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起夜发觉身体像是被灌了铅一般头痛欲裂,叶茂森摸了摸自己滚烫的额头,他现在坚信不是杨郴的问题了,就是这雨有毒。
家里药没什么存货,上次杨郴生病就给消耗的所剩不多,叶茂森随便冲了包感冒冲剂喝。
反正现在离杨郴早起去上班的闹钟响起也没多久时间,蒙在被子里等他走了再下楼买药也不迟。
墙上的挂钟分秒必争地走着,当时针直直指向五点时杨郴的闹钟声准点响起,紧接着就是他起床时的窸窣响动。
“咳咳咳。”
失算,咳嗽还真不是自己想忍就能忍住的,那股欲冲破喉咙的痒意愈憋愈难受,而惩罚叶茂森的下场就是不间断地咳个不停,这猛烈预示着生病的信号引来了杨郴。
“醒了?”
这是他进来问的第一句话。
该说不说,生气归生气,该关心的也一样不落。
叶茂森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这人是不是你和他争吵什么他都能若无其事装下去。
在他身上叶茂森感受到貌似对于杨郴来说爱和恨从来不冲突。
叶茂森没有回答他,当然不是在耍小脾气使性子,是因为他清楚自己现在的病情,嗓子哑成这样,一开口就会露馅,杨郴不可劲儿数落他才怪。
青春期的孩子不论是谁都免不了讨厌被人念叨,特别是面对杨郴叶茂森总是愧疚,毕竟杨郴事事做到最好,该提醒该照顾的全都很到位,自己和他无冤无仇已经麻烦他了还是糟蹋了自己,心里过意不去,心虚着不敢叫杨郴再管他。
杨郴也不计较,可能是神经还模模糊糊的,没有完全睡醒。既然还困杨郴就不打扰他。
只是叶茂森那不争气的嗓子总是半途出问题,杨郴都退出房间准备带上门了,叶茂森免不了又开始激烈咳嗽,这次持续时间更长。
咳成这样还能是在睡觉?杨郴皱着眉头返回来看他,这回他不问叶茂森了,径直朝他的脖颈摸去。
杨郴方才洗的冷水脸,这会儿手指还是泛着冷气的凉,他一触上来叶茂森就忍不住瑟缩。
叶茂森:没办法,下意识反应,躲不开。
叶茂森整个人像是刚从桑拿房里走出来的一样,脖子以上一片烫的灼手,杨郴这冰块贴上来对他来说无疑是冰火两重天,救人于水火之中,忍不住想要继续往上贴。
叶茂森发烧的糊涂,脑子下意识被内心带偏,也不做过多思考就拉上杨郴的手紧紧贴在自己脸颊上,低声喟叹道,“……好舒服。”
杨郴:……没人和他说这人生病这么难伺候的。他不是练体育的吗,怎么说病就病,身子骨看起来娇弱的。
杨郴轻啧一声,“先松开,我去给你买药。”
“买什么,药不就在这儿吗,凉快,我热,你凉快。”
话都说不清楚,看来是真烧的不轻,可能没一会儿就要**了吧。
杨郴不理会他的撒娇,狠心地把手抽出来像是在做什么永远不回头的打算一般,他用被子把叶茂森裹得严严实实,“热也受着。”
叶茂森不高兴了,“热死了怎么办?”
那就算了呗,还能怎样。
可杨郴心里烦躁,耐不住他一直啜泣叫唤。
他每走一步叶茂森就出声叫他,一字一顿拖着杨郴沉重的步子。
怎么这么麻烦?
杨郴最后还是留了下来,他拿手给叶茂森一直贴着。
而叶茂森像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孩子,嘴里喋喋不休地讲着自己小时候。
“我以前小时候也生过一次大病,那是我第一次生病没人照顾。小学跟着旅游团去国外研学,因为水土不服半夜发高烧,我就哭,但是酒店半夜大家都睡着了,根本没人听见。我知道现在打电话给我妈妈根本就没有用,但我也不敢开门出去,老师说这里晚上乱,我大概是烧糊涂了能隐约听见枪声,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敢出去,害怕出去会被人用枪指着头。”
杨郴脑海里开始不自觉浮现那晚的场景。
实在的,他这样说杨郴还是会心疼,明明对于一路摸爬滚打过来的他来说这点撒娇似的过往并不能引起什么太大的轰动。
“然后是第二天早上老师清点人数时发现少了我一个,才强行从外面打开了我的房间门。我烧晕了过去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把我老师吓坏了,急忙送我去医院,联系我爸妈一直不断的道歉,才知道我白天因为闻多了花香,被花粉刺激的犯了哮喘,要不是送去医院及时可能就没有可能了。”
想象着医院抢救室外人声鼎沸的样子,所有人都在为了一个孩子而紧张。
“对不起对不起,叶先生,是我晚上没有照顾好小叶。”
“老叶你说怎么办啊,小林要是有什么问题怎么办,那我怎么办……”
耳边女人痛不欲生的哽咽和带队老师的愧疚混杂在一起,扰的人脑袋嗡嗡作响。
何况小林还在抢救室里不知道情况怎样。
他疲惫地哄好焦躁的妻子,再安慰老师说这不怪她,生病是不可预料的事,出了问题不怪她,他夫人情绪激动请见谅。
“理解理解的,孩子出了问题作为家长的都不好受。”
抢救室的灯终于熄灭,随之是医生的“Conguantulation”,大家都松了口气,叶庆峰最为紧绷的神经也才缓缓放松。
叶茂森是幸运的孩子,死神心软他,爱神眷顾他。
叶母抱着气息还虚弱的小叶茂森直流眼泪,“笨孩子,你电话给妈妈呀!出问题也不给家里说一声。”
那一刻叶茂森才明白,原来有问题打给妈妈就是随时随地都管用的,妈妈永远心疼他。
小叶茂森假装喘不过来气,叫唤着松手,变换着法子逗他妈开心。
“但我妈还是哭,后来经常问她为什么眼泪不断,她说幸福也会刺激着神经,叫人声泪俱下,所以杨郴,我是个想要爱的孩子,你就陪我一小会儿吧,不耽误你工作的,生病真的很无聊。”
杨郴哪儿还力气起身走人,相较起叶茂森幸福的童年,他总是忍不住想起他还在还在读高中的同母异父的妹妹杨琪。
才六个月大的小女孩被强行断了母乳,这次杨郴才感到绝望,杨母被家暴现在躺在床上也是奄奄一息的状态,而怀里的小女孩则没了哭闹声,眼角划过很多血水,分不清到底是谁的。
那时候的杨郴想,要是有人能让她活下去就好了,这是母亲对幸福最后的一点向往,杨琪就是幸福的象征,她要活下去。
杨郴已经记不清是怎样求人喂大的杨琪,只知道他自己手也落下了病根一直拖着没去治疗,下雨天就会钻心的疼。
叶茂森应该怎么也不会想到为什么昨晚的雨有那么大一把伞还会淋的湿透,他是真的拿不稳。
所以明明苦难都那么叫人喘不过气了他杨郴还会心疼这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叶茂森。
可能是他会让人联想到同样叫人可怜的杨琪吧。
经历不同又怎样,只要是能让人怜爱就是一样的。
每个人人生轨迹不同,想要拥有的爱也有所偏差,杨琪想要能通往大城市的包容的支持的爱,叶茂森却只需要能陪伴他理解他的爱。
都是可怜的小猫,杨郴还是满足了他们所有的需要。
爱他就是爱己,看着大家都幸福他就幸福,幸福这种东西太过于缥缈,他只能从别人的幸福里感受到具象化的爱,就像现在这样。
“够久了,出去给你买药。”
但感受爱的同时也要学会适可而止。
幸福只能感受,不会属于他。
“没关系,你去上班吧,药我会自己买的。”
信你有鬼,杨郴对于他的请求置之不理,他拿出手机在公司群里请假,并把手机怼至他面前,“没办法,组长批假了,不休白不休。”
叶茂森笑出了声,“哥你幼稚。”
“被谁传染的?”杨郴重新给他掖好被子,“生病都不老实,你活该呢。”
“郴哥,”叶茂森撒娇,“你都说我病了还忍心这样对我呢,良心不能无动于衷啊!”
戏多、得寸进尺,杨郴在工位骂他,他焦躁地扶额,感觉自己心累不已。
他平日是个工作起来忘乎所以的人,什么都思考不进去,像是嗑药了一样你和他说啥都是白费力气,偏偏今天脑海里想的全是叶茂森。
别病死在家里了……起了没,这会儿吃过午饭没有,忘了和他说粥不准喝冷的……下午还去训练吗?
病成这样还出去就死在外面好了。
“你念叨啥呢,嘀嘀咕咕半天,哟,今儿终于不在状态啦,这么久方案一个字都没有。”
小胖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可劲儿笑话他,像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不容错过。
杨郴起身去厕所洗了把冷水脸,他觉得自己魔怔了,一个成年人还会照顾不好自己吗,就因为他无端的示弱所以自己就心疼了?
杨郴你醒醒吧,莫名其妙的,人家又不缺人爱。
打脸来的实在太快,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辞职了,真的没脸见小胖。
他今天一天在工位都呈现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将近午饭时间才来公司,又在公司没待多久就返回。小胖是彻底纳闷儿,“哥,你还吃下午茶啊?”
“急事儿。”
“那你来公司干嘛?这一来一回的不嫌麻烦?”
公司上下谁不知道工程设计部有个牛人每天上下班各骑两小时往返,不就就能成仙。
“我说真的,哥你其实今天都不用来的,今天不忙。”
谁叫这破公司请假按小时算?他能少扣点钱就绝不心软,钱对于他来说太过于重要,再苦再难也要双管齐下,谁叫他是家里顶天的呢,造孽。
杨郴没应,匆匆下楼去取自行车。他早上哄睡了叶茂森又着急去楼下的超市买了点菜回来给叶茂森准备中午饭。
超市的菜价格略高于菜市场,又只有那么几样十分没有性价比。
但杨郴碍于时间紧迫没办法才匆忙被宰了肥羊。
这会儿下班能错开晚高峰,且还能赶上菜市场的余热,挑点不错的水果回去还是能够的。
杨郴骑车走的着急,这会儿等在车队的左转弯队列里擦汗。
天气已然来到七月,厚重的热气压着人,好似千斤顶。
幸好骑到家没有让他冒火,叶茂森乖乖躺在床上睡觉,桌上的饭菜按量解决,碗筷重新洗好放回原位。
杨郴心里那股内疚的情绪又来抢前排:原来在家怕是从不干活的吧……
算了,有自我爱护意识,且十分强烈,勉强给满分。
“……嗯,郴哥你下班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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