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殊摔的措不及防。
木板断了一头,另一头还拴着绳子,在惯性作用下又朝着霍宣荡过来,霍宣往旁边退去,脚下却踩到一个土块,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
受惊的不知道围着两人疯狂跑,被霍宣一把抱住:“别疯。”
然后他才站起来绕过去查看谈殊。
谈殊已经坐了起来,身上脸上都是泥,扶着自己的右腿,在霍宣走过来后他捡起一个土块朝对方扔过去,霍宣赶紧躲开。
“靠,你看看你干的好事,你是不是知道那秋千快断了就让我坐上去。”
谈殊看上去很生气,情绪都比平时激动,被气到红着脸指着霍宣。
霍宣一个没忍住,噗的一声笑出来,不知道从他的怀抱中挣脱,跳到谈殊面前,凑在谈殊小腿边轻轻蹭。
谈殊想要站起来,右手滑了一下,眉宇间更加生气,抬起掌心一看,已经红了一片,渗出血丝。
“姓霍的你继续笑我你就别想要你的礼物了。”谈殊威胁。
霍宣这才住嘴,过去先把不知道从谈殊腿边扒拉开,然后把他扶起来。
“真可怜啊。”霍宣勾着唇角摸了摸谈殊的脸,把他脸上的灰擦干净,露出白净的脸蛋。
“你说谁可怜?”谈殊盯着流血的掌心,闻言抬头瞪着霍宣。
“不可怜不可怜。”霍宣解释,拉过他的手看了看,“唉,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它快断了。”
谈殊没说话,把手抽回来,拍着衣服上沾上的干燥灰尘,黄色的土灰在风中洋洋洒洒,霍宣按着他的肩膀给他转了个身,帮他把后背和屁股上的灰拍下来。
“你是不是趁此机会故意打我。”谈殊低头看着他。
“我是那样的人么?”霍宣拍干净了,冲着他笑,“哥哥给你道歉,不生气了。”
然后霍宣在谈殊面前蹲下来,拍拍自己肩膀:“还能走么?我背你?”
“不用。”谈殊招呼不知道,“谁跟你似细皮嫩肉。”
说完谈殊抬脚就走,霍宣连忙背上背篓跟上他,应该没摔出什么大问题,看着走路姿势还很正常,只有膝盖、小腿和手心的擦伤。
霍宣暗暗想,谈殊还好意思说他细皮嫩肉,明明细皮嫩肉的是谈殊自己才对,他盯着谈殊小腿看了一会,膝盖渗出来的血丝顺着皮肤往下流了一厘米,然后停止在那里,把皮肤衬得特别白。
谈殊一直都很白,有记忆开始霍宣就觉得他像温室里长大的瓷娃娃,所以以前霍宣能够很乐意的接受父母让他保护照顾弟弟的要求,这也是众多原因的其中之一。
温室里面的瓷娃娃确实应该要好好照顾。
“很疼么?”霍宣问他,笑过后语气又严肃起来。
“不疼。”谈殊没什么表情,
又在假装坚强了,霍宣想。
回到家里霍宣放下背篓就把谈殊按在藤椅上,自己找来一堆瓶瓶罐罐和创可贴纱布放在一边。
谈殊对于他的细致非常震惊,不相信外公家里会有这些东西。
霍宣非常骄傲的说:“这些是我带来的。”
不知道霍宣为什么会带上这些东西,谈殊没问,霍宣拉来一把椅子坐下,先拿着湿毛巾把谈殊掌心小腿上伤口周围的泥巴都擦干净,然后再一处处抹药,他不太会包纱布,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把酒精忘记,却又连着这个东西一起拿过来,所幸伤口不大,最后还是贴上创可贴。
“外公回来要是问起来,你就说你自己摔的。”霍宣请求谈殊,“要不然他会说我的,说我闯祸。”
虽然知道外公不会这样,但谈殊还是点头答应。
给谈殊处理好伤口,霍宣拿了一个西瓜放进桶里然后吊到水井里。
用井水冰西瓜是一个漫长的需要耐心的过程,霍宣把西瓜放在那里,叫谈殊不要动,西瓜要冰很久,他要出去一趟。
谈殊问他要去哪,他不说,等院子里面安静下来,就只剩不知道在脚边看着他。
谈殊不是一个性格急躁的人,但骤然的家里只剩他一个,霍宣不在他身边的感受让他慢慢焦虑,好一会,感受不到伤口传来的刺痛感,谈殊走到水井边,打算把西瓜拿上来。
他知道这需要很长时间,而现在大概才过去半小时,但他现在等不了那么久。
把西瓜提上来时掌心的伤口又开始刺痛,不知道围在他身边欢快的摇尾巴。
西瓜表面摸上去凉凉的,谈殊想,或许里面也凉了,但并没有如他所想,西瓜里面还是常温的,甚至因为在西瓜地里晒了那么久的太阳,谈殊总觉得吃上去还有些热热的,他猜测这应该是心理作祟。
谈殊想幸好自己只切了一半,又把另外一半放了回去。
霍宣出去了一个小时,先是和向辉说秋千坏了,自己明天会找东西来修,然后又去了一趟超市,想买酒精,最后只买到了独立包装的酒精棉片,他一口气买了三盒。
回家的时候谈殊还在藤椅上,只是挪了个位置,坐在了水井旁边,屋后大树投下的阴凉地。
霍宣回来谈殊也没敢看他,霍宣盯了他几秒,晃了晃手里的袋子:“我买到酒精了,伤口要不要重新擦一遍。”
“不用了吧,待会再说。”谈殊没抬头,那模样特别心虚。
他很少露出这样的表情,霍宣直觉敏锐的趴在水井旁边,发现位置果然被动过,桶里的西瓜都只剩一半。
谈殊摸了摸鼻子,依旧表情冷酷:“我只是尝尝。”
“好吃么?”霍宣哭笑不得的扭头问他。
“还行。”意识到霍宣大概不会生气,谈殊进屋把剩的西瓜拿出来,“其实,没有很冰也好吃。”
“是么。”霍宣坐下来,拿了一块西瓜,对着不知道吹口哨,不知道跑过来,他刚要掰一小块喂给不知道,忽然想起什么,问谈殊,“小狗可以吃西瓜么?”
“应该可以吧。”
霍宣这才放心的掰了一块扔不知道嘴里,然后自己吃起来。
夏日的午后人心浮躁,但这一方小院意外的平和,就连蝉鸣在这里都成了风声的合奏,一下午晃悠过去,落日时外公回来,桌上已经放了两个冰过的西瓜,外公问霍宣明天生日要不要蛋糕,他托去镇上的人带回来。
霍宣想说不吃,话还没出口,他看了谈殊一眼,又改口了,说:“吃吧,我想要桃子味的。”
外公应了一声,谈殊却看过来,小声问他:“你不是不喜欢桃子。”
“没啊,我现在喜欢了。”霍宣看了看谈殊的脸,笑着捏了一下。
“你是不是没吃药。”谈殊缩了回去。
霍宣笑了一下,又请求他:“明天陪我去把秋千修一下吧。”
虽然向辉说不用他修,自己闲了就去,但霍宣还是觉得不好意思。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霍宣给谈殊身上的伤用酒精又擦了一边,然后两个人才往秋千那边去。
绳子和木板都是从家里找的,不做不知道,这还是很麻烦的一件事,外公以前会做木活,家里有成堆工具,霍宣也一并拿来。
谈殊被霍宣以受伤为由安置在一边,不知道还是好奇的围着霍宣,看他在木板上钻孔,用刨子把木板表面打磨光滑,虽然技术拙劣,但胜在认真且耐心。
谈殊后倾着身体,一手撑在地上看着他,有些无聊,干脆掏出耳机插上,选了一首自己喜欢的歌。
花了三个多小时,霍宣终于成功的修好了秋千,他用手掌拍了拍,修好的秋千比原先结实了不少,霍宣手上都是灰,脸也蹭脏了,他抬起手肘擦汗,对谈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你要不要再来试试?”
“不要。”谈殊冷酷拒绝,随后举起手机对着霍宣拍了张照片,霍宣见状,干脆坐在地上抱起不知道,一人一狗都笑呵呵的冲着镜头,谈殊勾起唇角,拍了几张后镜头一转,对着天上晃眼的云。
老家的天总是湛蓝又干净,谈殊听见霍宣喊他,便又把镜头转回去。
“继续拍我呀。”霍宣说。
“你几岁?”谈殊放下手机,嘲笑他的幼稚。
“几岁也比你大。”霍宣起身拍拍灰,坐到谈殊旁边,“我十七了,而你,谈小殊,你才十六。”
“好了不起。”谈殊小声嘀咕,不就三个月而已。
“三个月也比你大。”霍宣勾了勾他的耳机线,尾音上扬,“听什么,分我听听。”
谈殊把另外一只耳机扔给他。
“你帮我戴啊。”霍宣举起双手,有些无辜的看着他。
那双手现在很脏,而谈殊的耳机线是白色的,用了很多年还没染上一粒灰,谈殊没反驳,拍了拍他的头,霍宣把头转过去,谈殊轻轻把耳机塞他耳朵里。
谈殊的手指总是微凉的,反复剐蹭过他的耳廓,霍宣眼珠转了一下,看见谈殊阳光下的侧脸,眼睛,睫毛,都泛着金色。
然后他又把视线转过来,问谈殊:“你戴好了么?”
“你话很多。”谈殊打断他,帮别人戴耳机真的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他想尽量的不碰到霍宣耳朵。
等到终于完好的卡进去,谈殊才退开,然后端正的坐到一边。
“《夏天》啊。”霍宣说,“这是原唱么?”
“是啊。”谈殊瞥了他一眼,“没想到你还知道啊。”
霍宣觉得自己有被侮辱到:“我只是不好好学习,我不是弱智好么,而且要说起来,我认识的歌啊电影啊可比你多多了,你整天就看个小屁孩才看的动画片。”
“霍宣!”谈殊又板起脸,“你信不信我打死你。”
“不行,今天是我生日,过几天再打死我吧。”霍宣一把摘了耳机,把谈殊拉起来,“走了,回家回家,你给我的礼物呢?”
霍宣背上东西,拉着谈殊在田埂上小跑回家,谈殊扯了扯他的手,没扯开,只能一路跟着他,T恤被风吹起来,这里的风很多时候并不温柔,就像人在用力的撕扯着什么,头发乱七八糟的挡住视线,但谈殊喜欢这样的风。
田埂上两个奔跑的少年和一只甩着舌头的狗,大概画面看上去就觉得滑稽,谈殊暗暗想。
他不知道为什么很多时候霍宣可以那么有活力,也不知道这个明明都不愿意把他耳机弄脏的人会不介意把他的手腕弄脏。
到家后霍宣问谈殊要自己的礼物,谈殊还是不愿意拿出来,说要等到晚上才能给他。
外公让人帮忙带的蛋糕一直到晚上才拿回来,虽然有蛋糕,但外公还是煮了长寿面,谈殊没过生日也有,外公说等到谈殊生日他们就不在这里了,就跟着一起吃,嘱咐他们一定要把面吃完,不能咬断。
镇上做的蛋糕没以前吃的那么精致,上面摆着一圈水蜜桃,奶油很甜腻,蛋糕胚也没有很柔软细腻,霍宣和谈殊在外公的注视下吃完长寿面,原本说要点蜡烛,但霍宣阻止了,他说自己没什么愿望。
外公也不强求,本来老人家也不注重那些仪式,拿过刀就开始切蛋糕,霍宣想了想,自己已经十年没在生日这天吃过蛋糕了,不知道等到十八岁那天还有没有这个待遇,虽然奶油甜腻的他吃不下,但他看到谈殊不想吃奶油时,还是把谈殊的奶油扒拉过来,然后把自己的桃子都扒拉给谈殊。
谈殊看似平淡的看着他这一番操作,其实他也很久没吃过桃子味的蛋糕了。
“外公怎么不吃啊?”霍宣看着外公面前的蛋糕吃了几口就放下了。
“太甜了,吃不了这东西,你们自己吃吧。”
最后霍宣和谈殊也只吃完了他们自己那块,剩下的被放回冰箱。
那个蛋糕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待了很久,某一天才被发现已经变质。
而在霍宣十七岁生日的夜晚,蛋糕还是甜的,谈殊把霍宣叫到楼上,在行李箱里翻了很久,才把塞的最严实的一个盒子拿出来。
“喏,礼物。”谈殊揉了揉鼻子,把盒子递给霍宣。
霍宣欣喜的接过来,又小心翼翼的把粘在牛皮纸上的胶带撕开,盒子还是棕色的,里面躺着一个机车模型。
Moto Guzzi V7 Ⅱ,几年前面世的意大利品牌Moto Guzzi的经典车型,霍宣瞪了几秒,随后发出惊人的咆哮,抱着模型上窜下跳,眼里藏不住的喜悦,问谈殊怎么知道他喜欢这个。
谈殊不耐的捂着耳朵:“别叫了别叫了,这么高兴么?”
“谈小殊你真是我的宝贝。”霍宣把模型轻手轻脚放在床上,呲着个大牙就把谈殊抱住,谈殊虽然没比他矮多少,体重也和他差不多,但霍宣还是轻而易举的把人抱起来。
“放我下来!”谈殊又开始抗拒。
“你对我真好,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霍宣把他放下来,眼睛还亮闪闪的盯着谈殊。
心脏在夏夜晚风中不知疲倦的跳动,谈殊退了一步,说:“我聪明。”
霍宣对这个问题并不执着,开始围着他的建模转圈。
“是不是特别漂亮。”霍宣见谈殊也凑过来了,向他全方位展示着。
谈殊对机车不感兴趣,也不知道霍宣为什么喜欢,他掏出手机:“我给你们拍照?”
霍宣说好,但是又把谈殊揽过去,亲昵的贴着他的脸:“拍吧。”
“哦。”谈殊手指点了一下,霍宣的脑袋和他的脑袋凑得更近了,他又点了一下。
“合照记得发我,对了,还有今天你拍的那些也记得发我。”霍宣说。
霍宣实在爱不释手,看完后意犹未尽的把东西放回盒子里,盖好,见状谈殊没忍住问:“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机车?”
“好看啊。”霍宣的回答意料之中,好像他喜欢什么东西都没有理由的。
“这算什么。”谈殊小声说完,坐在一边椅子上。
“你礼物想要什么?”霍宣放好东西后问他。
谈殊顿了顿,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偏过头不看霍宣。
“你随便吧。”
霍宣听见他说。
“怎么能随便呢。”霍宣说,歪着头想了想,“我送你一组手办吧,你想要哪个的。”
谈殊还是没说话,犹豫许久后才转头模棱两可的说:“你自己看吧,我选不出来。”
“行。”霍宣点头,他已经在心里想好了,这才拍拍谈殊的头,带着他的生日礼物气势昂扬的回去。
生日礼物被他放在书桌上,家里柜子里其实也有很多模型,霍宣从十五岁开始喜欢机车,只是他现在骑不了,只能买模型过瘾,这个爱好被父母批评过很多次,其实不止这个爱好,他哪个爱好不被父母批评的,就连弹个吉他也能被骂,好像在父母眼里不管他做什么都是不务正业。
想到这,霍宣又想起自己来这之前被砸坏的吉他,觉得特别肉疼。
不过幸好砸的不是谈殊送的那个,谈殊送他的十六岁生日礼物就是一个吉他,霍宣一直舍不得用,好好的收着,时不时拿出来保养一下。
所有谈殊送他的礼物他都特别喜欢,因为谈殊总是能精准的捕捉到他喜欢什么,也因为这些都是谈殊送的。
谈殊两个字对霍宣来说是特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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