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嘴挺硬。”
不等女孩们开口，贺洵便不耐烦地伸出手，利落地将那男的情急之下藏在裤腰上的手机掏出来。
“还给我！你凭什么拿我手机！”那男的气急败坏，简直像虫子一样疯狂蠕动起来。
贺洵却纹丝不动，死死地将他按在一旁的墙壁上，单手划开手机：“密码多少？”
“你他妈当我傻啊！我不可能告诉你...”
咔——
贺洵将手机怼到男的面前，面容ID旋即解锁成功。
那男的简直要崩溃了：“...操！”
手机屏幕亮起，映入眼帘的居然是一个视频网站。
贺洵眉心一跳，敏锐地点开左上角的头像，主页动态显示此人一分钟前刚刚发布了一条视频，而封面正是他刚刚偷拍的孟萧韵等一众女孩子们，标题恶意满满——
「姐妹们又上工喽」
孟萧韵凑过来，看清标题之后，难以置信地点开视频，手机里下流的男声随之响起来。
视频不长，但对方的言语间都在污蔑这些女孩正在从事某种不正当职业，用词暧昧且颇具引导性，标准的在网上利用信息差来造女性的黄谣。
类似于这样的视频他的主页还有几十个，视频的主人公均为女性，显然他做这一行的时间已经不久了，而评论区无一例外都是男性，他们狂热着、狂欢着，似是从阴暗角落里发酵出来的扭曲生物，各种不堪入目的言论和表情每过几秒钟就会增加一条。
恍若现代版的网络猎巫。
女孩们气得不轻。
“傻逼！
“太恶心人了！”
“你也能算个人？！”
“你跟畜生有什么区别！操你大爷！”
人赃俱获，那男的眼看着无法再抵赖，慌乱之中竟然狡辩说自己是名记者，做这个视频仅仅只是为了做个社会实验。
贺洵冷笑：“你特么也配。”
“我真的是！我还有记者证！不信你看！”
说罢，那男的挣扎着居然真的从裤兜里掏出证件。
更荒谬的是那证件上竟然真的盖着红章，货真价实的记者证。
漫不经心地扫过证件，贺洵的眼神瞬间变得犀利，他猛地扯住对方的衣领，沉下声道：“告诉我，新闻工作者的第一要义是什么？”
“是...是...”那男的吞吞吐吐，好半晌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显然在学校学的那些东西早已经忘到狗肚子里去了。
贺洵冷声道：“真相至上。”
那男的立刻讪笑着：“对，对，是这个意思。”
“事实要素准确，报道过程客观，抵制虚假新闻。”
“对...”
“报道新闻不仅要求具体事实真实，还需要本质真实，要深入调查揭示事件的整体面貌和内在本质，避免片面或表面化报道。”
“是...”
贺洵眼神闪过一抹嘲讽，手上愈发用力：“那么，你做了什么？”
“我——”
那男的话音未落，贺洵倏地抬手就给了他一拳，拳风凌厉，鲜血瞬间从那男的鼻腔内喷涌而出，眼镜随之飞出去十几米，吓得周围的女孩们捂住嘴爆发出一阵惊呼。
贺洵却浑然不觉，蹲下去，扯着那男的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来。
那男的呆呆地对上他的视线，心脏猛地一颤。
贺洵眼底一片冰冷，红血丝逐渐滚满整个眼球，手背的青筋暴起：“视频删了，滚！”
“我...我...这就删...”那男的双腿打着颤，连脸上的血都不敢去擦，哆哆嗦嗦地拿过手机，怂得近乎讨好道，“我...我直接把账号注销了行吗大哥？我这就注销！”
等将账号注销完，那男的一刻都不敢停留，连滚带爬的跑了，仿佛多待一秒就会尿出来。
良久——
贺洵站起身，双手揣兜，眼睛微眯，盯着那道踉踉跄跄的身影轻吐出一句：“比狗还不如。”
夜风拂过，他阴冷的气息也逐渐消散，孟萧韵这才敢走上前，她小心翼翼道：“那个，帅哥，刚才真的谢谢你了，你...没事吧？”
“...没事。”贺洵敛神，又恢复了那副温和疏离的神色，他压低眉眼，“不好意思，吓到你们了。”
*
婉拒了女孩子们的盛情邀约，贺洵按照自己的计划去商场买了几套衣服，买完之后出来，顺路找了个还算干净的餐厅吃了一顿牛肉火锅，独自享受自己这来之不易的假期。
只是他今天不仅要遇到一个新闻败类，也注定要花钱割肉，去坐公交车的路上好巧不巧又跟一家相机专卖店打了个照面，心痒难耐的他当即进店，熟稔地买下一台微单相机SONY ZV-E10。
托前职业的福，他对于如何买相机自然是有点经验。
虽然这台相机对于懂行的摄影大神来说有点不够看，但贺洵向来喜欢在这种事上特立独行，他就看中它出片后独特的电影感氛围，而且它体积小巧，重量轻便，很适合随身携带。
而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这是一台外表稍微有些磕碰的相机，磕碰的位置和大小与他死之前常用的那台完全吻合。
贺洵挺念旧的。
只是，残次品要贱卖，免得砸在手里成了赔钱货，是正常人的思维逻辑，也可以侧面说明‘残次品’这个词在多数时候都是用作贬义，所以在见到贺洵对于这台“残次品”近乎执拗的眼神时，柜台后的老板表情微妙，理所当然地流露出了‘这人是不是有什么大病’的眼神。
幸而老板不是傻子，只是笑着说贺洵算是捡到便宜了。
贺洵没理会这茬，盯着对方包装脚架的动作，手往裤兜一摸，刚好摸到烟盒，就问了一句：“哥，能抽烟吗？”
“能，帅哥你随意。”
老板顺手把烟灰缸怼到贺洵眼皮子底下，眼见贺洵点了支薄荷爆珠，又忍不住侧头问：“帅哥你抽烟怎么抽细支的？这不是女人抽的吗？”
他总觉得这个岁数的阳刚小伙子，怎么也得抽点够劲儿的。
贺洵心底厌恶这种说辞，小时候他没少被班上的傻逼男同学骂小娘炮，但他面上却没恼，手指弯曲弹了下烟灰，语气温和地反问：“男人女人有什么区别，不都是人？”
老板不知是听进去了，还是碍于自己的身份不好拂了顾客的面子，只是大笑，夸他说的挺有道理的。
把脚架包装好，老板又去扒拉相机的包装盒子，没话找话式的抱怨：“现在大环境不行，生意不好做啊，都月底了，总共进来俩人，帅哥你是第三个，还是唯一一个肯掏钱的。”
说着，他似乎是真的纳闷，又像是意有所指：“大家都说没钱，可有的人还是豪车别墅，你说那钱儿都到哪儿去了？”
贺洵坐在银色漆皮圆椅上，姿态随意地夹着烟，口中吐出烟圈，听了老板的话勾唇笑笑，语气却淡漠：“去该去的人那儿了呗。”
可话又说回来，什么叫‘该去’，什么又叫‘不该去’呢。
谁知道。
说话间，老板把相机包装完毕递给贺洵，然后掏出手机套近乎：“帅哥，留个联系方式吧，我朋友圈定时发布上新的视频，到时候你有需要还方便些。”
明知道这是一种营销手段，贺洵却还是没露出一点不耐烦。
他将烟头捻灭，利落地亮出二维码，同时自来熟地拍拍对方的肩膀：“行，下回有好货记得知会一声。”
“没问题！以后常来玩！”
贺洵礼貌地与对方道别，勾着盒子走出来。
夜色宜人，月亮高挂，街边昏黄路灯照在他漆黑的头顶，他顺着泛黄的墙壁踱步到公交车站牌前。
此时没有别人在，他果然又恢复成那张面无表情的漠然脸。
他不是一出生就是刚才那样‘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性格，说白了，全靠社会毒打后天造就。
——大学毕业前夕，本意是成为调查记者的贺洵，却误打误撞做了娱记。
虽然两者都属于记者这个行列，可工作内容却有着本质的区别。
比起高学历，做娱记更看个人能力和人脉资源，你自己得有渠道，才有机会去到电视剧电影的发布会采访，亦或是什么杂七杂八的明星粉丝见面会。
娱记需要工作，明星需要热度，两者各取所需。
甚至在某些特殊情况下，娱记和狗仔的界限也并不非常分明，一个人披着两种身份捞钱的也大有人在。
所以，除了极少部分出来体验生活自带人脉资源的少爷小姐，像贺洵这种普通家庭出身的普通人，多数都是从明星助理和经纪人做起，为的就是积攒人脉资源，为之后的娱记工作铺路。
老百姓们说的不假，娱乐圈是个大染缸，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当然，这是冠冕堂皇的说法，往难听了说就是拜高踩低的高发地带。
有钱还不行，你还得有权。
有钱有权，你就是大爷，是座上宾，无权无势，那不好意思，只能受人白眼，滚一边去了。
贺洵刚入行的时候，没人教他这些，全靠自己野蛮生长。
他也吃过不少亏，什么因为看不惯女星欺负群演小姑娘主动解围反被辞退啦，什么因为采访稿中将男星的神态写得过于真实当天就被资本下场撤掉啦，什么因为不够慎言得罪了某大佬的情人而被圈内几乎所有人孤立啦...
诸如此类的事，他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但万幸，也总归是跌跌撞撞地适应了过来，至少表面他已经修炼成既能洞察人心做自己想做的事，又不惹人厌烦的模样。
——虽然他的本心并不情愿学习这些近乎令他作呕的生存技能也就是了。
噢，对，最重要的还是他在那个世界已经死了，那些不愉快的往事也再与他无关。
眼前又浮现出刚才在步行街的景象——
第二次了。
“以后还是少管闲事吧。”
贺洵自嘲道。
......
莫家，别墅。
贺洵提着大包小包回到自己的房间，刚将东西塞进衣柜，就听有人急匆匆地推门进来。
他狐疑地扭过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管透明胶水，其次，是一双黝黑的手。
接着视线上移，对上的是一双有点眼熟的豆豆眼睛。
是...那天在餐桌上跟他过不去的小男佣？？
贺洵后来还专门打听过他的名字，名字倒是很不错，纪若洋。
沉默中，二人面面相觑。
纪若洋可能是没想到屋里有人，面上逐渐露出震惊之色，一张本就不白的圆润面庞黑上加黑，活像个黑皮蛋。
要不是开着灯，贺洵险些看不见他。
“......”
缄默片刻，贺洵才挑了下眉毛，重新扫过对方手里的东西。
都到这份上了，傻子都能看出来那胶水是要往他桌子上倒的。
同时事实证明，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出声。
这世界上的腌臜事他见多了，但是，以这么...这么...这么二百五的方式陷害人的，他还是头一回见。
“你要干嘛？”
贺洵实在憋不住笑了一声，接着关上柜门，双手揣着兜，吊儿郎当地走到对方面前。
纪若洋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将双手背到后面，语气生硬：“不干嘛！”
“那你手里拿的是老冰棍？”
“......”
“我、我、我、”
纪若洋的脸都绿了，他忽然生出一种招惹眼前的人实在是个错误决定的感觉。
贺洵盯了他几秒，抬手绕到他的后背，右手麻利地掐住他的腕骨。
“啊！”
纪若洋痛叫出声，当即松了手。
胶水哐当一声落地。
贺洵弯腰捡起来，将胶水拿在手中把玩了两下，然后瞥向纪若洋：“你怎么跟个小傻子似的，连陷害人都不会，要不要我教教你？”
他无意探究纪若洋为什么要跟他过不去。
人啊，贪嗔痴恨爱恶欲，除了这些没别的缘由。
他见过太多这种人了。
又或者是身处小说世界产生不可抗力的缘故？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纪若洋握住被掐红的手腕，几乎是硬着头皮恶狠狠地盯着之前一直被他定义为弱不禁风小白脸的贺洵。
“如果你真的讨厌我，那我教你。”
贺洵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伸手扯过纪若洋的衣领，低头凑在纪若洋的耳边：“如果你真的讨厌我，你就应该在我上楼梯的时候趁我不注意把我推下去，要带上打火机半夜来我的房间放火，要用腐蚀性最强的硫酸泼我的脸，要拿刀狠狠地捅我的后背，要用针管在我的体内注/射可/卡因。”
贺洵每说一句，纪若洋的面色就惨白一分。
他的双腿不住地哆嗦起来，脊背早已渗出一身冷汗。
“你敢么？”
贺洵的脸上彻底没了笑意，黑漆漆的眼底似乎淬了冰。
薄瘦的肩胛，冷抿的嘴唇，白皙的皮肉，都在冰冷的白炽灯下泛着凉薄。
似是用尖刀描摹，又像是透过他，在看别人。
那阴冷的眼神看得纪若洋几乎要心悸，嘴皮上下打颤，却说不出一句话。
疯子。
他好像真的惹错人了。
“如果不敢，以后就别玩这些小儿科的把戏了。”
良久，贺洵缓缓松手，唇边染上一抹讥笑：“我不喜欢。”
*
Republic of Korea。
晚上，八点。
几名西装革履的男人谈笑着从会议室走出来。
“早听说莫总年轻英俊又才华横溢，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仅游戏做得好，嘴皮子也比想象中的厉害。”
一名身着灰色西装的中年男人，操着口音古怪的中文恭维莫世临，并邀请他一起共进晚餐：“既然来了，我们也要尽地主之谊，一起吃顿饭吧。”
莫世临抬手松了松领带，他深邃的五官被身后大楼闪烁的灯光照得忽明忽暗，更添几分性感。
这次他亲自飞来，是为了k国一款非常火爆的多人在线战斗竞技游戏在中国的代理权。
开发商是个有着三分之一中国血统的k国籍人，出了名的难搞，本以为要费些功夫，不想对方早就看上风头正盛的云途对于亚洲市场巨大的影响力，象征性地讨论了一番代理区域、销售目标、佣金结构等相关细节，当场便与云途签订了正式的代理合同。
莫世临心情不错，自然欣然应邀。
只是k国这种除了咸菜就是萝卜的美食荒漠显然没什么吃头，原本就嘴挑的他到了地方以后连筷子都没动一下，灌下几杯酒精后便抽起烟来。
但显然，对方不只是单纯地请他来吃饭。
酒过三巡，清明的灯光变成暧昧旖旎的紫色，接着走进来一排面容漂亮妆容精致的男男女女。
其中有好几个还是k国正当红的爱豆和演员。
大家各自挑了看上眼的过来陪酒。
“您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一旁的开发商不动声色地搂住一位身材窈窕、平常以清纯形象示人的女星，转头又用敬语问莫世临。
他们这种人大多荤素不忌，就算睡同性也不代表真喜欢，只是当个玩意儿。
莫世临一双长腿交叠，夹着烟，漫不经心地睨过来，似笑非笑地摇了下头。
“我猜您喜欢男人。”
那人自顾自地露出个了然的笑，边在女星身上不安分地上下其手，边用眼神示意边上的一个男爱豆坐过来。
那小爱豆年龄不大，染着一头粉发，怯生生地咬着水润的嘴唇坐到莫世临的身旁，同时还用蹩脚的中文打了个招呼。
看来是为今天专门学的中文。
莫世临没动，只是轻轻吐出一口眼圈，冷淡地端详着眼前的人，似乎是在认真评判对方的姿色。
而此时，角落里有人借着缭乱的气氛和灯光，不动声色地举起了手机。
小爱豆见男人没反应，以为他喜欢主动的，便大着胆子，伸出手就往男人下腹摸去。
可手还未碰到，莫世临就用力掐住他的手腕，继而凑在他的耳边低语几句，才松开手。
再看小爱豆的脸色，已然变得惨白，捂住疼痛的手腕后退几步，再不敢往这边凑。
*
九点，莫世临扯着领带从会所走出来。
倚在墙角与妻子和女儿视频的李助理见状连忙挂断手机，疾步走到车边，为莫世临打开车门。
等人迈进车里，李牧又自觉地去到驾驶位，打开导航，目的地是附近的五星级酒店。
“明天几点的飞机？”
莫世临仰靠在后座，揉着眉心问。
“明天上午七点的机票，莫总。”
李牧边摸着方向盘，边忙里偷闲从后视镜瞥了一眼自家老板。
面容冷淡的男人闭着双眼靠在椅背，领带松垮，早上打理好的头发也变得有些颓靡。
见他这副样子，李牧也不好判断自家总裁在里面究竟有没有做一些风流事。
毕竟在他的认知中，有钱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有多少人能做柳下惠？更别提自家总裁还长了一张过分招蜂引蝶的脸。
记得哪部电视剧说的来着，男人英俊不会让他变得伟大，只会让他变得自大，花心搞乱，他们会觉得是理所应当的。
“慈善晚宴的事筹备的怎么样了？”
莫世临冷淡的声音倏然响起，李牧心里一跳，忙挺直脊背答道：“莫总，场地已经布置好，参会名单今天下午也已经发到您的邮箱。”
（1）本文有关于记者这个职业的相关内容，均已向我的一个记者朋友求证，在此基础上又加了一点我自己的胡编乱造，纯属胡扯，大家不要太当真（认真脸）；
（2）男人英俊不会让他变得伟大，只会让他变得自大，花心搞乱，他们会觉得是理所应当的。——出自电视剧【粉红女郎】万人迷的台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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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episode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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