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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长公主万岁

(一)

永安三年。

这一年的雪下得比往年更烈些。鹅毛般的雪片卷着寒风,拍打在大殿的琉璃瓦上,发出呜咽似的声响,像是有人在低泣。

百官垂首,脚步声在殿内空旷的寂静里格外清晰。

“长公主到——”

通传官的尖嗓刚落,殿外便传来环佩叮当,混着一种毫不掩饰的、略显张扬的脚步声。

众人眼皮一跳,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沈筝披着一件斗篷,缓缓走进大殿。

她没束发,乌黑的长发只松松地用一根赤金镶红宝石的发带拢着,几缕碎发垂在脸颊旁,衬得那双凤眸愈发狭长锐利。她目不斜视地走过百官队列。

“皇姐。”御座上的少年天子放下朱笔。

沈筝在殿中站定,微微抬了抬下巴,算是行礼。

“陛下,本宫听说,户部又要削减北境军饷?”

户部尚书身子一僵,忙出列奏道:“长公主,国库空虚,实属无奈……”

“无奈?”沈筝嗤笑一声,声音冷冽如冰,“去年江南盐税,查抄了多少贪官污吏的家产?那些银子够填多少个国库?怎么,都填进你们自己的私囊里了?”

户部尚书脸色煞白,扑通跪倒在地:“臣不敢!长公主明鉴!”

沈筝没看他,目光扫过御座旁的珠帘。

珠帘后,一道明黑色的身影若隐若现,那是辅佐天子的摄政王,萧彻。

“摄政王觉得,”她扬声道,“北境的将士们在冰天雪地里啃冻窝窝头,和这些蛀虫在京城花天酒地,哪个更‘无奈’?”

珠帘微动,萧彻的声音传了出来,温润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长公主息怒。军饷之事,确有难处,容后再议。”

“容后?”沈筝挑眉,往前走了两步,直视着那道身影,“等北境失守,契丹铁骑踏进雁门关,再议吗?萧彻,你是不是觉得,只要守着这京城的一亩三分地,就能高枕无忧了?”

满殿哗然。谁都知道摄政王是先帝托孤的重臣,权倾朝野,便是天子也要敬他三分,可沈筝向来直呼其名,言语间更是毫不客气。

萧彻却似习以为常,声音依旧平静:“长公主心系家国,本王佩服。只是凡事需从长计议,不可意气用事。”

“从长计议?”沈筝冷笑,转身走向殿外,“我懒得跟你们废话。北境军饷,三日内若不到位,我亲自去户部搬银子。到时候掀了谁的桌子,可别怪我没提醒。”

斗篷的银狐毛扫过门槛,什么都没留下。

殿内鸦雀无声,许久,天子才讷讷开口:“皇叔……”

萧彻从珠帘后走出,面容俊朗,眉宇间带着几分温和,眼底却深不见底。

他望着殿门的方向,指尖轻轻摩挲着玉扳指,低声道:“随她去吧。”

(二)

长公主府的梅园里,红梅开得正盛。沈筝斜倚在美人靠上,手里把玩着一枚白玉棋子。

看着亭子里的两人对弈。

“又输了。”周子墨推开盘子,懊恼地抓了抓头发。

“世子,该回府了。”旁边的侍卫提醒他。

周子墨是镇国公府的世子,是沈筝的发小,性子跳脱,最是怕她。

“走了走了。”周子墨满脸扫兴的走了。

对面的人轻笑一声,收起棋子。

那是个白衣胜雪的公子,眉目清俊,正是新科状元郎,温景然。

“温大人好棋艺。”沈筝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温景然起身行礼:“长公主谬赞。”

“别跟我来这套虚礼。”沈筝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听说你给陛下递了奏折,说要裁撤羽林卫?”

温景然点头:“羽林卫冗余,耗费甚巨,臣以为……”

“你以为?”沈筝打断他,凤眸微眯,她冷笑一声,“你比我还疯。”

温景然脸色不变:“长公主,臣以为,防务不在人多,而在精。羽林卫近年纪律涣散,早已不复当年……”

“够了!”沈筝厉声打断他,“羽林卫是先帝亲手建立,负责皇城防务,你一个刚入仕的状元郎,懂什么?”

温景然挺直了脊梁:“臣不敢质疑长公主,只是臣所言,皆是为了大齐江山。”

沈筝定定地看了他片刻,突然笑了,她一字一顿:“都是为了大齐的江山。”

她猛的转身回了屋,留下温景然一人在雪地里。

(三)

几日后,北境传来急报,契丹突袭,雁门关告急。朝堂之上,争论不休。有人主战,有人主和。

“臣以为,当派兵增援!”兵部尚书慷慨陈词。

“国库空虚,如何派兵?”户部尚书反驳,“不如议和,暂避锋芒。”

“议和?”兵部尚书冷笑一声,“当年契丹人杀了多少我大齐百姓,抢了多少土地,你说议和就议和?陛下!万万不可议和啊!”

皇帝求助似的看向萧彻:“皇叔,您觉得呢?”

萧彻沉吟片刻:“陛下,臣以为,可派一员大将,率五千精兵,驰援雁门关。同时,派人去契丹谈判,虚与委蛇,拖延时间。”

“虚与委蛇……”户部尚书点头,小心翼翼地反问:“那这员大将,谁来当?”

众人沉默。北境苦寒,契丹凶猛,这差事可不是好接的。

“臣愿往。”温景然出列奏道。

满殿皆惊。谁都没想到,这个文弱书生,居然敢主动请缨去北境。

“你?”萧彻挑眉,“温大人是文科状元郎,舞文弄墨尚可,带兵打仗,怕是不行吧?”

温景然道:“臣虽不才,却也略通兵法。愿为国分忧,万死不辞。”

萧彻看了温景然一眼,点头对皇帝说道:“温大人有此壮志,本王佩服。就依你所言,拨五千精兵,由你统领,即刻出发。”

“臣遵旨。”

(四)

沈筝得知温景然请缨驰援雁门关时,正在公主府里写福。

烛火跳动,渐渐的与她的心跳成为一个频率。

张嬷嬷端着参汤进来,轻声道:“公主,夜深了,喝口参汤暖暖身子吧。”

沈筝没抬头,声音听不出情绪:“五千精兵?萧彻是让他去送死。”

张嬷嬷叹了口气:“那温大人也是自请的,旁人拦不住。”

“自请?”沈筝猛地抬眼,凤眸里翻涌着怒意,“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懂什么行军布阵?他以为那是考场上的策论,写几句漂亮话就能赢?”

她将身旁的东西发疯似的扔在地上,玉棋子滚落一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当年我随父皇出征,北境的雪能没到膝盖,将士们冻得连弓都拉不开。夜里宿营,第二天醒来,帐篷外能冻住一层冰壳。”她语速极快,语气里满是生气,“他温景然,穿惯了锦缎,喝惯了热茶,去了北境,不出三日就得冻成冰棍!”

张嬷嬷看着她因为生气而发红的眼眶,低声道:“公主若是担心,不如……”

“谁担心他?”沈筝猛地打断,语气又硬了几分,“他自寻死路,与我何干?我只是觉得,一个好好的文官,就这么死了,太可惜。”

她说着,站起身来,转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

冷风灌进来,吹得她鬓角的碎发乱舞。外面的梅花开得正烈,雪落在花瓣上,簌簌作响。

不日,温景然出征的消息传遍京城。

长街两侧挤满了人,温景然一身银甲,骑在白马上,身姿挺拔,脸上没有半分惧色,只对着人群拱手致意。

沈筝站在城楼的阴影里,看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身影。

他的甲胄在阳光下闪着冷光,与他平日里素白的衣衫判若两人。

“公主,真不送送?”身后的侍卫低声问。

沈筝没回头,冷言冷语:“送什么?送他去见阎王吗?”

侍卫不敢再言。

城楼的风很大,吹得沈筝的斗篷乱晃。

(五)

北境的战报来得比想象中快。

温景然的队伍在半路遭遇契丹游骑,损失了近一半的人。

与总部汇合后,他绕道奇袭,烧掉了契丹人的粮草营,暂时缓解了雁门关的压力。

朝堂上,有人赞温景然有勇有谋,也有人暗讽他运气好,不过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沈筝坐在长公主府的暖阁里,听着小禄子念战报。

“烧掉了粮草营?”她挑眉。

小禄子笑道:“可不是嘛!听说温大人还亲自带人亲自去迎敌了呢。”

人们还没高兴几日,坏消息就来了。

契丹主力反扑,温景然等人被困在雁门关外的黑风口,粮草断绝,求援的信鸽被截,生死不明。

沈筝听到消息时,正在给一盆墨兰浇水。

“黑风口?”她喃喃道,“那地方三面环山,只有一条窄路能过,是绝地啊。

沈筝冷笑一声:“他活不下来了。”

沈筝放下水壶,指尖在微凉的瓷面上划过,留下一道浅浅的水痕。

“公主,要不……让人去北境看看?”张嬷嬷站在一旁,看着她紧绷的侧脸,试探着开口。

沈筝转过身,凤眸里没什么情绪:“看什么?去给温大人收尸吗?”

她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外面的雪又开始下了,细密的雪扑在脸上,带着刺骨的寒意,沈筝叹了口气,对着窗外的侍卫扬了扬下巴:“去把赵武叫来。”

赵武是羽林卫的护卫统领。

不多时,一个身着玄色劲装的壮汉便大步走进暖阁,单膝跪地:“参见长公主。”

“备五十名精锐,带足粮草和伤药,连夜往北境赶。”沈筝的声音淡然,“去黑风口。”

赵武愣了一下,随即拱手道:“属下遵命。”

“记住,别声张。”沈筝补充道。

“是。”

赵武走了。

“备马。”沈筝忽然转身往外走。

张嬷嬷连忙跟上:“公主,您要去哪?”

“摄政王府。”沈筝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我要去找萧彻。”

摄政王府。

萧彻正在书房里看着北境的地图,听到沈筝来了,有些意外。

“长公主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要事?”他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看着她。

“萧彻!你到底还要拖到什么时候?”她语气愤然,“温景然在黑风口快成了困兽,你坐拥京营三万精兵,却连一支援军都不肯派,安的什么心?”

他看着沈筝,眉头拧成一道深痕:“京营一动,京城空虚,若是有人趁机生乱——”

“生乱?”沈筝笑出声,“你但凡再派出去一万精兵,也不至于是现在这个样子,萧彻,你别忘了,当年父皇是怎么把这江山交到你手上的!”

“我怎么敢忘!”萧彻的声音陡然拔高,平日里的温和不复存在,“沈筝,温景然他是去送死还是去立功,与你何干?他值得你一次次冲到我这里来兴师问罪?难不成你喜欢他?!”

沈筝被气笑了:“对,是,没错,我就是喜欢他,那又怎么样?”

“但他是为了大齐!”沈筝上前一步,“不像某些人,只会在朝堂上算计这个算计那个!”

“我算计?”萧彻攥紧了拳,喉结滚动了几下,像是压抑了许久的话终于冲破了闸门,“沈筝,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压着兵不去救他?好,我告诉你,因为你——”

窗外的风雪仿佛都停了。

“因为我喜欢你。”

沈筝的脑子轰的一下炸开。

萧彻的眼底是破釜沉舟的决绝:“从十五岁那年,你替我挡下那支冷箭开始。”

沈筝踉跄着后退半步:“你……”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风卷着雪灌进回廊,吹得她鬓角的碎发乱舞,也吹乱了她那一向冷静的大脑。

萧彻看着她震惊的模样,忽然自嘲地笑了笑,转身往书房走。

玄色的衣摆在雪地上拖出一道痕迹,像是要把那句不该说出口的话,连同自己汹涌的情绪,一并藏回不见天日的角落。

(六)

沈筝僵在原地,萧彻那句“因为我喜欢你”像一道惊雷,在她脑海里反复炸响。

十五岁那年的事,她几乎快要忘了。

那时她还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公主,跟着父皇去行宫狩猎,萧彻作为伴读随行。途中遇到刺客,一支冷箭直奔萧彻而来,她想也没想就扑了过去,替他挡了那一箭,自己却躺了大半个月。

廊下的风雪越刮越烈,沈筝的指尖冻得发僵,她转身就走,脚步快得像是在逃。

公主府。

张嬷嬷看着紧闭的房门,急得在外面团团转。小禄子在一旁劝道:“嬷嬷,公主心里有数,让她静静吧。”

半个月后。

“公主,赵武回来了。”书房外传来张嬷嬷的声音。

沈筝:“让他进来。”

赵武推门而入,身上还带着寒气:“参见长公主。”

“黑风口那边怎么样了?”沈筝问道。

赵武叹了口气:“回公主,属下赶到黑风口时,那里已经空无一人。当地的百姓说,温大人带着队伍早就走了,不知道是用何方法逃出去的。”

沈筝的心猛地一沉:“早就走了?”

“是。”赵武道。

“你先下去吧。”沈筝内心满是疑惑。

赵武拱手退下,书房里又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沈筝沉重的呼吸声。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沈筝皱了皱眉,起身走到窗边。

“怎么回事?”沈筝打开房门,沉声问道。

张嬷嬷连忙上前:“公主,是羽林卫的人,说抓到了一个企图刺杀您的刺客。”

沈筝的目光落在那个蒙面人身上,眉头皱得更紧了:“带上来。”

羽林卫把蒙面人押到沈筝面前,沈筝看着他,冷声道:“摘了他的面罩。”

羽林卫依言摘下了面罩。

沈筝看着他,猛然一笑:“我在户部尚书身边看到过你。”

那人猛地一愣,下一秒豁然倒地。

“公主!他服毒自尽了!”

沈筝看着地上迅速僵硬的尸体,眼底寒光乍现。

服毒自尽,倒是干净利落,显然是怕被撬开嘴,牵扯出背后的人。

“查。”她的声音很冷,“查他的身份,查他与户部尚书的所有往来,哪怕是一块铜板的牵扯,都给我挖出来。”

羽林卫统领领命,立刻带人处理尸体,着手彻查。张嬷嬷在一旁看得心惊,低声道:“公主,户部尚书一向谨小慎微,怎么敢……”

“越是谨小慎微,藏得越深。”沈筝转身回了书房,指尖在案上的北境地图上划过。

三日后,羽林卫呈上查探结果:死去的刺客是户部尚书的远房表侄的婢女的私生子,三个月前刚入户部当差,近半年来一直行踪不定,最近与契丹人走的很近。

“那只老狐狸。”沈筝将密报拍在案上,“查到的倒是和他没关系。”

沈筝起身,抓起墙上的佩剑,“备马,去摄政王府。”

书房。

见沈筝进来,萧彻放下信纸,语气平静无波,似乎前几天表白的不是他一样:“长公主今日来,又是为了温景然?”

“不止是他。”沈筝将羽林卫的探查一一告诉了他,“户部尚书通敌,你可知晓?”

萧彻眉峰微挑:“没有证据?”

“……是”沈筝盯着他,“但你若说他没有,我倒是不信。”

萧彻站起身:“沈筝,你以为这朝堂之上,只有一个户部尚书心怀鬼胎?”

他走到她面前,声音压得极低:“先帝托孤时,曾说过一句话。”他顿了顿,“守江山易,防人心难。你只看到北境的战火,却没看到京城里暗处的刀光。”

沈筝被他看得心头一紧,下意识后退半步:“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萧彻拿起桌子上的一封信,递到她眼前,“在这京城,通敌的人除了户部尚书,还有别人。”

沈阳她攥紧了拳:“那现在怎么办?”

萧彻将密信收起,眼底闪过一丝厉色,“你放心,我自有办法,这些事不需要你管。”

他顿了顿,看向窗外的飞雪:“我已派暗卫循着黑风口的踪迹追查,相信很快会有消息。”

沈筝愣住,没想到他早已行动。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见萧彻转过身,背对着她:“你若信我,便再等几日。你若不信……”

“我信你。”沈筝道。

萧彻的背影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既如此,便请长公主静候佳音。”

(七)

“公主,摄政王派人来说,暗卫在黑风口以西的山谷里,发现了温大人的踪迹。”小禄子气喘吁吁地跑进殿来。

沈筝喝了一口茶:“人还活着?”

“活着,只是受了重伤,被暗卫护着往回赶了,估计三日后能到京城。”

这个看似文弱的书生,倒是真的做到了以身许国。

半个月后,温景然抵达京城。他一身狼狈,左臂缠着厚厚的绷带,脸色苍白如纸。

沈筝在摄政王府的偏院见了他。

“参见长公主。”温景然想行礼,却被她拦住。

“躺着吧。”沈筝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他手臂上的伤,“疼吗?”

温景然笑了笑,声音沙哑:“不疼。”

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痛色:“五千精兵,都没了。”

“这不怪你。”沈筝轻声道。

温景然养伤的日子里,沈筝常去摄政王府的偏院探望。起初只是例行公事般询问伤情,后来渐渐会坐下听他讲北境的战事,讲黑风口的绝境,讲那些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士兵。

“黑风口的雪比京城大得多,”温景然靠在床头,脸色依旧苍白,但脸上却多带了点笑容,“夜里能听见契丹人的狼嚎,像催命的鼓点。属下们冻得嘴唇发紫,却没人说过一句退字。”

沈筝问:“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侥幸。”温景然笑了笑,“我们发现黑风口后山有处废弃的矿道,是前朝开银矿时留下的。连夜挖开通道,踩着积雪摸了出去,契丹人到第二日才发现。”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只是没能带所有人走……断后的三百弟兄,都没回来。”

沈筝沉默了。她想起自己当年随父皇出征时的场景,那些倒在雪地里再也没能站起来的士兵,和温景然口中的弟兄,其实并无二致。

“你做得很好了。”她轻声道,“能带着残部突围,已是奇迹。”

温景然抬眼看她,眸子里映着烛光:“长公主当年在北境,也是这样吗?”

“我?”沈筝挑眉,“我不过是跟着看看热闹,父皇疼爱我,干什么都愿意带着我,所以我才有机会去北境。”

两人正说着,萧彻推门进来。

他手里拿着一卷卷宗,看到沈筝时微微一怔,随即恢复如常:“温大人今日气色不错。”

“劳摄政王挂心。”温景然挣扎着想坐起,被萧彻抬手按住。

“躺着吧。”萧彻将卷宗递给他,“这是你在北境奇袭契丹粮草营的军功簿,陛下已批了嘉奖,等你伤愈,便升你为将军。”

温景然接过卷宗,指尖微微颤抖:“臣……是礼部的人,这样不太好吧……”

“你不想去?”萧彻问。

“想。”

“那就去。”

萧彻目光转向沈筝:“长公主,借一步说话。”

两人走到院外的廊下,雪已经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把人照得暖融融的。

沈筝抬眼看向他,阳光落在他的侧脸。

“温景然养伤为何不去他自己府上?”

“……陛下吩咐。”

(八)

三日后,温景然能下床走动了。萧彻让人将他请到书房,屏退左右后,递给他一卷密档。

“这是户部尚书近年的账目,”萧彻道,“你看看,能不能找出破绽。”

温景然坐在案前,一页页仔细翻看,眉头渐渐皱起。

“这里不对。”他指着其中一页,“去年秋收,各地粮草入库的数量与账册不符,差了足足三万石。还有这里,拨给北境的冬衣布料,账目上写着上等棉,实际发到士兵手里的却是粗麻。”

萧彻点头:“看来他不仅贪墨军饷,连军需都敢动手脚。”

温景然放下账册,脸色凝重:“若只是贪墨,倒还好办。怕就怕……”

“怕他和契丹人也有勾结?”沈筝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她不知何时站在那里,手里端着一碗汤药。

“长公主。”温景然起身行礼。

沈筝将汤药放在桌上,看着萧彻:“这能算证据吗?”

“不太能。”萧彻道,“这些只能证明他们贪墨,却无法定他们通敌之罪。我们需要更直接的证据。”

温景然沉吟片刻:“或许,我有办法引出他们的马脚。”

两人看向他,温景然继续道:“我在北境时,曾截获过一封契丹密信,上面提到一个代号‘鱼翁’,说此人会在正月十五夜里,将雁门关的布防图送到城外的破庙里。”

“正月十五?”沈筝算了算日子,“还有十日。”

“没错。”温景然道,“我怀疑这个‘鱼翁’就是户部尚书的人。我们可以设下埋伏,只要抓到接头的人,顺藤摸瓜,定能查出幕后主使。”

萧彻点头:“此计可行。”

沈筝看向温景然,“你的伤……”

“不碍事。”温景然挺直了脊梁。

沈筝看着他:“你不必亲自去,让羽林卫的人去即可。”

“长公主放心,”温景然笑了笑,“我不会冒险,只在暗处指挥。”

萧彻看了沈筝一眼,见她没有反对,便点头道:“好。此事就交给你和赵武,羽林卫听你调遣。”

(九)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

京城家家户户张灯结彩,街上锣鼓喧天,一派热闹景象。

谁也没注意到,城郊的破庙里,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

温景然和赵武躲在庙外的树林里。

温景然透过树枝的缝隙,看着破庙门口那盏孤零零的灯笼,眉头紧锁。

“大人,都安排好了。”赵武低声道,“五十名羽林卫藏在庙内,四周也布了暗哨,只要有人来,插翅难飞。”

温景然点头:“再等等。”

夜色渐深,街上的喧闹渐渐平息。就在子时将至时,一道黑影鬼鬼祟祟地出现在破庙门口。他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后,推门走了进去。

“来了。”温景然对赵武使了个眼色。

赵武举起手,正要下令,却见破庙里突然传来一声惨叫!两人心中一紧,立刻带人冲了进去。

庙里的景象让他们倒吸一口凉气。

那个黑影倒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把匕首,早已没了气息。而他手里,正攥着一卷布防图。

“该死!”赵武怒道,“让他跑了!”

温景然蹲下身,检查了一下尸体,眉头皱得更紧:“被灭口了。”

他拿起那卷布防图,展开一看,脸色骤变:“这是假的!”

“假的?”赵武愣住,“那真的布防图呢?”

温景然站起身,看向庙外漆黑的夜空:“他们早就知道我们设了埋伏,这是故意引我们来的。”

就在这时,一名羽林卫匆匆跑进来:“大人,不好了!城里传来消息,户部尚书带着家眷,往北门跑了!”

“什么?”温景然心头一沉,“他们想逃!”

“追!”赵武立刻下令。

“摄政王已经派人去追了。”

温景然拦住赵武,他顿了顿:“去南门堵着,以防万一。”

赵武:“属下这就去南门!”

北门。

“徐大人,元宵佳节,这是要去哪啊?”萧彻骑在马上,一身玄色衣。

户部尚书脸色煞白,强作镇定:“摄政王说笑了,只是带着家人出来赏月。”

“赏月?”骑马跟在身后的沈筝冷笑一声,“带着家眷和金银珠宝赏月?大人倒是好兴致。”

户部尚书说不出话了。

萧彻手一挥:“都给我拿下。”

羽林卫一拥而上,将户部尚书及其家眷全部拿下。

“带走!”萧彻下令。

户部尚书被抓后,供出了所有罪行。

他不仅勾结契丹,出卖布防图,还贪墨军饷、粮草,导致北境将士缺衣少食,死伤惨重。

少年天子震怒,下令将他斩首示众,家产全部充公,用于北境军饷。

消息传到北境,将士们士气大振。

在萧彻的调度下,大齐军队趁胜追击,不仅收复了失地,还攻下了契丹的三座城池,迫使契丹遣使求和。

朝堂之上,一片清明。

萧彻继续辅佐天子,整顿吏治,并且趁机换了一大批人。

温景然则因功升为将军,着手整顿北境大军,将其打造成一支精锐之师。

(十)

契丹求和的使者抵达京城时,春天已经来了。

积雪消融,宫墙下的玉兰抽出新枝,空气里弥漫着湿润的泥土气息。

沈筝站在大殿里,看着使者跪在少年天子面前递交国书。那使者操着生硬的汉话,说着“永结同好”“互不侵犯”的套话,眼神里却藏着不甘。

“长公主以为,契丹的求和可信吗?”退朝后,萧彻走在她身侧,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能让她听清。

沈筝侧头看他,春日的阳光落在身上:“可信不可信,不在于他们说了什么,而在于我们有多少实力让他们遵守承诺。”

萧彻笑了笑:“你说得对。”他顿了顿,“温景然昨日递了奏折,说要在北境推行屯田制,让士兵战时为兵,闲时为农,既节省粮草,又能稳固边防。”

“是个好主意。”沈筝点头,“他在北境待了这些日子,倒是摸清了症结。”

“陛下已经准了。”萧彻道,“温景然不日就要回北境,你……要不要去送送他?”

沈筝脚步微顿:“不去。”

萧彻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终究没再说话。

温景然离京那日,沈筝正在公主府的书房里核对江南盐税的账目。

窗外传来车马粼粼的声响,她握着笔的手停了停。

“公主,温将军的队伍出城了。”张嬷嬷走进来,轻声道。

“知道了。”沈筝低下头,继续在账册上批注,“让账房把去年的绸缎税也送来。”

张嬷嬷看着她紧绷的侧脸,叹了口气,退了出去。

书房里重新安静下来,她忽然觉得有些累,放下笔,走到窗边。

街上的人群早已散去,只有几片花瓣被风吹落,打着旋儿落在青石板上。

(十一)

这年秋天,江南遭遇洪涝,数十万灾民流离失所。消息传到京城,朝堂上下一片焦灼。

“江南水患严重,光是赈灾粮款就需要百万两,国库恐怕难以支撑。”新任户部尚书面露难色。

少年天子看向萧彻:“皇叔以为如何?”

萧彻沉吟片刻:“赈灾要紧。可先从内库拨款五十万两,再让江南富户捐输,应该能解燃眉之急。只是……需要一位得力的人去督办此事。”

百官面面相觑,江南水患凶险,又涉及各方利益,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

“我去。”沈筝的声音在殿中响起。

众人愕然,看向站在一侧的长公主。她依旧是那身利落的装扮,乌发用金带束起,凤眸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皇姐,治江南水患苦险,你……”少年天子有些犹豫。

“陛下,”沈筝上前一步,“江南是大齐的粮仓,若灾民不稳,动摇的是国本。”

萧彻看着她:“调拨五千羽林卫随行护卫。”

“不必。”沈筝摇头,“带太多人反而累赘,赵武一人足矣。”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臣:“另外,臣女请旨,凡阻挠赈灾、中饱私囊者,无论官职高低,先斩后奏。”

少年天子:“准!”

沈筝离京的前一夜,萧彻来到公主府。

月色如水,洒在地上。

沈筝正在收拾行装,见他进来,放下手里的衣服:“摄政王深夜到访,有何指教?”

“江南不比京城,万事小心。”萧彻递过一本册子,“这里面是江南官员的名册和一些密报,或许对你有用。”

沈筝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详细的名册,每个名字旁都标注着官员的背景和品行,字迹遒劲,显然是萧彻亲手所书。

“多谢。”她合上书,语气缓和了些。

萧彻看着她,忽然道:“十五岁那年,你替我挡箭,躺了大半个月。我去看你,你却把我骂了一顿,怪我不知道躲。”

沈筝一愣,没想到他会提起旧事:“那时年纪小,不懂事。”

“我却记到了现在。”萧彻的声音很轻,“沈筝,我知道你心里装着家国天下,可有时候,也该为自己想想。”

沈筝避开他的目光,走到窗边:“等江南安定了,再说吧。”

萧彻看着她的背影,沉默良久,转身离开。

(十二)

江南的灾情比预想中更严重。沈筝抵达时,洪水刚退,满目疮痍,饿殍遍地。

灾民们挤在临时搭建的棚屋里,面黄肌瘦,眼神麻木。

“长公主,前面就是知府衙门。”赵武指着不远处一座高大豪华的建筑。

沈筝点点头,翻身下马,径直走进衙门。

两人此次来的没有让人透露任何消息,并且是快马加鞭来的。

沈筝见到江南知府时,对方正在吃香的喝辣的,见她进来,慌忙跪地行礼。

“不必多礼。”沈筝摆摆手,目光扫过那一桌子好菜:“吃的倒挺好。”沈筝拿起桌子上的一壶酒,“还有酒喝。”沈筝猛的把酒瓶砸在上。

“外面灾民成堆,普通人家都恨不得吃草皮去了,你还能吃大鱼大肉。”沈筝语气拉长,语气不善。

突然她把话题一转:“把库房的钥匙交出来,还有赈灾粮款的账目。”

知府脸色一白,支支吾吾道:“长公主,库房……库房的粮食已经发下去了,账目……账目在主簿那里。”

“是吗?”沈筝冷笑一声,“赵武,带人去查库房。”

赵武领命而去,不多时便回来禀报:“公主,库房里只剩下几袋发霉的糙米。”

沈筝看向知府,眼神冷得像冰:“账目呢?”

知府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

沈筝不再理他,对身后的侍卫道:“把他和主簿都拿下。”

接下来的日子,沈筝雷厉风行。

她先是开仓放粮,将从京城带来的和富户捐输的粮食分发给灾民,然后组织人手疏通河道,修建堤坝,最后清查账目,将那些中饱私囊的官员一一查办。

江南的官员们没想到这位长公主如此强硬,短短一个月,就有十几名官员被罢官下狱,其中不乏皇亲国戚。

一时间,江南官场人人自危,再没人敢克扣赈灾物资。

这天,沈筝正在堤坝上查看工程进度,忽然听到一阵喧哗。

她循声望去,只见一群灾民围着一个穿着官服的人,情绪激动。

“让开!”沈筝皱眉,走上前去。

“长公主!”灾民们见她来了,纷纷跪下,“这个官爷说我们的田被官府收了,要给什么侯爷做庄园!”

沈筝看向那个官员,认得他是江南布政使的副手:“怎么回事?”

那官员吓得脸色发白:“长公主,是……是瑞王殿下的意思,他说要在江南建庄园,种植茶叶……”

瑞王是先帝的远房表弟的儿子,被封了个王,仗着自己是皇亲,在江南横行霸道,没想到这次竟敢打起灾民土地的主意。

沈筝冷笑一声:“传我的令,瑞王在江南所有的产业,全部查封,土地归还给灾民。谁敢阻拦,以通敌论处!”

(十三)

江南的灾情渐渐好转时,已是初冬。

沈筝站在修复好的堤坝上,看着灾民们陆续返回家园,重新耕种,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公主,京城来信了。”赵武递过一封信函。

沈筝接过,拆开一看,是萧彻写的。

信里说,陛下已经亲政,虽然还有些稚嫩,但处理政务越来越得心应手,温景然在北境推行屯田制很成功,军粮充足,契丹不敢再轻易来犯。

沈筝将信折好,放进怀里。

“公主,我们什么时候回京城?”赵武问道。

沈筝望着远处的江,江水滔滔,奔流不息。

她想了想,道:“再等等。这里的堤坝还需要加固,新种的冬小麦也得看着出苗。”

赵武看着她,忽然道:“公主,您是不是……不想回京城了?”

沈筝笑了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京城的繁华固然诱人,可这里的土地和百姓,更让她牵挂。

她想起刚到江南时,那些灾民绝望的眼神,想起自己亲手将粮食递到一个老婆婆手里时,她浑浊的眼睛里流下的泪水,想起孩子们重新走进学堂时,朗朗的读书声。

这些,比朝堂上的尔虞我诈,比后宫里的勾心斗角,更让她觉得踏实。

(十四)

沈筝最终还是回了京城,在第二年的春天。

她回京那天,天子亲自在城门口迎接,萧彻也站在一旁,看着她从马背上跳下来,身姿依旧挺拔,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风霜。

“皇姐,辛苦你了。”少年天子握住她的手,眼眶有些发红。

“为陛下分忧,是臣女的本分。”沈筝笑道。

回到公主府,张嬷嬷早已准备好了热水和饭菜。

沈筝洗去一身风尘,坐在饭桌前,看着餐桌上的大鱼大肉,忽然觉得有些不习惯。

“公主,温将军派人送了封信来。”张嬷嬷递过一封信。

沈筝拆开,是温景然的笔迹,说北境安好,屯田制成效显著,还说他在雁门关外种了一片梅园,等花开了,想请她去看看。

她看着信,嘴角微微上扬,来到书房提笔回信:“北境苦寒,多保重。梅园花开之时,若有空,自会前往。”

放下笔,她走到窗边,看着院里新开的花。

想起那年冬天,温景然在雪地里挺直脊梁,说“臣所言,皆是为了大齐江山”。

想起萧彻在廊下说“因为我喜欢你”。

想起江南的堤坝上,灾民们欢呼的声音。

这些画面像走马灯一样在脑海里闪过,最终都归于平静。

(十五)

两年后。

天子已经能独当一面,萧彻辞去摄政王的职位,回到自己的封地,过上了闲云野鹤的生活。

温景然成了北境的定海神针,契丹人再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他偶尔会回京城述职,每次都会去公主府坐坐,和沈筝聊聊北境的风土人情,聊聊那些长势喜人的庄稼,像老朋友一样。

沈筝则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民生上。

她在京城开设了女学,让贫苦人家的女孩也能读书。

她推广新的纺织技术,让江南的丝绸远销海外。

她还上书陛下,减免了灾区三年的赋税。

人们都说,长公主变了,变得不像个公主,倒像个务实的官员。她听到这些话,只是笑笑。

又是一年冬天。

“公主,宫里来人了,说陛下请您去赏雪。”张嬷嬷道。

“知道了。”沈筝点点头,披上斗篷,走出公主府。

宫墙巍峨,白雪覆盖了琉璃瓦,远远望去,像一幅素净的水墨画。

天子站在角楼上,见她来了,笑着招手:“皇姐,你看这江山,多好看。”

沈筝走到他身边,望着脚下的京城,万家灯火在雪地里闪烁,温暖而安宁。

“是啊,”她轻声道,“真好。”

她不需要依附任何人,也不需要谁来定义她的人生,她有自己的责任,有自己的坚持,有这片她用尽全力守护的江山。

这就够了。

风雪掠过角楼,吹动她的斗篷,猎猎作响。

沈筝抬头望向天空,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

她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但她会一直走下去,为了这大齐的江山,为了这江山里的百姓,也为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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