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点整，市实验中学的住校生赶时间似的从温暖的床上爬出。
对于早起跑操这件事，一众学生也不知道是因为领导太闲还是觉得他们睡觉太早，每次下了晚自习回到寝室除了学霸早已解决一切，剩下的也只能低头苦干。
对于沈灵修来说，作为走读生能在早自习之前赶到教室，那就算合格，所以多睡几分钟不是正好。
“都坐下，安静，我通知一件事，下周三周四周五这三天期中考试，各自好好复习。”
黄静走进交杂着各个科目读书声的教室，在个别同学偷喵的目光里站在讲台上，拍了拍讲桌以示安静。
接收到下周期中考这个消息的一瞬间，班里立刻分化出几个不同的派别。
胸有成竹型：难度无所谓，都会。
精打细算型：把上次丢的分全部加回来，那就是第一了。
女娲补天型：老师上课到哪儿来着？
……
总之，一时间早读的气氛没了，倒是开始滋生起了对期中考的焦虑、担心和无所谓的氛围。
“灵哥，你这次会在哪个考场啊？”一个身高体重刚好形成正方体的男生问道。
沈灵修早上本来打算七点在起床，但他爹从六点就开始敲敲打打，而房子刚好不隔音，于是沈灵修只好跟他的同学来一场远程同步起床。
早读时间虽然还没结束，但他也实在撑不住到下课了。
在与凳子接触的那一刻，他自然的顺应大脑与课桌的相互吸引而躺下。
本来打算就睡五分钟来调整状态，可赵小龙的声音却不适时的传入他的耳朵。
“灵哥，这次考试靠你了。”
沈灵修抬起那昏沉的头，双眼朦胧，思绪此刻还是混乱的，黄静说的关于什么期中考，他一句都没听进去。
他只是看了一眼赵小龙，之后在困意的本能驱使下继续睡了下去。
赵小龙看到沈灵修瞄了自己一眼，以为他灵哥自有把握，于是换上一副“做兄弟在心中”的表情，随后跟他灵哥一起趴在桌上入睡。
沈灵修对赵小龙的表情变化丝毫不知情，此时此刻的他自己早就已经睡着了，直到第一节课铃响的时候，同桌才把他推醒。
“莫哥，接下来的安排……”
“我回来了。”
沈灵修放学回家后，习惯的在门口喊了一声，在看到门口的鞋柜处多了一双男式皮鞋，他猜到家里来了客人。
等他来到客厅时，只见沈父和一个年轻的男子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两杯新鲜泡好的茶水。
他们好像是在谈论事情，但面前没有任何的文件，又好像是在随意聊天，但沈父在看到沈灵修进来后，明显紧张了一瞬间。
沈父迅速调整好状态，看向放学归来的沈灵修——青春盎然，单肩背着黑色书包，下午的温度较高，敞开的校服为他填上了几许不羁。
“灵修回来了，晚饭想吃什么，爸爸给你做。”沈父慈爱的说道。
沈灵修将目光从他们那儿移开，朝着卧室走去，“都行，我先做作业了。”
进到卧室后，沈灵修回想刚才的情景：他在打量那位客人时，客人也在打量着他，而且沈灵修觉着自己在哪儿见过他。
沈父看着莫启言，面露尴尬，“莫哥，那我们今天就先到这儿吧。”
莫启言点点头，表示同意。
沈父本想留下莫启言吃了晚饭再走，但莫启言却以“外人身份不方便”拒绝了他的好意。
沈灵修听到房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随后就是厨房传来一阵的锅碗瓢盆的敲打声。
他停下手里拿着的笔，推理演绎的数学大题就差最后一步就能算出答案，他看向那道圆锥曲线，将写好的所有过程划掉重写。
沈灵修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干，在看到那位客人后，他总觉得对方好像跟自己很熟悉，也在哪儿见过，昨天下午的事他就像失忆了一样渐渐的回想不起来。
“灵修，吃饭了。”
沈父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沈灵修放下手里的圆珠笔，他看了一眼写得乱七八糟的数学试卷，出去吃饭之前，他从书包里拿出了多要的一份，盖住了那张奋斗过的原卷。
沈灵修从卧室出来，就闻到一股饭菜的香味，这里面有他爱吃的糖醋排骨。
“爸，你发财了，今天吃这么好。”
沈父一边将碗筷放到桌上，一边笑骂道：“你听听你这话说的，我是没给过你肉吃？”
沈灵修嘿嘿一笑，拿筷子端起碗就夹起一块，矩州这边虽然也吃甜，但没有痴迷到做菜也要放的地步，最多就是吃点小吃的时候加一些。
“爸，好吃。”
沈灵修一边吃，一边再往碗里夹几块。
他的吃相逗得沈父大笑，“我说你都快十八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成熟一点。”
沈灵修不以为然的回道：“我才十七岁，说到底也是未成年。”
沈父看他吃的这高兴也不再说话。
饭后，沈父整理好一切后，端来一杯牛奶放在沈灵修的桌前，“今天看班级群发通知说，下周周三到周五期中考试，怎么样有信心拿个班级第一回来不。”
沈灵修头也没抬，他一边写着物理卷子，一边说：“我给你拿个年级第一回来。”
沈父知道沈灵修有个能力，他笑道：“你小子就跟我贫嘴吧，对了，你做完作业就早睡，我还有事出去一趟。”
沈灵修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向沈父，“你去哪儿？”
“去一趟你舅舅家，你表姐带男朋友过来了。”
沈灵修“哦”了一声，随后继续低头做起作业。
沈父拍了拍他的肩膀，离开前叮嘱沈灵修把牛奶给喝了。
黄静敲了敲紧闭的书房，朝着里面说道：“人来了。”
里面传来一声“进来吧。”
黄静给后面的人打开书房并让出进去的路，而她自己则是等人进去后把门关上离开。
进来的那人正是下午与莫启言交谈的沈父。
他递上一份文件，里面的内容都是关于沈灵修从小学到高二的一系列事情。
“莫哥，都在这儿了。”
莫启言拿起这份文件看了起来：无数的奖状，参加的兴趣班、比赛等等。
沈灵修过去十七年的所有经历就这样在几张A4上一览无余。
“关于转让沈灵修的监护人这件事，你没有任何的异议吧？”
沈父摇摇头，否认道：“没有，只是……”
莫启言看这沈父这欲言又止的样子，开口道：“想说什么就说吧。”
“我还能见到他吗？”
“你无法在明面上与他见面。”
沈父忍住心里的酸涩，他抬起头看着书房的屋顶，半晌，回复道：“是。”
自从那晚之后，沈灵修察觉到他爹就像换了一个人，虽然看上去依旧精神焕发，但总能在一些细节上发现些许的不对劲。
“爸，晚上吃鱼肉火锅呗，”
沈灵修一边穿鞋，一边对着厨房说道。
沈父在厨房里边洗着碗，边附和着，“行，下午我去菜市场买条鱼回来。”
他将碗洗净放好后，拿出一瓶温好的牛奶，“拿着路上喝，鱼肉火锅你想吃什么锅底？”
沈灵修想了一会儿，“酸汤吧，最近辣的吃得有点多了。”
“行，那就鱼肉火锅。”
下午回家的时候，沈灵修又在门口的鞋柜看到了那双熟悉的男式皮鞋。
果然，在他一进到客厅就看到那天在他家的那人，他对沙发的人点头微笑了一下，那人也回了一个微笑。
沈灵修闻到从厨房飘来的酸汤味，不知觉间嘴里开始分泌唾液，肚子也咕咕叫着。
沙发上的那人听到那阵咕咕声后，带笑意朝着厨房喊道：“老沈，你快点，你儿子饿了，独自都叫了。”
厨房里传来沈父的一声“好了，洗手吃饭吧。”
沈父将煮着一部分鱼肉的火锅端到餐桌上，对还站着的沈灵修说：“快把书包放了，洗手吃饭。”
接着他把切成片装好的其他鱼肉和准备的菜接二连三的拿了出来。
沈灵修将书包放回卧室再出来时，看到沙发上那人已经在餐桌前帮着盛饭，等他过去的时候，一碗白米饭直直的放在他的面前。
沈父将最后的一点东西拿出后，招呼着他们赶紧坐下吃饭，他夹起一片煮熟的鱼肉蘸上自己做的调料，放到沈灵修的碗里。
“快吃，这草鱼是我托老王特地给我留的，尝尝怎么样。”
沈灵修一口吃下沈父夹给他的鱼肉，除了有点烫，味道没得说。
坐在他对面的那人问道：“灵修很喜欢吃鱼吗？”
沈灵修点点头，“嗯，还好吧，主要是我爸做的好吃。”
那人夹起一片鱼肉放入碗里，“那我得找时间跟你父亲好好学学。”
沈灵修不知道这人想干什么，他看了一眼沈父。
沈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忙说道：“这位是爸爸的兄弟，莫启言，你可以喊他莫叔，不过他年龄跟你相差不大，喊哥哥就行了。”
沈灵修点点头，朝着莫启言喊了一声：“莫叔。”
莫启言听到这声莫叔后，没有做任何的回应，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
在送莫启言出去的时候，沈灵修只是默默的站在一旁，陪着对方等电梯。
空气太安静了，沈灵修都想拿出手机刷会儿视频打发时间。
接着他听到一道磁性的声音，“听说明天就要期中考了，你不复习吗？”
“等会儿就去复习了。”
“听你爸爸说，你学习很好？”
沈灵修感到一丝尴尬，他不是那种喜欢在长辈面前炫耀自己成绩多好的晚辈，也不喜欢把自己的成绩跟他的同辈们做个比较。
他觉得靠这种对比式的教育来给其他人施加压力，控制得好奋发图强，做得过火全家不宁。
莫启言看他这副抗拒的样子，笑道：“祝你考试顺利。”
说完，他朝上来的电梯走去，在转身按楼层的时候，他又看了一眼电梯外的沈灵修，眼里满是笑意。
送走莫启言后，沈灵修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听到大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他知道他爸又出去了。
最近这段时间他爸老是这个点出去，沈灵修想着他爸出去干什么，难道是给他找个后妈？
可别人都说有了后妈就有后爸，他爸不会真有了第二春后就从亲爸变成后爸了？不过转念一想，如果后妈不是那样的人，反而对他很好，即使这位后妈带着孩子，他能接受，顺便还能辅导辅导，让家庭和谐一些。
再说了，他爸也确实不小了，四十多岁了，人长得也帅，据说当年还是他们学院的院草，隔壁王婆婆就经常给他爸介绍一些好姑娘，不过最后都被拒绝了。
沈灵修正想着他以后的重组家庭生活，一旁的手机弹出了一条接一条的消息。
“灵哥，明天的考试，求求你帮帮我。”
“修爷，上次我物理只考了九分，被我妈知道了，罚我一周都不准玩手机。”
“化学老师那个灭绝师太，上次不就是一个简单的银镜反应化学方程式没陪平嘛，她居然罚我把书上所有的化学方程式抄三遍，害得我手疼了两天。”
……
沈灵修看着赵小龙发的十几条消息，除了让他帮忙以外，就是在控诉他“悲惨的”高中生活，丝毫不提他在这背后的福气。
他飞快的打下几串消息，点击发送之后，依旧呆呆地望着天花板，直到睡意袭来。
赵小龙在发了这么消息后，想着沈灵修看了也会同情他一分钟，然后在明天的考场会给自己看看几个题。
听到那声消息铃声，赵小龙飞快地扑了上去，点进去一看。
“我们不在一个考场。”
“我睡了。”
赵小龙在看到这短短的两句话后，他只看到了深深的绝望，大喊着：不——不——
意外的吵醒了睡着的妈妈，赵小龙妈妈怒气冲冲地来到赵小龙房间，本想问问赵小龙这个点不睡觉，鬼叫什么。
然而注意力被赵小龙丢在床上，依旧亮着屏的手机吸引去了，她趁赵小龙没反应过来，一把夺过去翻看起他给沈灵修发的消息。
“好啊，我不求你考多高，哪怕后面只考了个民办的大学，老娘也供得起，你他妈的，小兔崽子，敢作弊。”
说着，抄起脚上的拖鞋朝赵小龙打去。
这一系列连贯动作发生的太快，赵小龙正准备开口狡辩，他妈妈的拖鞋就朝他呼来，他只能一边躲，一边喊着“妈，妈”来唤起现在为数不多的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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