的蒸气，整间休息室都飘着浓郁的香。
莫世临拿一个先喂到他嘴边：“尝一个，你别沾手了。”
他都这么说了贺洵自然不好拒绝，张嘴咬住，不料汤汁迸出，速度很快地从嘴角流出来，径直淌到下巴。
贺洵下意识闭嘴，却好巧不巧咬到莫世临的手指，他连忙松口，有些尴尬地就要低头去找纸巾。
谁知莫世临却不由分说将剩下的一半强行塞进他嘴里：“吃你的，一会儿我擦一下。”说着，眼疾手快地抽了一张纸巾，给他擦了擦下巴。
贺洵的‘谢谢’还没说出口，紧接着就被下一个蟹黄包堵住了嘴。
“......”
结局就是一共四个蟹黄包，贺洵一连被莫世临喂了三个。
贺洵吃完，才觉出不对劲来。
怎么搞得莫世临像他的男佣似的？简直倒反天罡。
自觉不妥的贺洵默默地往旁边挪了挪：“我不吃了。”
莫世临这才把最后一个蟹黄包送进嘴里，吃相很好地喝完粥，然后起身，将垃圾袋子收起来，对贺洵说：“今天在这屋待着吧。”
贺洵也跟着起身，恭敬地点头说好的。
不料莫世临走到门口，临了却又转过身来，语气戏谑：“这倒有点金屋藏娇的意思了。”
词也许算是好词，可那位陈皇后的结局实在是不怎么样。
贺洵嗤笑一声，故意反唇相讥：“那您藏过的娇应该不少。”
说着，他语气微妙地一顿，又道：“再说，您这也算不上金屋。”
好会阴阳怪气。
莫世临淡薄的眼底蓄上丝丝笑意，举手示弱：“我跟你开玩笑的，行了，待着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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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episode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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