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带来的圣旨,在他的手下想对我动手的时候,我便有所察觉,大抵不是什么好事情。
赫连浚也没有阻拦我看这道圣旨。
上面明明白白写着,让赫连浚直接杀了我,用我祭旗,继续攻打南越。如若赫连浚违背这道旨意,那么三皇子便会立刻接管赫连浚的军队。
三皇子这一番前来,带了一百禁军。
一百禁军当然不能拿赫连浚如何,不过三皇子手里有圣旨,赫连浚不敢不从。
正常来说,没有哪个皇子敢违抗皇帝的命令,除非他打定主意要造反。
但赫连浚既不打算造反,也不打算遵从这道圣旨,他直接将三皇子也扣押在了军营,和倒霉的徐公公做了伴,至于那一百禁军,当然顺理成章和我的送嫁队伍作伴。
一路跟着赫连浚回到了主帐,没有人敢拦着,侍卫也都自觉地退到了帐子外。
赫连浚的帐子和早上离开的时候相比,还是一片狼藉,根本没有收拾。
我找不到地方坐,他则是直接将翻倒的矮几拿过来充当凳子坐下,至于原来的凳子,已经缺胳膊断腿了。
我双手环胸看着他,问道:“太子想与南越和亲,而你的父皇思量之后打算直接杀了我攻打南越,你呢?”
赫连浚:“灭了南越,让你做阶下囚。”
我踢开榻上的被子坐上去,这样便可以和高个的赫连浚平视,说道:“你可以杀了我,但休想本公主做你的阶下囚。我也相信以你打仗的本事会让南越军队节节败退,但我敢断言,三年之内,你们绝对拿不下南越。”
赫连浚挑眉讥笑:“对你皇兄和陈策的自信?”
“我当然对他们有信心。但我同样对你的父皇,你的那些兄弟,对北周有信心。这三方,不会有任何一方看着你将南越打得节节败退而无动于衷,或许一开始你的父皇和兄弟会为了得到更多疆土而欢喜,但当你的威名越来越盛,你的军权再不可遏制,先是你的兄弟们会感受到威胁,然后是你的父皇,他们不会让你活太久。”
“其次是北周,或许一开始他们会想要分一杯羹,趁着南越虚弱,和你们一起攻打南越,但以你们西秦贪婪的性格,很快北周就会和你们反目成仇,或者,北周再聪明一些,就该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
“北周如今,说实话也没几个能打仗的将军。”
赫连浚:“我能打得下南越,难道不敢带兵杀回望月城?”
望月城,西秦京都。
赫连浚,好像比当年更疯了。
“你如果觉得你可以,那当然你就可以。不过,你的父皇并不昏庸,你的兄弟们也并没有做些天怒人怨的事情,这些士兵为什么要冒着被诛九族的危险跟你造反呢?”
在所有人的认知里,赫连浚的确是善战的将军,但绝对不是一个适合做皇帝的人。
一个暴虐喜好杀戮的皇帝,不论在哪个国家,都只会带给百姓灾难。
赫连浚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这样直白的目光让我觉得很不舒服,不由撇开了脸不去看他。
许久之后,赫连浚站了起来,依旧是讨厌的居高临下的对我说道:“我要你做阶下囚,你没得选。至于你想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在我这里也没机会。死了你一了百了多没意思。”
我当然知道赫连浚不会杀我,至少现在不会。他花了那么大的力气将我从平陵的皇宫骗出来,怎么会只是为了杀我。
“赫连浚,你之前骗婚的时候,许诺了要归还南越城池,放了魏青琢。我现在有一个一石二鸟的好办法,既能让你完成当初的承诺,也能解决眼下徐公公和三皇子带来的麻烦。”
赫连浚根本不搭理我,嘲讽道:“你可以和昨晚一样刺杀我,如果你成功了,那么现如今的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我死之后,西秦军群龙无首,军心大乱,你让人趁机放出魏青琢,还可以拿三皇子和徐公公当人质,拿回被我打下的城池。”
“但是很可惜,魏湘你这个手无缚鸡之力,只会花拳绣腿的弱鸡只凭你自己根本办不到这件事。”
我目瞪口呆地望着赫连浚,饶是这人长了一张漂亮俊美的脸,这话说得也十分让人窝火且震惊。
窝火于此混蛋的毒舌,震惊于他除了打打杀杀装不了任何其他东西的愚蠢脑子!
还有他那话里话外的嘲讽。
来和亲的路上,我将赫连浚送到皇宫的那把匕首带在了身上。
因为怀疑这位七皇子便是当年那个被我推下大江的小奴隶贺浚,所以其实我早就想到和亲会是个陷阱,但是迫于形势危急,我又不得不前来和亲。
当时我特意问明月要了见血封喉的毒药,一遍又一遍地涂抹在了匕首上,在马车上演练了无数次,就准备着等见到了赫连浚时出手。
如果归还城池这件事是真的,赫连浚不像传闻中那样十恶不赦,那就不必见血。
可如果和亲从头到尾都是假的,赫连浚真的是贺浚,只是想报复我,彼此没有任何转圜余地,那就只能图穷匕首见,拼死我也得扎他一刀。
幸运的话能帮南越除掉一个巨大的威胁,不幸运的话,也能让他中毒受伤,拖延西秦大军攻打南越的进程。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一回生二回熟,赫连浚就是贺浚,但贺浚当年被我偷袭毫无防备,赫连浚却对我早有防备。
嫁衣下匕首才出鞘,便已经被赫连浚识破了。
竹篮打水一场空,还换来赫连浚一声无情嘲笑。
“许久不见,魏湘你本事见涨,不光卑鄙阴险,还学会用毒了。”
羞恼地停止回忆,我气得站在了榻上瞪向赫连浚,现在我比他高了。
“赫连浚,你个莽夫。现如今和亲之事木已成舟,全天下都知道了。我不嫁给西秦太子,你不杀我,那我们两个都没退路,坐在了同一条船上,我怎么杀你?你不要用你的小人之心度本公主君子之腹!”
赫连浚抱臂,狭长的凤眼微微眯着,嘴角杂着一缕讥笑,道:“要不是当年做过你的跟班当过你的打手还被你杀过一回,我差点就要被你这坦荡气势骗过去,以为你真的有君子之腹了。”
赫连浚说完转身便走。
这可不行,我虽然不知道赫连浚打算用什么办法去应付他父皇,但是我必须得想办法让魏青琢离开这里,得让赫连浚把答应归还的城池吐出来。
于是我立刻跳下了床冲上前拉住了赫连浚。
赫连浚抬起臂膀要甩开我,我一咬牙直接跪下死死抱住他的一条腿,结果整个人都被这莽夫拖出了帐子,一半在帐外,一半在帐内。
一抬头,就望见在帐外站岗的几个西秦士兵两眼震惊地望过来。
我真想再凭空摸出一把见血封喉的匕首狠狠扎在赫连浚身上,扎他一百八十个窟窿,本公主的脸都丢光了。
但是事已至此,不能放弃。
赫连浚又拖着我走了两步,低头面若寒霜一把掐住了我的肩膀,要将我甩开。
我忍着肩头近乎碎裂的剧痛,跳起来直接蹦到了赫连浚身上,为了防止他推开我双臂死死勾住了他的脖子,整个人像个马猴一样缠住了他。
“魏湘你找死!”
我翻了个白眼,就是不松手,压着声音飞快说道:“知道了知道了,你骗我来和亲就是想弄死我。现如今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真的有办法帮你解决眼下的困难,我们合作一把演一场戏……”
我话还没说完,便被赫连浚给扒拉了下来,然后被他丢回了帐子里。
在我摔得七荤八素的时候,帐外传来了赫连浚怒火中烧的声音:“都滚!”
紧接着赫连浚就进了帐子,我这会儿才爬起来,也顾不得头晕,急忙拽住了他的袖子说道:“你可以假意和你三皇兄道歉,故意将他和徐公公都放出来说准备杀我,让他们做个见证。然后我让藏鹭去挟持你三皇兄,放出魏青琢和我的送嫁队伍,让他们用你三皇兄做人质逃回小漓城,你到时候用已经打下的小漓城换回你三皇兄,可以再假装和南越的军队打一场,但是为了保护你三皇兄受点伤……”
赫连浚:“我为了救老三错手又把我打下来的城池丢了,还受了伤。最好再败退。”
“没错没错,如此一来,你父皇知道你并没有抗旨,丢失城池没有杀成我也是因为你三皇兄,就算要责罚你也不会重罚。飞鸟尽良弓藏,只要对手还在,你的父皇和兄弟就依然不会和你撕破脸。常胜将军未必活得久,有赢有输才能让人心安……”
我说的喉咙冒火星,抬头却只看到赫连浚沉冷深邃的眉眼静静地盯着我,像是两汪深潭,冷冷的不见底。
我怔了下,待欲在开口时,却听到赫连浚问:“那你呢?定荣公主是不是也趁着这次我战败之际,重新回到了南越,和她心爱的驸马和和美美过日子去了?”
“魏湘,做贺浚装哑巴失忆的时候蠢,是因为信你用真心待我。但我不是真的蠢,这么幼稚愚蠢的计谋,除了让我赔了夫人又折兵以外,对我没一丝好处,对你对南越却全是好处。”
“是我病入膏肓会相信你这漏洞百出的计谋,还是你病入膏肓竟然觉得我会听你这滑稽可笑的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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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不过都是病入膏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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