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南岭。
叶淮琤最终还是调整了行程,随丝萝一同归京,几人轻车简行,脚程颇快,比沈棣的大军还早了几日进城。
南岭还是记忆中那个南岭,却又不完全是。
宁江王府后宅,祁修源追着唐陆满院子跑时,丝萝正独自坐在亭廊藤蔓下走神。
他们回来也有三日了,修源说今日是大军抵京的日子。
沈棣就要到了,可她还没想好,怎么向他交代前因后果。
倘若据实相告,那当年的决绝离去便没了意义,可若是编瞎话,时隔三年,沈棣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了。
细想当初为何不告而别,因为温沁的刻板绝情吗?还是因为季韵兮的有心挑拨?其实不然,不过是意气用事,无用的自尊心作崇。
命运的转折一茬茬紧跟着迫来,不给心智尚且稚嫩的自己,喘息犹豫的时间,恶梦醒来,浑浑噩噩,一切已成定局。
“你不要再抓着我问了,世子这几日很好,能吃能喝能睡,不然我能眼看着他自己出门办事吗?你这人怎么这么难缠,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唐陆不耐的声音由远及近。
“那你为什么拦着不让我给他诊脉?”祁修源满眼困惑:“我必须时时掌握他身体的状况,才能尽快找到解决办法呀。”
唐陆气恼道:“你以为是我不肯吗?必然是世子吩咐过我才会拦你啊,世子身上的顽疾十几年了,你以为是你把把脉就能医好的?怎么那么自信呢,你知道我们世子遍寻过多少方外名医吗,就敢大言不惭替世子找解药,你将那日你们将军打出来的伤医好,便算一笔勾销了,别来烦我。”
祁修源尤为固执,坚持道:“那我每日替他传送真气舒筋活脉,也能替他减轻不少痛楚,为何不肯?”
唐陆无奈:“那你就要去问世子为何不愿了,是不是你哪里不好,不讨世子喜欢。”
祁修源追着问,不依不饶:“可是是你不让我见他呀。”
唐陆:“是世子让我拦着你不让你见他呀。”
祁修源:“那你还让我自己去问他,我如何能问到?”
唐陆被他绕的头疼,抱着脑袋大喊道:“天哪天哪,我都要被你绕晕了,求求你放过我吧,世子都说不用你管了,你为何还要如此执着啊。”
他真是没有见过比眼前祁小郎君更固执的人了。
“他向来如此的。”他们两人正停在她休憩的回廊前面,丝萝笑着插话,解唐陆的困局。
“只要是关于医理病例,他是一定要钻研透彻的,更别提人迹罕见的毒了,这是师兄最感兴趣的,所以他会一直想要观察。”
“观察?”唐陆觉得这对师兄妹着实不可思议:“我们世子又不是你药房里的毒人。”
说完自己甚觉这个比方不妥,又恨恨地瞪了丝萝一眼,转身就走。
丝萝见他生气,一跃而起,小跑着追上去:“还在跟我赌气啊,我认错了还不行吗?我以后一定把你家世子高高地供起来……”
唐陆已经小半个月未与丝萝说话了,回京的这一路,他始终板着个脸对她,若不是有叶淮琤在上面压着,他怕是看都不想看见她。
丝萝知他怪自己害叶淮琤受伤,也不气恼,仍旧笑脸相迎。
“供起来?你知道什么人才被供起来吗?”唐陆快要被她气炸了。
越不想搭理她,眼前人越是干些他无法忍受的,不知所谓的混账事。
她的好兄长不但打伤世子,还折损了堂堂宁江王府颜面,这个好妹妹更是红颜祸水,打乱他们去临城的计划,半道改途回京,然后又来个好师兄,天天不琢磨着怎么看好他的师妹,尽往世子面前钻,他真服了这帮祸害了。
“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快别气了,把我们唐侍卫气坏了,世子该心疼了。”丝萝笑嘻嘻地调侃。
相识这么久,她早就拿捏住唐陆的软肋,叶淮琤就是他的天与地,普天之下都没有比他对叶淮琤更忠诚的人了。
这样的侍卫长到底是如何找到的?
“师妹何必哄他,大丈夫立于世,如此轻易就崩溃,难堪大任……”祁修源还要说,被丝萝一把捂住嘴。
求求她的好师兄了,刚要哄好,可别给她添乱了。
丝萝将他拉低,附耳小声道:“师兄,你不就是想给世子日日诊断把脉,研磨他身上的毒吗,我有办法,你且等在这里,我保证让唐陆自己过来找你。”
狡黠一笑,丝萝跑去追上早已气得满脸通红的唐陆。
“唐陆,我有一个很划算的买卖想要跟你谈,你做不做?”
唐陆脚步一顿,扭头斜看一眼这个满肚子坏水的女郎,干脆道:“不做。”
丝萝看他抬腿又要走,赶忙追着喊道:“岐州那匹宝马良驹,你还想要吗?”
唐陆果然顿住,满脸的防备:“你想干嘛?”
丝萝笑道:“不干嘛,我知道你为世子抱不平,我把马儿赔给你赎罪可好?”
“你会这么好心?”眼前的女郎笑得一派天真无辜,唐陆急念清心咒辟邪,免得他跟世子一样着了此妖女的道。
“真的,但是还需你帮我一个忙。”丝萝巧笑嫣然。
唐陆翻了个白眼:“就知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呢。”
他转身就走,丝毫没有留恋。
丝萝赶忙追上去,孜孜不倦地劝说:“划算的,不是什么杀人放火的缺德事,你只需将世子过往这几年的医案给我师兄过一遍眼即可。”
唐陆果然停下,满面狐疑:“当真?”
“当真。”丝萝换上一副认真的表情:“我师兄真的在解毒这方面颇有建树,若是让他多了解些世子的情况,定会助益良多,你也想让世子早日康复吧。”
唐陆沉思,世子过往医案并非什么机密,给那祁小郎君看一看也不为过,虽然他除了武艺外并不相信那小子的医术,但古有死马当活马医一说,试试又何妨。
唐陆终于点头:“成交。”
丝萝狡黠一笑:“这样,那马如今是靠扣着你的饷银在攒钱,当初说好你掏钱马归我,愿赌服输,如今重新交易,你自己掏钱买匹马给自己,怎么想怎么肉疼,不然这样,我掏钱如何?”
“有这等好事儿?”唐陆更狐疑了,根本不信她,别是有个深坑等着他呢。
丝萝拍拍胸脯,打包票道:“我师兄还在回廊亭那儿等你,你现在就带他去看医案,顺带将王府中珍藏的解毒圣典借他翻阅个几日,这钱便我出了。”
“你如何会知王府中有解毒圣典?”唐陆心中警铃大作,这女郎给他挖的坑一个接一个,真是阴险。
丝萝理所当然道:“你家世子遍寻解毒之法十余年,府中能没有几本罕见的解毒圣典,这同样的东西不一样的人看,也能看出不一样的效果,你若是为了世子好,应当让我师兄试试对不对?”
丝萝怕他仍会犹豫,又苦苦哀求道:“我这主要也是为了我自己,你若是同意最近几日用这些典籍医案缠住他,我便也能松口气,我师兄这个人,他若没事干就只会看着我,身边总跟着一个人,气都快喘不上来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看在我们相处这么些年的份上,帮帮我,想想宝马多么的稀有,我这求你办事可是有偿的啊。”
唐陆皱眉犹豫,他虽不喜丝萝带给世子的诸多麻烦,但如她所说,世子的毒或许可以一试,女郎愿为世子的安危舍财舍物,应是真心,他不好再与她赌气。
唐陆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丝萝目送他离去,心下一松,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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