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纳奥河东区(同时也被称为学院区,阿莫里的大部分高校都设在这个区里),与白风铃剧院相隔两条街的二手书店。这里紧挨着曼第拉国立大学的图书馆,客流量永远都不算多,但总会是那里的大学生。
现在,全部的大学都因为3月3日的国王生日而享有五日的假期,这家二手书店便显得更加冷清了。在这样短暂的等候里,思考仍然是最佳的选择。
基于我对启示会的了解,写下这张威胁卡片的人并不一定是启示会的麻烦制造者们,但毋庸置疑,他们在这件事里一定起到了指使者或者咨询师的作用。在这两年里,这些追随者也开始向他们会长的风格靠拢,成为隐藏在幕后的设计者,而不再贸然地登场于台前。在前往白风铃剧院进行调查前,有一些资料是我必须得知的——收购剧院的贺瑞尔子爵,他的儿子,与剧院其他演员的资料。这家二手书店的老板正是这样的情报来源,她从属于教会,为政府工作,同时也是我的一位老朋友,海拉·古辛格。
她看上去对贺瑞尔子爵颇有意见:“有关于白风铃剧院的人员资料都在这个文件夹里,但是贺瑞尔子爵,恐怕你需要注意一点了,林恩,他和他的那个儿子都是个混蛋。”
“这句评价是以教会的态度还是政府的态度所说的?”
“不,仅仅是从一个人的角度。”海拉面无表情地说,她永远都是那副公事公办的表情,但说到这里时,声音也罕见地有了一些起伏,“老贺瑞尔,也就是布鲁斯·贺瑞尔子爵,对于命运教会而言,他可真是一位虔信者。也许你还对去年年末的那场慈善晚会有印象,他为教会学校捐赠了三千金利尔,为此还收获了很好的名声。”
利尔是曼第拉王国的通用货币,一枚铜利尔可以买半磅面包,十枚铜利尔等于一枚银利尔,十枚银利尔等于一枚金利尔。三千金利尔对于一名子爵而言,绝不是轻轻松松可以捐献出来的金额,那么结论就显而易见了,这位伪慈善家到底想做什么呢?
我抬头看向了海拉,她在光下仿佛隔了一层朦胧的灰尘。
“他的财富是从哪里来的?”我轻轻地问,手指点了点桌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贺瑞尔家族的爵位是在对外战争时获得的,布鲁斯·贺瑞尔的祖辈打了场胜仗,踏平了那些森林精灵的住所,也因此得到了子爵的地位。现在战争早就结束了,贺瑞尔家族的财产大多数在艺术娱乐方面——这大概也是他收购白风铃剧院的缘由——这种产业可不会让他轻轻松松就将三千金利尔抛出去。但他的确是一位命运的虔信者,那三千金利尔,对他而言,大概就是为了安抚自己,企图让命运眷顾自己的赠礼吧。”
海拉微微颔首:“他大概拥有一些灰色产业,但是隐藏得很好,教会完全没有调查出来。不过更重要的不只是这个。他很懂得伪善,但他的伪装并不总是完美的。曾有人目击过布鲁斯·贺瑞尔出没于红灯区,这对贵族而言,如果透露出去,那么就是一个污点,那个目击者将这件事告知了我的线人,结果一天过后,他就如同蒸发了一般彻底找不到踪影了。贺瑞尔子爵实际上的手腕远超我们的想象,他现在越来越谨慎了,不过很可惜,这一点他的儿子还做不到。这位小贺瑞尔,也就是阿普伦·贺瑞尔,他大概还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在做什么,也没意识到自己的父亲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不过他的执绔让他的父亲不得不亲自为他善后,正是因此,我们才抓到了这条毒蛇的尾巴。”
“哦……我想想,去年10月时,阿莫里美术馆发生的雕像被人恶意涂鸦事件?”
“不止。”
“去年1月的宝石展收到了匿名信声称要盗走其中的一颗宝石,但实际上无事发生,贺瑞尔子爵在那场展上以较低的价格收购了一颗红宝石;两年前的7月份,有一家剧院的女演员说自己受到了骚扰,但实际上,等到警察来调查时,她已经改口称从未发生过这种事情;三年前的4月份,霍普伯爵报案称家中价值五千金利尔的钻石项链不翼而飞,但过了一段时间,那条项链又完完整整地躺回了它原本所在的地方,霍普伯爵的小儿子和阿普伦·贺瑞尔交好,那段时间他经常出入霍普伯爵的府邸……”我顺着我记忆中可以被认为小贺瑞尔有可能做的案件一件一件地说出来了。
对此,海拉只是没有任何惊讶地继续补充道:“全对,不过你忽略了最重要的一件——发生在阿比利亚共和国,所以你可能没有听说过——五年前的4月,瑞伊·拉里尼被发现死在家中,他是阿比利亚一位富商家的独子,他们家的产业链包括艺术作品的转卖,所以瑞伊·拉里尼经常和他的父亲一起来往曼第拉与阿比利亚之间,我们认为,正是在这个期间里,他结识了阿普伦·贺瑞尔。因为这起案件受到了跨国的限制,而拉里尼一家并非命运信徒,因此我们未能参与调查,但据我所知,瑞伊·拉里尼的死因至今并不明确,负责调查的时之教会认为,他可能被某些物品所诅咒了。”
……那么这对贺瑞尔父子的确超乎我的想象。对于阿比利亚共和国,我对于在那个国家发生的事了解并不是很多,那是曼第拉王国东方邻近的国家,与曼第拉王国被命运教会所垄断了信仰的现状不同,阿比利亚在宗教方面非常杂乱,几乎可以在它的首都找到所有正神的教堂,时之教会只是其中之一,信仰着时间与四季之神。只不过,现如今更令我感兴趣的并非这对父子的荒诞事迹,我更在意的则是启示会:这个组织只是因为命运教会在曼第拉王国的特殊性而被定义为了渎神组织,然而在其他国家,启示会的行动则相当自由,只要他们没干出什么杀人纵火的事情,那么警察与其他教会基本上会忽视他们的行动,既然如此,是否意味着启示会与阿比利亚国的势力有所勾结呢?拉里尼家可能会想要报复阿普伦·贺瑞尔,但他们何必要费尽力气砸下一只灯,试图阻拦《和谐曲》的再次登台?这其中或许有我不知道的隐情,思考片刻后,装有白风铃剧院人员资料的袋子被打开,薄薄的几张纸里,记录内容最多的罗夫洛斯·兰特放在了最上面。
兰特,这对我而言并不是一个陌生的姓。十年之前,魔法协会的主席正姓兰特,如今许久未见的名字重逢在了这张纸上——罗夫洛斯·兰特是他的儿子,但十分不幸的是,似乎因为自己儿子那极其平庸的魔法天赋,导致了这对父子关系的不和睦。从他的履历上看,来自父亲的干预并未对他造成太大影响,尽管就读于阿莫里魔法学院,毕业后仍然我行我素,与家里断绝来往,成为了一名歌剧演员。我翻到了下一页,从《和谐曲》的男主变成了男二,饰演贵族的查理·乔森,乔森议员的侄子与养子,显然,白风铃剧院的演员们家世都深藏不露,前任魔法协会主席之子,议员之子……我的脑袋里逐渐浮现出乔森议员的档案:他并未结婚,也未生子,在哥哥去世后收养了自己的侄子与侄女,谈起他的侄女,我倒是将她与罗夫洛斯口中那位“推荐了奥斯图姆侦探,在一年前卷入了启示会的麻烦里”的演员家属结合起来,唤醒了这段记忆。
去年2月,《魔法生物及其制品的管制决定》在议会里被提出,短短两天之后,启示会便声称这一决定将导致大部分以此为生的人失去收入来源,同时又将进一步压缩魔法师在社会里的生存地位,因此,启示会的疯子便绑架了诸多议员亲属,在这一条提案不得不改为废案后又将那些人质完好无损地放出,其中一位受害者甚至还感叹出了“在绑架期间品尝到了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这一发言,而乔森议员的侄女,夏洛特·乔森也是被绑架的人质中的一员。对于不得不废掉的魔法制品管制,我对这条提案的看法只有一点——那群享有了魔法带来的优渥的蠢货又想进一步垄断,将魔法变为一类中上阶层才可以享受的服务,这可真是他们黄油吃进脑袋里面了,那位魔法协会的主席莱维亚·阿本德罗特对此竟然只是沉默地投了一票反对,而非当场为那些大放厥词的恶犬施几道噤声咒语,说不上真是冷静还是懦弱。在那次混乱中,我也只不过是微不足道地帮了些忙,要知道,议会的那群地精般智力低下且自大的生物偶尔常常被启示会威胁的滋味也相当不错,只是他们很遗憾地不会将这次痛楚牢记在心,在恶狠狠地咒骂过启示会后,又因为难以匹敌命运的力量,悻悻地将此事作罢,转过头继续恬不知耻地摆弄着他们的权势。
看起来,夏洛特·乔森,要么是记忆力出奇地好,要么是观察力超乎我预料的敏锐。在那些被解救的受害者眼中,我理应是看起来相当不重要的一名小角色而已,但她却同时注意到了我的名字。
我将资料翻了几页,没有看见《和谐曲》编剧的资料。
“这你就要问问白风铃剧院的前任老板了。”海拉耸了耸肩,“或许除了他之外,再没人知道《和谐曲》是谁写的。”
我摇了摇头:“这足够了。这位未知名的剧作者越难以寻觅到踪迹,他也就越可疑。更何况,除了他之外,我倒是更好奇那位阿本德罗特先生一些,他看上去可不是会有那么一位好到会将所剩不多的空闲时间都分出去看歌剧排练的朋友。”
“魔法协会的那位阿本德罗特?”
“现在也没有什么别的阿本德罗特值得谈论了吧。”
“好吧。林恩,我可以理解你讨厌这类故作温和,把绅士的面具戴在脸上的人,不过我也不得不承认,阿本德罗特先生的确有某种特殊的魔力——似乎见过他的人都会不由得的喜欢他,在这方面,我更愿意称之为聪明人的圆滑,正巧和你这聪明人的棱角相反。如果是他坐在魔法协会主席和议员的这张椅子上,我倒是还很期待他的作为。”
“这可相当难得,毕竟博取所有人欢喜的情绪,从某种意味而言才是透彻的多面派人物。更何况,我上次听你夸奖人还是三年前,到这会儿,那个人都已经被蛆虫啃得只剩下骨头了。海拉,你在看人这一方面,尤其是直觉,可远远比不过你的理性。”
“承蒙夸奖,希望我不会过几天后就听到你的改观。”
好吧。我终于皱起了眉头:难道是莱维亚·阿本德罗特偷偷在教会的圣水里面加了迷情药吗?当然,我从来只依照真相说话,而不会因主观的情绪贸然对某人下了片面的定义,所以我决定对此保持沉默,直到我走出二手书店,感觉到阴沉的空气中飘起了细微、毛躁的春雨。
有大约七万字左右的存稿……会努力写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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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一些必要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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