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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暗涌六

高台之上,各派掌门闻言,面上皆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诧与怪异。魔族少主与一修为低微的人族散修结亲?这组合着实古怪。但不过瞬息之间,他们便纷纷换上无可挑剔的笑容,口中吐出各式恭维与祝贺之辞,圆滑世故,无懈可击。

汐尧漫不经心地应酬了几句,全部心思早已系在身边人身上。她牵着叶清璃的手,目光投向下方激烈的擂台,却敏锐地捕捉到几道若有若无、黏在叶清璃身上的视线——来自一男一女两名修士。她不悦地蹙起精致的眉峰,心中戾气暗生。清璃是她的珍宝,岂容他人肆意窥视?再看,她便不介意剜了那几双不懂规矩的眼珠子!

擂台上,李卿一招精妙的水系术法将对手——魔族精英——击落台下。听着裁判长老宣布获胜,她的目光却不受控制地飘向高台之上的叶清璃。只见那魔族少主汐尧一身邪肆张扬之气,姿态慵懒却透着不容置喙的强势,全然不将周遭修真大能放在眼中,而叶清璃被她紧紧牵着手,仿佛一件不容他人觊觎的所有物。

定是胁迫!李卿私心断定,对魔族的偏见让她无法相信叶清璃是心甘情愿。汐尧修为高深,已近渡劫,而叶清璃不过筑基,修为低微,且人魔通婚,自古便是禁忌。再看台上,叶清璃面色清冷,坐姿端庄,而汐尧竟旁若无人地把玩着她纤细的指节,神态狷狂,不是强迫是什么?

大比暂告段落,汐尧正欲携叶清璃离去,那名一直紧盯叶清璃的男修冯鹤却快步上前,拦住了去路。碎星立刻带人挡在前方,目光警惕。

冯鹤看了一眼煞气腾腾的魔族护卫,强作镇定,对着汐尧恭敬一礼,目光却急切地投向叶清璃:“汐尧少主,在下宓云宗冯鹤,有些紧要之事,想与您身边的这位姑娘单独一谈。”

“有什么事不能在此直言?若无要事,休要挡道。”汐尧语气冷了几分,将叶清璃的手握得更紧,丝毫没有让其单独相处的意思。

冯鹤见对方人多势众,只好转而对着叶清璃,语气变得痛心疾首:“师妹!我知道琉璃长老三百年前飞升失败、身死道消让你悲痛万分,可你也不能就此一声不响地离开宗门啊!你可是长老唯一的关门弟子,宗门亦是你的家!”

汐尧目光倏地转向叶清璃。清璃明明说过自己是无门无派的散修,此人为何坚称她是琉璃长老的弟子?而且据她所知,那位惊才绝艳的琉璃长老确于三百年前渡劫失败,形神俱灭,何时又多出一个关门弟子?

叶清璃面色如常,甚至带着一丝疏离的疑惑,她对汐尧轻声道:“此人胡言乱语,我从未听说过什么琉璃长老,更非其弟子。我们走吧,他认错人了。”

见她们欲走,冯鹤情绪激动地提高声音:“师妹!你可是还在怨我?若是因为我对你的情意使你困扰,我宁愿远离宓云宗,只求你回来!不必在外……委曲求全!宓云宗永远是你的后盾!就算没有宗门,我冯鹤也定会护你周全!”

委曲求全?!汐尧的脸色瞬间阴沉如墨,周身气压骤降!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暗指自己虐待清璃?他哪只眼睛看到的!清璃是她心尖上的人,她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这人分明是故意寻衅!

赤瞳之中红光流转,恐怖的威压如同实质般轰向冯鹤!冯鹤顿觉如同山岳压顶,膝盖一软,险些当场跪倒,额角青筋暴起,冷汗涔涔。

“这位道友,”叶清璃声音清冷,打破了凝滞的气氛,她牵紧汐尧的手,“我再说一次,你认错人了。莫要再胡言乱语,徒惹误会。”她轻轻拉了拉汐尧,示意离开。此地毕竟是修真界的地盘,若汐尧在此动手,于魔族声誉不利,且这冯鹤似是某长老高徒,伤了他,后续麻烦不断。

回到暂居的清雅院落,汐尧一把挥退碎星等人,独自坐在雕花木椅上,鼓着脸颊,气得像只河豚。叶清璃挥退旁人,柔声哄道:“我与他素不相识,也不知他为何说出那般荒谬之言。许是心智不清,或是有意用这等拙劣言辞挑拨你我。”

汐尧抬眸瞅了她一眼,闷不吭声。她的清璃如此独特,风华绝代,仅是静立便如皓月当空,引人瞩目。是否该将她藏于魔宫深处,只供自己一人欣赏才好?

“汐尧,饿不饿?我去山下那家糕点铺子为你买些新出的点心?或者……一串糖葫芦?”叶清璃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声音温柔。

汐尧望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独自在院中桂花树下踱步,心中纷乱。自己这般强烈的占有欲,是否会对清璃造成压力?她们尚未正式成婚,是否该更体贴信任些,而非整日提防外人?

恰在此时,院门外传来一道怯生生的女声:“汐尧少主……小女、小女可否进来?”

汐尧抬眼,见一身着鹅黄衣裙、容貌清纯娇怯的女弟子正站在门口,眼中水光盈盈。她蹙眉,示意对方进来。

那女弟子踏入院中,双颊绯红,声音娇柔得能滴出水来:“少主……弟子对您一见倾心,仰慕您的风采,特来……特来诉说心意……”

“我不喜欢你,请回吧。”汐尧斩钉截铁地拒绝,心中唯有叶清璃一人。

女弟子眸光瞬间黯淡,泫然欲泣,声音却微微拔高:“为什么?是因为……是因为您身边那位叶姑娘吗?”

“是。她即将成为我的妻子。回魔宫后,我们便会举行大婚。”汐尧语气不耐。

“可她……她修为那般低微,如何配得上少主您?”女弟子脱口而出,带着不甘。

汐尧目光骤然锐利如刀,一缕漆黑魔气如毒蛇般缠上女弟子纤细的脖颈,只需一念便可取其性命!“配不配,轮不到你一个外人置喙!我说她是我的妻,她便是!再敢多言,死!”

然而,那女弟子脸上非但无惧,反而浮现一丝诡异的讥讽:“是吗?既如此……那为何此刻,您那位未来的妻子,正与我师兄在后山幽会呢?”

……

宓云宗后山,竹林掩映,僻静无人。

“你终究还是来了,师妹。”冯鹤脸上挂着志在必得的笑容,眼中是令人作呕的深情,“魔族残忍嗜杀,那少主汐尧又能是什么良善之辈?你何苦在她身边委屈自己?回来吧,回到宓云宗来,我会恳求师尊将你收入门下,届时你我同门修行,岂不美哉?正可谓郎才女貌,佳偶天成。”

叶清璃眸光冷冽,如万载寒冰,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不必演戏,直言你的目的。我与你素昧平生,编造这些谎言,意欲何为?”

冯鹤的笑容变得扭曲而得意:“师妹,此处再无旁人,你又何必再装?在汐尧面前你故作不识我便罢了,此刻只有你我二人,你大可不必如此。我们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若非琉璃长老突然陨落,你我早已结为道侣!我寻你多年,岂料你竟自甘堕落,投身魔族少主怀抱!她那般身份,对你不过是玩玩而已!不如回到我身边,我必真心待你!”

叶清璃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嘲讽:“与你结为道侣?你也配?”她语气轻蔑,“当年琉璃长老尚在时,你暗中向她提亲,真以为长老不知你龌龊心思?你为求突破,服用虎狼之药,丹毒侵体,需至纯冰灵根方能缓解压制。你不过是将主意打到我身上,还故作深情?长老仙去,你便以为能肆意妄为了?”

被彻底戳穿心思,冯鹤脸色骤变,狰狞毕露:“叶清璃!你别给脸不要脸!攀上魔族少主就真以为自己了不起了?不过是个几百年都突破不了筑基期的废物!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乖乖交出你的冰灵根,为我炼丹解毒吧!”话音未落,他手中灵气暴涨,化为一柄锐利长剑,直刺叶清璃心口!

“你敢动我,不怕汐尧将你碎尸万段?”叶清璃疾退,周身亮起数道防御法光。

“哼!早料到了!”冯鹤狞笑一声,祭出一件古朴的罗盘状法器。那法器瞬间爆发出刺目光芒,形成一个无形结界,将两人彻底笼罩其中,隔绝了内外一切气息与动静!“此乃匿天罗盘,在此界内,即便你魂飞魄散,外界也无人能知!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冯鹤剑招狠辣,攻势如潮。他师尊溺爱,赐下的法宝确实不凡。然而汐尧为保叶清璃周全,给予的护身法宝更是层出不穷。叶清璃依仗这些法宝,身形飘忽,一次次险之又险地避过致命攻击,但显然支撑得极为艰难。

终于,最后一件护身玉佩在漫天剑影下砰然碎裂!叶清璃右眼底红光一闪而逝,强行压下一股躁动的魔气,肩胛处已被凌厉剑气划破,素白衣衫瞬间洇开一片刺目的血红!

冯鹤见状大喜,正欲上前给予最后一击,却见眼前一花,一道黑影如鬼魅般倏忽出现,轻柔而坚定地接住了踉跄的叶清璃。

“汐尧……”叶清璃倚靠在那熟悉的怀抱中,声音瞬间变得虚弱而依赖。

下一瞬,只听咔嚓几声脆响,冯鹤甚至没看清对方如何出手,胸前肋骨便瞬间断裂数根,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地上,喷出一大口鲜血!

“汐尧少主!你、你不能杀我!我是宓云宗亲传弟子!人魔两族交好,你杀我便是挑起争端!”冯鹤惊恐万状,忍着剧痛嘶喊。

汐尧小心翼翼地将叶清璃安置在一旁的青石上,温柔地拭去她唇边血渍。再转身时,周身已被浓郁如实质的漆黑魔气笼罩,赤瞳之中杀意滔天!她每一步踏出,脚下便生出一朵妖异的黑色火焰莲花,花瓣边缘锋利如刀,旋转飞散间,带起的风刃将冯鹤的衣衫肌肤割裂出无数血痕!

“伤我夫人,万死难赎!”

汐尧步步逼近,那双眼瞳如同血色深渊,映出冯鹤内心最深的恐惧。他体内的血液仿佛被点燃,火毒疯狂肆虐,五脏六腑如同被投入熔炉!他发出凄厉无比的惨嚎,皮肤变得赤红,最终在极致痛苦中化作一地灰烬,形神俱灭!

“这便是你的下场!”

汐尧抱起叶清璃,踏着翻涌的黑雾便要离开。方才那报信的女弟子却不知从何处冲出,面色惨白地挡在路前。

“滚!”汐尧一眼瞥去,蕴含着无尽戾气的威压瞬间让那女弟子如坠冰窟,浑身僵硬,再也动弹不得分毫。汐尧视若无睹,抱着叶清璃化光离去。

叶清璃昏迷不醒,汐尧雷霆之怒席卷整个宓云宗。为平息魔族少主之怒,宓云宗掌门亲自出面,献上宗内最好的灵丹妙药,请来最负盛名的医修为她诊治。

待叶清璃情况稍稳,汐尧独自寻到宓云宗掌门,直接问道:“叶清璃,是否是琉璃长老门下?”

掌门沉吟片刻,如实相告:“据宗内记载,琉璃长老三百年前确曾收过一名关门弟子,名曰叶清璃。但因她体质特殊,深居简出,宗门内见过她的人寥寥无几。只知她是罕见的冰灵根,且……修为似乎一直停滞于筑基期。长老陨落后,此女便不知所踪,宗门亦寻访多年未果。”

汐尧回到房中,坐在床边,凝视着叶清璃沉睡中依旧苍白的容颜,轻轻握住她微凉的手,贴在自己脸颊。沉默良久,她俯下身,将一个轻柔而珍重的吻印在那如玉的手背上。

“清璃……”她低声呢喃,似倾诉又似自语,“我只信你亲口所言。因为你是我的妻,我此生唯一的妻。姑姑说得对,我或许真是个笨蛋,一个心甘情愿被你骗的笨蛋……可我,从见你第一眼起,便已无法自拔地喜欢上你了。”

这时,她掌心中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汐尧惊喜抬头,正对上叶清璃缓缓睁开的眼眸,那眼中带着一丝刚醒的朦胧,以及一抹清晰的、带着些许坏意的笑。

“原来……我的阿尧,那么早便对我情根深种了?”

“清璃!你醒了!”汐尧喜出望外。

“嗯……醒了有一会儿了,本想再歇歇,却听见有人在我耳边尽诉衷肠,听得人……心头发热。”叶清璃声音仍有些虚弱,却带着撩人的暖意。

汐尧耳垂瞬间红透,眼中满是失而复得的欣喜与爱恋。

叶清璃望着她,心中最后一道冰封的壁垒仿佛被这赤诚如火的爱意彻底融化。她抬手,轻轻捧住汐尧的脸颊,目光前所未有的认真与诚恳:“阿尧,我确实瞒了你许多事。并非不愿坦诚,而是此刻,我无法将一切和盘托出,这关乎我的生死存亡。”她指尖微凉,语气却无比郑重,“我是你的妻子,唯有你一人。我绝不会做任何伤害你、背叛你之事。阿尧,不要相信任何你打探到的关于我的过去,也不要相信任何人的妄加揣测。待时机成熟,你自会知晓一切。”

她微微起身,吻上汐尧那双总是盛满心事、清澈见底的赤瞳,低语如叹息:“别去试图窥探你所不知的我……否则,你或许……真的会失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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