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观尘一时间怔住了。
她设想过很多种可能——青衣馆的人是邪教余孽、是黑市蛊医、是亡命蛊师,但唯独没想到,眼前这个表情冷淡、语气淡漠的男人,会是她的——同门师兄。
她看着他,又仔细的端详着他:那身藏青色道袍上绣着已经褪色的云纹,左袖微微磨损;高束的发髻间插着一根黑木发簪,几缕碎发随意垂落在鬓角。他坐姿懒散,手中把玩着那只熟悉的长生铃,指节修长,骨节分明。
“怎么?很惊讶?”男人语调温和,眼神却如冰。他低头看着掌心的铃铛:“那老头从没跟你提起过我吗?或者,有没有提起过其他师兄弟呢?”
“你……”李观尘喉头发紧,声音微微发颤,“你到底是谁?”
男人似笑非笑,神色中带着一丝戏谑,他拍了拍自己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懒散:“那我就勉为其难,跟你这个小师妹做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吧。”
他轻轻吐出两个字:“我叫赫苍,是鬼崖子的大弟子。”
“赫苍......”好像在哪里听到过......李观尘低声嘟囔了一句。
“你的存在,门中弟子多多少少都知晓一些。”赫苍依旧慢条斯理地说着,目光却变得幽深,“但那老头儿常年游历在外,却从未带你回过门中,也未曾让我们见你一面。”
他将长生铃轻轻摇晃,铃声清脆却冷冽。
“你一直被他带在身边,亲自抚养、亲自教导,这是其他弟子从未有过的待遇,我都没有受到过如此的待遇,可见那老头对你是极为特殊的。”赫苍的语气忽然低了几分,“我们这些跟他几十年的弟子,却一个个被丢在深山野岭。”他的语气中带着些许的埋怨,但更多的是冷漠。
“你这话说的,倒像我是被养在外面的外室一样。”李观尘轻哼一声,语气里带着讥讽。她垂下眼帘,手指缓缓地拨弄着额前一缕乱发,语气却仍冷静,“这些年老鬼跟我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他大多时候都在外除邪驱鬼,我反倒是跟着黛姐长大的。”
“哦?”赫苍眉头轻挑,慢悠悠地吐出两个字,“巫黛?那老头儿的师妹?”
他面色未动,但嘴角却泛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他竟然把你交给她来抚养……啧,真是没想到,她可不是什么好人吧。”
“你凭什么这么说?”李观尘眼中寒光一闪,声音里带了几分怒气,“你认识她?”
“我跟她啊……”赫苍顿了顿:“算是比较熟吧。”
他低头看了眼掌中铃铛,低声嘟囔道:“我们……应该算是一路人。”
“什么?”
赫苍却突然笑了,一笑带着几分冷意,几分嘲弄,“没什么。反正你也不会信。”
“不过嘛,这铃铛本就是那老头儿给你做的,也就保你活到十九岁罢了。”他目光缓缓扫过李观尘苍白的面色,话锋一转,“你这副身子,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吧?难道你来到这里不是为了找什么东西吗?”赫苍试探的问道。
“找东西的人不是我,是你吧?”李观尘倚着床柱,冷眼望着他。
赫苍神情未动,只是目光更沉,像浸了墨的冰潭。他轻笑一声,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握住那只漆木盒子,“我是要找点东西……不过嘛,我也得先确认一下,你找的和我找的是不是同一样东西。”
“那你现在确认好了吗?”李观尘挑眉,眼神凌厉如刃,“我这里有你要找的东西吗?”
赫苍冷哼,语气讥诮而不耐:“小师妹,早就说过别耍小聪明。”
他将那盒子往桌上一放,发出“咚”的一声沉响。
“一个师傅教出来的,你觉得我会看不透这机关盒?”他伸出手指,指甲修整得干净如刀刃,轻轻敲在盒盖边缘,“你打开的,不过是第一层。下面……还有一层呢。”
李观尘心头倏然一紧,眼前这人的脸上似乎是笼罩着一层东西,但就在刚才,他的那双眼睛莫名觉得有些熟悉。她定了定神,故作轻松地岔开话题:“我之前是不是见过你?你这张脸……好像在哪儿见过。”
赫苍似笑非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那动作优雅而轻佻,仿佛在把玩一件无足轻重的物什:“怎么,小师妹觉得眼熟?不应该吧?你应该没见过这张脸才对。”
李观尘似乎想起了谁的脸,紧紧盯着他的脸:“你是......”
赫苍嘴角微扬,像是早已等她说出这句话。他的指尖缓缓抚过下巴处,指腹轻轻一挑,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便被他从脸上剥下。随着那层皮褪去,一张俊朗年轻的面孔显露出来——竟是那日在街头为她算命的少年何青!
“这......是你真实的样子吗?”李观尘看着眼前依旧有些好看的脸问道。
“勉强算是吧。”赫苍笑得轻松,语气却有些苍凉,“就剩这一张脸皮还能勉强见人了。”
“你……这么年轻?”
“哈哈哈哈,小师妹嘴巴真甜。”他扬起手掌,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眼角微微扬起,神情竟透出一丝孩子气的得意:“不过你再想想,我这张脸,你是不是还在别的地方见过?”
李观尘眉头紧锁,脑中却一团混沌。她确实记得那日街头的何青,可除此之外……
“在你给我算命之前,我们还见过面吗?”李观尘有些懵,难不成再之前他还用其他的脸皮跟我见过?
赫苍却忽然眯起眼,笑得意味深长,唇角缓缓吐出一句话:“小师妹,那胡饼,好吃吗?”
“什么?”李观尘一愣,随即瞳孔剧烈收缩——她猛然想起了那日在请神问药的早晨,那个在青衣馆外卖胡饼的和善中年男人!
“你……你是那天卖胡饼的大叔?!”
赫苍点点头,脸上挂着近乎玩味的微笑:“不错,那张脸皮是不是做的很好。也正是因为你吃了我的胡饼,晚上才会病发吐血哦。”
李观尘瞳孔微缩,难怪,那天晚上的吃食和药浴并没有什么问题,但却突然间口吐鲜血:“你为何要这样做?”
赫苍轻轻一笑,带着恶意的愉悦:“一来是想检查一下你的血,二来是顺便看看,那老头捧在手心养大的宝贝徒弟,到底有几斤几两。”
他缓步上前,身形修长挺拔,脸上的笑容愈发阴冷:“可惜啊,如今看来,你也不过是个将死的废物。”
“原来师兄有这么多脸皮啊,脸皮真厚。”李观尘嘴角微微一勾,语气讥讽。
赫苍不为所动,唇角浮起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将那漆黑的机关盒轻轻一推,递到她手中:“别白费心思了,不用激怒我,解开吧。”
李观尘接过盒子,指尖触到那漆木表面,指腹缓缓摩挲着盒盖,沉默片刻,忽而抬头道:“我还有个好奇的事情,不知师兄能否解惑?”
赫苍双目微眯,手指不动声色地在衣袖中一划,冷笑道:“你想拖延时间?没用的,小师妹。不过你也快死了,问吧。”
“要说清杀害年轻女子取之血液饮之用之是为了永葆青春,但那畸形的婴儿你是用来做什么?而且要是在月蚀那天出生的。”
赫苍眼底闪过一抹幽光,忽地鼓起掌来:“啧,果然是那老头儿最疼爱的徒弟,连这个都能猜到。”他站起身,走近李观尘几步,目光里多了几分讶异与玩味,“门中那些**,老头应该没给你看全吧?不过也对,这种东西,他自然舍不得让你碰。”
“月蚀下出生的畸形婴儿,”他顿了顿,缓缓道,“是一种药引。”
李观尘眼神骤然一凛,语气冰冷:“是……长生药的药引?你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长生吗?”
赫苍微笑点头,淡淡道:“不错。你果然知道。那我做的这一切,也算没有白费。”
他说话时的语调温和平缓,却让人如坠冰窟。李观尘握紧了盒子,她早已怀疑赫苍心思狠辣,但没想到,他不仅沉迷于虚妄的长生之梦,还敢以新生婴儿为药引,行此逆天之事。
“那你找到了长生的方法了吗?”
赫苍淡然地走回桌旁坐下,指尖轻敲桌面,语气悠然得仿佛在谈论风月:“快了。差不多只差最后一味药了。”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容:“现在看来,你可是相当关键的一环。”
“快了。”赫苍重新坐回桌旁:“好了,你想知道的也都知道了,也别废话了,赶紧解开盒子吧。”
李观尘低头看着手中漆盒,那机关纹路宛如蜿蜒的蛇形符咒,缓缓游动。她表面镇定,实则心神翻涌。真的要解开吗?一旦打开第二层,那几件真正重要的东西就会暴露在赫苍面前。可不解开,赫苍未必肯罢休。
她在等待什么——不,她在等“它”,蛊虫到底去了哪里,这会儿应该回来了才是啊。
“怎么,不会了?”赫苍眼神中闪过一丝不耐,语气也冷了几分,“别耍花样,小师妹。我可没耐心再等太久。”
李观尘的手指伸进盒中小心翼翼的拨弄机关,“咔哒”一声轻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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