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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暴雨

清晨

雾枝市单(shan)菏区近江边景的中央商圈,巍峨的高楼像俯瞰的巨人交横错影。

雨雾在风里扯下一道道划痕,整幢大楼像是自动激活了活跃模式,从茶水间的玻璃窗往下看,楼下咖啡厅门口的雨筒里放满了伞。

宋苒已经被言顷押在办公室整理案情资料熬了两个大夜,今天是第三天。就这个工作强度,不再从特情局拿一份工资都对不起自己眼下这两块墨宝。

从托盘拿起一个玻璃杯,夹了两片新鲜的薄荷叶,倒入温水,又打开咖啡机调了一 杯特浓。

桌上的手机震动屏幕亮了,是新消息的提示音。

给咖啡加了一勺鲜奶,搁下勺子,拿起手机。

位列仙班(群4)

诗诗狮:【图片】

宋苒手握着玻璃杯,腰靠着桌台,喝了一口薄荷茶,手指划过屏幕,输入密码。

图片上是:一本被淋湿的《国际经济法》 ,已经用干毛巾擦过,还是能看出一片被雨水浸湿的水渍。

又一张图片:翻开的书页里面有些笔记被雨水晕染了。

暴雨宋:【我出门时忘关窗了?】

诗诗狮:【进贼了。】(猫猫偷笑表情)

暴雨宋:【???】

就在宋苒如遭霹雳,心念宿舍被洗劫一空的可能。

第三条信息发过来了:【先用吹风机给你吹干。】

宋苒是雾枝大学法律系的高材生,也是一个看起来不像正经学生的读书人。

她的梦想,要用最帅的方式,气死对方,当然,这个形象再高大伟岸一些就更好了。

立刻拨通了电话。

“诗诗!你快帮我看看!我床边柜子下面第二层抽屉里的一瓶香水还在不在?”

“带浮雕的藕荷色瓶子!”

“那是我上个月去法国出差买回来的香水,限量版的,我还一次都没用过!!!!!”

此时,宋苒狠狠把账记在了言顷头上,甚至不可理喻的认为宿舍遭贼都是言顷造成的。

郑梓诗嘴里咬着小笼包,手上沾了油,转头喊了一声,“桥桥!”

卫生间拉开门,走出一个人影。

白桥落穿着雪青色的睡裙光脚踩在地毯上,房间里开了暖气,刚洗完的脸还没擦干,清凉的水珠从两颊滑落肩颈,肤如凝脂。

嫣红的唇似点火樱桃,眼底带着漫不经心的疑问。

郑梓诗咽下嘴里的小笼包,喝了一口豆浆,下巴往前面床头柜抽屉的方向抬了抬,示意:“第二个抽屉,看看小苒的香水还在不在?”

白桥落看见桌子上手机的通话界面,嘴角微翘,取下手边的毛巾,擦干手,拉开抽屉。

里面放着一个淡粉色的礼盒,包装都没拆开。

盒子中间用丝带绑着一朵纯白色桔梗花,印着CIssi的标志。

“你的香水现在完好无损的躺在你的抽屉里。”

郑梓诗又夹了一块煎饺放进嘴里。

白桥落也走过去,郑梓诗给她买了红枣桂圆鸡蛋汤。

在听见郑梓诗喊白桥落名字时,宋苒就知道哪里是遭贼了,分明是小猫回家忘记关窗了。

宋苒在电话里抱怨言顷的冷血无情,哀诉自己快要被咖啡因杀死了。

窗外的雨吹的吊篮上的野蔷薇摇摇晃晃。

白桥落把红枣和桂圆吃完了,默默趁郑梓诗不备,用勺子把鸡蛋摁在碗底推到一边。

拿起手机问道:“早饭吃了吗?”

宋苒透过百叶窗看见办公室里言顷在找她,适合时宜的冷笑了一声:“不吃了,从此以后,六大皆空。”

郑梓诗:“……”

白桥落默。

看来,问题很严重。

白桥落从床头拿过自己的手机帮宋苒点了一份外卖。

郑梓诗:“这次的案件很复杂吗,言冷血也没把握?”

言冷血是宋苒给言顷取的外号,郑梓诗她们都不知道言顷的本名,只是经常听宋苒说起这号人物。

原先宋苒私下偷偷叫言顷yan罗王,后来不知道为什么那段时间一直做噩梦,所以后面干脆换了一个言冷血。

人如其名,冷血无情。

当然,这只是宋苒单方面对言顷的有色认知。如果不认可他的工作能力,凭着宋苒的性格,怎么可能乖乖待在他身边任听差遣。

宋苒挂完电话,端着咖啡走到言顷的办公室,把杯子搁在办公桌上。

办公桌前的男人动作一顿,按了按眉心,扣上了笔帽。

桌面上凌乱的银行流水黑红两色的线条圈圈点点。

宋苒觉得自己看着一串串数字编号,太阳穴突突直跳。

看的出来,言顷的心情不是很好,被一根弦拉着,杜峥二十个账户近三个月的流水都在这里了,他们两个人已经不休不眠在这里查了三天。

最长一周,那是言顷耐心的极限。

言顷没说,但是她知道。

“谢谢。”男人轻声道。

宋苒回到座位睡意朦胧又灌了半杯薄荷茶,撸起袖子,准备和这些资料一绝死战,不死不休。

言顷看着眼前的少女,因为熬夜,眼下挂着两块乌青,长发用夹子随意夹在脑后,岔开的发尾像摇晃的狗尾巴草。

昨天还在抓狂因为熬夜脱发了,在理发店做的发型也塌了。

现在这样的不拘小节,言顷心里莫名生出一丝愧疚。

拨通了宋苒的座位电话。

“把七月份的流水单独给我做一个总结,特别是郴枫路支行的出入流水比对,七月中旬云江有一个中型企业招标商会,看一下杜峥他们公司有没有人竞标,还有,整理一下杜峥他老婆名下所有房产的详细信息。”

宋苒把电脑键盘敲的梆梆响,咬牙切齿的回道:“好的,天黑之前我会全部整理好给你。”

六大皆空,不仅肚子空,脑子也空了。

宋苒悲催的想着。

这都是言冷血的套路!先是惨兮兮的跟你示弱,然后才是他的主要目的!

错觉!亏的刚才从他眼里捕捉到的一丝愧疚,不过是更加猛烈精神压榨的入场戏罢了

这下真的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

言顷看着宋苒一脸想要把电脑撕碎的表情,有些想笑。

又继续说道:“整理完这些就下班吧,明天你就在家休息,不用过来了。”

听见这句话,宋苒的心如死灰复燃,抬起头看向办公室里的言顷,诚心诚意的说道:“谢谢老板!”

言顷拿起手边的咖啡喝了一口,抿唇道:“辛苦了。”

宋苒回:“不辛苦,命苦。”

言顷:“……”

宋苒在查看杜峥郴枫路支行流水发现每个月20号都有一笔固定支出,数额不大,但非常有规律,宋苒快速查找了对方户名后。

—鹿别林?

言顷问:“这是什么?”

宋苒的假笑戛然而止。

内心翻了一个满分的白眼送给对方,然后拿出手机在浏览器里输入鹿别林后把跳转的页面放到言顷手边,手指点了点,“3个亿的婚房,还是六年前,房子在他老婆名下。”

言顷眼眸微深,继而又听宋苒打趣道:“分居三年,每个月还要兢兢业业的交着物业费,公司宣布破产,连儿子都不要了,就好像人间蒸发,我怎么从这合法夫妻之间闻出了一丝奸谋的味道。”

宋苒两手撑在茶桌旁的靠椅上,讽刺一笑:“如果不是真的爱他老婆,那只能说明他做贼心虚。”

宋苒瞬间觉得自己舒展的脑皮层都开阔了,办公室里的炽光灯就像闪耀的前途,转过手里的靠椅,顺势坐下,真皮的,果然舒服!

“做贼心虚?你说的贼是杜峥,还是他太太?”

言顷看着坐在眼前的少女先是眉眼里藏不住的得意,肩膀还有些不可控制细微的抖动。

在听到自己的疑问后,大发慈悲的站起来以一种指点江山的架势说道:“当然是他老婆啊!表面上看起来杜峥忘恩负义,人财两空,当然这是他自找的,可他老婆前两天还在这个位置上对着你梨花带雨的哭诉,结果你连鹿别林是什么都不知道,你说讽不讽刺?”

言顷听懂宋苒在可怜他对雾枝房地产知识点的匮乏。

随即指着流水单上的三个大字,我问的是:“这是什么?”

宋苒目光狐疑,把头往前伸了伸,在看清那三个大字的一瞬间,嘭的一掌拍在桌子上,把纸拧作一团,揣进兜里,动作行云流水,目光坚定…中带着一点点绝望。

宋苒闭上眼睛,在想自己是不是饿昏头了,给领导的汇报文件夹里写着脑门那么大的—去—死—吧—三个大字没发现,等着被扫地出门吧。

“这…算是一种魔法攻击吧,是对杜峥人性的谴责。”宋苒如实道。

言顷点点头,淡然道:“希望你的魔法能见效。”

“谢谢。”

“不客气。”

宋苒拍了一下手直接转开话题,“可是他老婆真的很可疑啊!”

“我知道,但不管谁是贼,这不重要。”

见宋苒还想说什么。

言顷从抽屉拿出一个文件夹交给宋苒,这是你看到梨花带雨那天他老婆带过来的,你拿到座位上去,好好看看,顺便帮我把门带上,谢谢。”

言顷抬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宋苒余光看到他右手散落的西装袖扣。

言顷他是一个很严谨的人,平时坐在办公室里忙碌一整天,西装也板正的不留一丝褶皱,宋苒曾经怀疑他是属熨斗的,每天给自己收拾的齐齐整整,绝不是像现在这样,一点点被忙碌的消沉吞噬。

他学着宋苒经常做出的撸袖子的动作,随意往上扯了几分,又低头自顾整理了一些文件放到一旁的碎纸机里,认真地在清理桌面。

宋苒早上调的一杯特浓也已见底。

原先宋苒便觉得家长里短,故贤不爱妻的离婚案件最是麻烦。

爱或不爱,鸡毛蒜皮,鸡飞狗跳,善者被欺。

直到后来有一次在法院门口看到拉着言顷感激涕零的某位离婚案件当事人。

那是一双已经被冻疮脓肿染出鲜血的双手,轻轻地拉着他的袖口,而他并没有露出半分嫌弃,只是礼貌一笑。

言顷告诉她:“法律是她唯一的庇佑,她已经不能思考输赢换来的到底是高枕无忧还是纠缠不休。”

我们只是做了我们能做的。

宋苒捏紧了手里的文件,好像明白了一些自己忽略的事情。

小声回道:“好的老大,我先去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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