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墙上的广告组成一片斑驳的色彩,交通塔在林立的大厦中高高伫立,地平线被参差的黑灰色的由大厦组成的线条取代,天空的湛蓝色被填充在缺口中,炙热的高温让草原上的野草都泌出汁液,飞驰而过的车队带起温热的气流将路边的野草吹伏。
乐声被拉成长长的音符坠在路上,欢庆的演奏将卡车上的气氛一点点哄高,就像几十年前到达这里的飞船上一般,早已生疏的技巧仍旧奏出令人陶醉的音乐,揣着步枪的战士有一句没一句的迎合着,这一切都映在小小的一块屏幕里。
司烟打着瞌睡,垂下头,猛一下惊醒,“春风,后面还有位置吗?”
“根据行政管理条例,具有行政管理职责的任何权职长官不得擅离职守,不得在非紧急时刻离开岗位进入公共客舱……”
“啊?”
“作为指战员,不得盯住全程?”春风指指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色,自己倒是看的饶有兴致。
“看又看不清,我怎么不记得还有这么个条例。”
“我发给你,通历三十二年新印,我们收到的晚几年,却也是沿用了的。”
“还是饶了我吧。”
“前面就是高速干道了,他们这是奔着主城区去了。”萧津隶站到车顶,远远的瞭出去,却什么都没看见,“人家都走没影了,我们才刚他妈到。”
“萧使,兄弟们不能再跑了,实在禁不住这么跑啊!”侯敬添跌跌撞撞的跑来,直直跪在萧津隶身前,“就算要跑,也跑不上高速啊!”
“酒囊饭袋!朝廷给你们发军饷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哭!”萧津隶一脚踹翻侯敬添,要上车却又转过身,看着跪在地上的侯敬添,还是发令,“把辎重扔掉一部分,腾出来一辆车,快!”
“三分钟后进入卡点。”车队的速度慢了下来,保证能够以一个正常的速度驶进卡点,而不是直接撞过去,春风在对讲中交代好一切,转头对着司烟轻轻点头,“过了卡点马上就要进城区了,中间这段路来不及提速,跟我们正常行军速度差不多,轻装备的同志们会在步战车和卫士上进入城区,我们在外延掩护突进。”
“好,我做准备。”供弹机自检,维生系统推注常备药,备药重新推上救命的激素。
头车缓缓驶入临时搭起的临检卡点,遮阳的棚顶在明媚的阳光下切出一大片阴影,锋利的切线一点点延伸,将头几辆车都盖了进去。
“哪个部分的?”走上前的士官甚至没带头盔,手上夹着的香烟猛吸上最后一口,随手扔在地上,重重碾了两脚。
“城区老爷们调动的,调令在……”头车上的战士拿出根香烟凑过去,那人离窗口实在太远,自然就下了车,那人习惯性的接过烟等着火,却突然被持住。
那只去掏火的手举着手枪在他脸旁开了一枪,枪口焰将香烟燎燃,还不等其他人反应,正前跟来的两个士兵已经被紧接的两声枪响带走性命,头车上的战士在枪响的一瞬间下了车,近前的士兵刚抬起枪就被挨个点名。
几辆卡车上的篷布拉起,复合板上的射击孔洞掀开,外围想要溃逃或是冲进来的哨兵被停在卡点外的步战车用机炮清剿。
“听好!步战车和两辆卫士移交民兵,所有民兵同志,领到成套轻装备的组成一大队,接管装甲车辆的以战车大队为指挥单位,以步战车为一号车,剩余的,只有武器装备的组成二大队,有医疗能力的组成医护队,其余的组成保障联队,分由我部士官指挥,人数不足六十的就地缩编,现在向各自的指挥官报道!”
“卸车!”几辆没有载人的卡车第一次打开箱斗,一箱箱武器装备被卸货器传下来,“在二大队完成报道的,补充装备,剩下的装备补充给保障联队,下面,我宣布作战任务。”
“一大队和战车协同进入城区,二大队分配随车重武器,就地驻扎,保证此方向一切增援城区的军事力量皆都不能通过,我们最起码需要三个小时,三个小时后仍然没有接到撤退命令,可以自行组织突围撤离,医护队分为两队,一队编入二大队,二队跟随战车行动,保障联队随队行动,跟随突进进度建立保障控制据点。”
“我不知道几十年过去,武装义务教育的内容你们还记得多少,我只要求一个原则,听指挥守纪律,各大队指战员组建编制,三分钟后出发!”
几台重武器被架在高速上,少有的简装外骨骼也配给了操作员,让他们能够承受短点射的后坐力,一块块重型掩护板在箱中拆出,拼起横亘公路的坚固阵地。掩体前铺上了五条破胎索,每条破胎索之间还穿插着钢制三角桩,临检的减速提示灯也被挪后了许多。
“保重。”
“黄昏见。”
车队因为超员慢了许多,春风带着几个人在前方搜索前进,西斜的太阳被压来的城市遮蔽,破碎割裂的光带向后飞掠,供弹机重复自检的声音随着时间的流逝滴答,细小的蝴蝶翼从肩头散出去,目镜四周复眼似的亮起许多小块屏幕,拼出一圈宽广的视场。
“刚通过防卫署的信号确定了他们的位置,我们需要横穿大半个城区,城内没什么抵抗力量,是集中在一个点防御的,我建议……”
“春风,你们筝线有什么旗帜没?”
“标识都只是一根细线,哪里还会有什么旗帜。”春风指了指自己胸前那条细小的划痕似的银线,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车上带的有抗联和国旗,可是……”
“大张旗鼓,告诉他们,我们来了。”司烟和犹豫的春风对视着,他坚定,热血澎湃,或许存了些帮柳挽溪减轻压力的私心,可那心中的力量,也是真的正要宣泄,“总要让他们知道,有我们的存在的,对吗?”
藏在车厢角落里的手提箱被小心翼翼的取出来,轻轻取下两个极小的水平仪,紧扣的外锁咔哒一声打开,却没人敢第一时间打开,又将箱外看似是开锁的器件捏碎,才敢打开箱子。箱内被红色的膏体覆盖,电极连在被捏碎的器件上,春风轻轻地将膏体刮开,露出其下塑封的物件。
“没办法,要隐藏身份,这东西属于绝密,非特殊情况我们不会拿出来,也不会让其他人缴获。”春风抽丝剥茧般取出来,将封好的物件展开,“想好了,一挂上,就都知道了。”
“这是人尽皆知的秘密,我们要走回大众视野,需要一步步走,我们不怕暴露在艳阳下,更是一定要将他们想埋葬的秘密公布与众。”
蔓延几公里的楼影,像是进城道路上的长毯,高耸的大厦向后倒去,随着狂风舞动的旗帜再一次走进曾经亲自建设的城市,像是一场盛大的游行,隆隆的引擎声将咖啡因作用下昏昏欲睡的灵魂惊醒,肾上腺素的力量支撑着一个个身影站在幕墙另一侧。
“一大队交替接管地面交通、交通塔,前后单位交替前进,建立外延缓冲,保证侧翼安全,保障联队接管一大队后队职能,封锁接管区内大楼,保证过境的军事督管能力,完毕。”
“各位老爷!不好了,匪军进城了!怕是外面已经完了。”沈参谋推开门就开始嚎叫,门外庄重的军容在屋内彻底垮下,“我们还是赶紧往城外撤吧。”
“怕什么!怕什么!!当时不让我们去近轨或者是舰队避难,现在又保不住我们,刚才还想利用我们的轨道力量,你们防卫署是不是脑子都被狗吃了!二十分钟前,你们还说围困住了匪军,二十分钟后和我讲匪军进城,他是飞过来的吗!你们防卫署,是不是想把我们诓出城去,尽数坑杀!!”
屋内坐着聚在地下永备工事中避难的领主们,不时更迭的消息已经让他们对防卫署本就不多的信心越发稀薄,生死危机像是悬在头上的剑,叫他们颈后发凉。
“刚才全城的通讯已经断了,我也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况,外面的线人已经明明白白看到举着匪旗的车队进城了,咱们这处地宫隐秘,却也禁不住搜查啊,我这就一个防卫连……”
“一个防卫连?说好的两个防卫团和一个机动防卫团,现在你说只有一个防卫连!”
“几位领主那边相互掣肘,战况焦灼,您这边也不愿意借调轨道火炮……”
“我若早前就借调了,现在怕是连你这一个防卫连都没了。”为首咄咄逼人的领主几乎要被气的说不出话,可对生死的恐惧,还是让他冷静下来发问,“你可知道进城匪军有多少人?”
“反正,就凭我这一个连……”
“守一个地宫,两个小时总能拖住。”领主一步走近,身上压迫的气势,让沈参谋一度窒息。
“两个小时不好说,一个小时还是能的。”
“一个小时,就你那些兵,站在那让他杀,也要杀上几十分钟!”一直和沈参谋对喷的领主转过身,不再理会沈参谋,“各位,早在匪军横行前,我已经传讯给萧监察使,如今匪军入城,他的人也一定紧随其后,防卫署若是真的能守得了一个小时,萧使派来的教廷禁卫倒是完全来得及,我等到时便随着萧使去往轨道!”
“前方临检,头车注意速度。”萧津隶的车队刚刚看到警示灯要降下速度就看到了迎面而来的破胎索和三角桩,“刹车!”
刹车痕蜿蜒的尽头,爆炸的轰鸣将一切徒劳的吼叫覆盖,长杆将熊熊的火焰撕裂,在驾驶员惊恐的目光中击碎防弹玻璃,从护面破碎的星星点点中伸出,带着爆裂的血迹钻进乘员舱。
寒毛乍立,刚要有所反应的士兵被钉死在舱内,血从被慌乱打开的射击孔溅出去,溅在篷布上,却浸染的并不明显。整个车队在极快的速度上接连撞在一起,个别的也直接横在了路上,许多人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就成为了篷布上黯淡血花中的一朵。
“遇袭!遇袭!散开!散开!”萧津隶跳车重重的摔在地上,抬头却看到侯敬添正带着他的人从尾车跳下来往路两旁钻,“侯敬添!火力掩护!!还击!!还击!!”
侯敬添僵了一下却像是没听见似的,赶着他的士兵向路两边疏散,慌乱中什么都展不开,萧津隶在地上挣扎着试图爬起来,一辆辆卡车在他的视野中爆燃,少数来得及逃下来的禁卫用单薄的火力向临检还击,大多却是迎来更猛烈的还击,“侯敬添!!!”
已经逃到道路两侧,暂时躲开了二大队重点火力照顾的侯敬添,正顶着侧翼的火力构建掩体,极快的减员速度紧紧压迫着他的精神,单薄的草地为他和他的士兵提供不了任何保护,他很清楚,一旦重武器腾出手来,他要面对的将不再只是低膛压小口径短钢针的毛毛雨,而是能轻易洞穿他们这身单薄护甲的长杆钢针。
“侯敬添!”萧津隶的眼角迸出血来,每倒下一个禁卫,熊熊的烈焰每恍惚一瞬,他对侯敬添的恨就多出一分,被突然的袭击打碎了纪律的教廷禁卫仓促间拿不出任何独自破局的手段,落后的减震系统甚至让萧津隶直到此时才能堪堪爬起来。
“放弃车队!!收拢建制,把高爆烟障给我打到对面的脸上去!”萧津隶吼着咳出血,断断续续的通讯频道内只能零星传出些命令,被压在弹幕下的禁卫凭借只言片语组织起来,借着车辆残骸移动,哪怕这脆弱的残骸会被长杆钢针肆意击穿,却也已经别无选择。
混着白磷和发烟剂的高爆弹在阵地前炸开,火焰藏在薄薄的烟雾中,攀上一切可燃的材料,“灭火器!”,机枪手踩着烈火凭着记忆向先前看到人的位置做短点射,干粉冲在防线上,混着烟雾将一切都罩起来,只有短点射的枪口焰规律的在浓雾中炸开。
“撤!”侯敬添在掩体后探出头,看着浓密的烟障,他一瞬间便意识到,这是他带着手下所有兄弟逃命的最佳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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