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灵病后第三天，虽然胃痛已消，但脸色仍带着病后的苍白。白月梨如同前两日一样，带着新鲜食材准时出现在公寓门口。
“今天感觉怎么样？”她一边换鞋一边问，目光习惯性地落在叶知灵脸上，关切地观察着她的气色。
“好很多了。”叶知灵接过她手中的袋子，两人的指尖短暂一碰，便不动声色地收了回去，彼此都假装没有察觉。“其实你不用天天过来，我已经能自己弄点吃的了。”
白月梨走进厨房，开始整理食材，语气平静：“外卖油重，不适合养胃。反正我这几天稿子不多，顺便。”
叶知灵看着她熟练地系上围裙的背影，那句“顺便”在她心里轻轻撞了一下。她知道白月梨最近在赶“心境迷宫”的最终设计稿，根本不可能清闲。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门外站着许晚棠，手里提着精致的保温桶，身后还跟着探头探脑的米姝杞。
“听说病号需要营养？”许晚棠笑着晃了晃保温桶，“炖了党参乌鸡汤，最是温补。”
米姝杞灵活地挤进门，笑嘻嘻地说：“我和晚棠姐代表组织来看望你，青泠姐在赶稿，薏柔姐最近在跟进一个IPO项目，就派我们当代表了！”
叶知灵无奈地让开身：“进来吧。麻烦你们跑一趟了。”
许晚棠将汤放在餐桌上，目光温和地看向叶知灵：“青泠很担心你，特意嘱咐我一定要来看看。薏柔也发了信息，说等项目结束请你吃大餐赔罪。”
米姝杞已经像只好奇的猫，在客厅里转悠起来。她的目光很快被茶几上几本略显陈旧的相册吸引——那是叶知灵前几天整理书房时拿出来，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
“哇！老照片！”米姝杞惊喜地叫出声，毫不客气地拿起一本翻看起来。“知灵姐，你小时候长得还挺乖嘛！”
叶知灵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白月梨也从厨房走出来，好奇地凑过去。
相册里是高中时期的叶知灵，穿着蓝白校服，扎着利落的马尾，正在国旗下讲话。照片上的她神情认真，带着几分青涩的严肃。
“这张我知道，”许晚棠也走过来，指着照片笑道，“是高二那次辩论赛夺冠后，她作为代表发言。那天她还特别紧张，在后台一直默稿。”
叶知灵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
米姝杞飞快地往后翻，又发现新大陆似的叫起来：“哎呀！这张！是你们毕业旅行在海边！
照片上，叶知灵独自坐在沙滩伞下，看着远处在海里嬉闹的白青泠、许晚棠和林薏柔，表情带着点羡慕，又有些固执的疏离。
白月梨看着那张照片，心里微微一动。她想起泳池边叶知灵说的那些关于海、关于水的话。
叶知灵伸手想要拿回相册，语气带着难得的窘迫：“米姝杞，你这小家伙别翻了……”
米姝杞灵活地侧身避开，语气变得柔和了些：“月梨你看，这是暑假知灵姐带我们去旅游，那会儿青泠姐和晚棠姐正在筹备展览，没能一起来。”
许晚棠注视着照片，目光温柔：“是啊，那段时间我们忙得脚不沾地。看到你们发回来的照片，我还记得自己特别羡慕。”
米姝杞凑过来指着另一张照片：“看这个！我们在民宿天台烧烤，知灵姐烤的玉米最好吃，结果都被我们抢光了。”
许晚棠看着照片里欢声笑语的场景，眼里带着温暖的笑意：“虽然没能一起去，但看到这些照片，就像也参与了那段时光。”
米姝杞放下相册，但目光又被另一本吸引。那本是大学时期的相册。
“这张好！”她指着照片里穿着学士服的叶知灵，正和一个面容慈祥、眼神锐利的老人合影，“叶爷爷还是这么精神！他老人家身体还好吗？”
叶知灵的目光柔软下来：“还好，就是需要多休息。”
白月梨安静地看着那张合影。照片上的叶知灵笑容灿烂，是那种发自内心的、毫无负担的笑，和现在那种标准的、礼貌的笑容完全不同。老人看着她，眼神里满是骄傲和疼爱。
许晚棠适时地盛出鸡汤，浓郁的香气弥漫开来。“都别站着了，先喝汤。知灵，你多喝点，补补元气。”
四人围坐在餐桌旁。鸡汤炖得金黄清亮，味道醇厚。叶知灵小口喝着，感觉一股暖流从胃里蔓延到四肢百骸。
米姝杞一边喝汤，一边还是忍不住八卦，用胳膊碰了碰身边的白月梨，压低声音：“哎，说真的，你们俩现在什么情况？叶知灵居然肯让你登堂入室照顾她三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白月梨握着汤匙的手顿了顿，面不改色：“她生病了，我照顾一下，很正常。”
“正常？”米姝杞挑眉，“上次她重感冒发烧，我想来送个药都被她拒之门外，说什么死不了别来烦她。”她故意提高音量，“叶总监，这次怎么不一样了啊？”
叶知灵正低头喝汤，闻言呛了一下，咳嗽起来，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许晚棠连忙给她递纸巾，无奈地看了米姝杞一眼。
白月梨伸手轻轻拍着叶知灵的背，帮她顺气，然后才抬眼看向米姝杞，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她现在需要安静休息。”
米姝杞看着白月梨护着叶知灵的样子，眨了眨眼，终于心领神会地“哦”了一声，拉长了语调，没再继续追问，只是冲白月梨做了个“我懂了”的表情。
又坐了一会儿，许晚棠便拉着还想看热闹的米姝杞起身告辞。
送走她们，公寓里恢复了安静。
叶知灵看着被米姝杞翻得有些凌乱的相册，无奈地笑了笑：“姝杞还是这么活泼。”
“她很关心你。”白月梨轻声说，目光落在那些摊开的照片上，“大家都很关心你。”
叶知灵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落在那些记录着她青春岁月的影像上——沙滩伞下的孤单，毕业典礼上与姥爷的相依……那些被时光定格的瞬间，此刻在白月梨安静的目光注视下，仿佛被赋予了新的意义。
“我好像……”叶知灵的声音很轻，“很久没有这样和朋友一起看老照片了。”
成年不久后，她的时间被分割成无数个会议和项目，这些带着温度的记忆被深深埋藏，几乎快要遗忘。
白月梨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将散落的照片整理好，动作细致而温柔。当她拿起那张沙滩照片时，指尖在上面停留了片刻。
“这张，”她抬起头，看向叶知灵，“可以送我一张复印件吗？”
叶知灵有些意外：“为什么？”
“感觉……”白月梨斟酌着用词，“很真实。和泳池边的你，有点像。”
叶知灵怔住了。她看着白月梨清澈的眼睛，那里没有同情，没有探究，只有一种深切的懂得。仿佛透过这些定格的影像，她真的看到了那个隐藏在强大外壳下的、真实的自己。
“好。”她听见自己说。
晚上，白月梨依旧做了清淡的晚餐。饭后，两人站在宽敞的阳台上。夜幕低垂，城市的灯火如星河倾泻。
晚风拂面，带着初夏的暖意。叶知灵侧头看着身旁的白月梨，月光勾勒出她柔和的侧脸线条。这几天的陪伴，那些无声的关怀，还有今天看着老照片时那句“很真实”，都像细流汇入心田，冲垮了她多年来筑起的某些堤防。
白月梨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转过头来，四目相对。
“月梨，”叶知灵轻声开口，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有些模糊，“谢谢你。”
不仅仅是谢她这几日的照顾。
白月梨看着她，月光落在她的眼底，漾开浅浅的波纹。她没有问谢什么，只是微微弯起唇角，点了点头。
那一刻，无需更多言语。有些靠近，发生在热汤蒸腾的香气里，发生在老照片泛黄的边角上，发生在月光下无声的对视中。
比言语更真实，比承诺更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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