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阴沉沉的，太阳藏进了厚厚的云层里，半空是模糊一片的灰白色。昨日的大雪还积在干瘪的树枝上，从小区门口一路往街道上延伸，有一条被人们铲出的还算干净的小路。
顺着望过去，就看到一辆白色的车停靠在那里。
俞念一将胳膊间的围巾往怀里拢了拢，迈步朝那边靠近。
白车正对着小区大门，是一辆大众途锐。车身干净得发亮，轮胎上仅沾染了一层泥泞，从窗户望过去，隐隐能够看到坐着两个人的身影。
俞念一在车门前站定，视线从主驾掠过后座，径直拉开后座的车门，一眼看到了里面坐着的席玉。
昨天还是一辆黑车，今天就又换了一辆。是工作么，竟然还有司机。
司机是个外表看起来和她差不多的女孩子，戴着眼镜，不苟言笑，见她坐稳便发动起车子。
俞念一心里琢磨着，笑着跟席玉和前面的女孩打了个招呼；“席玉姐，司机姐姐，下午好。”
主驾的女孩友好地回应，便又目不转睛地开起车来。
席玉朝她点了点头，拿出一杯果茶递给她。
“谢谢席玉姐。”俞念一惊喜地接过，心道席玉这么细心，难怪会稳稳停在小区门口，而不是昨晚她刻意走远的位置。她摩梭着瓶身隐隐透过来的热意，不着痕迹地往席玉那边看。
席玉今天穿了个黑白格子的大衣，裤子是简单通勤的西装裤。她的双腿叠起，脚尖抵在主驾的座椅靠背下，双手时不时交叠在腿上，坐得倒是分外标准。
今天和昨天一如既往的发型，不过昨天的黑框眼镜换成了有些气质的银色边框，多了一丝清冷疏离。
“席瑶有事，就不跟着过来了。”席玉突然说。
俞念一微微回神，猝不及防地和席玉投来的目光相碰，她顿了顿，丝毫没有偷看被抓包的无措感，接着道：“是这样……不过席玉姐来得好早，我让你等很久了吗？”
“没有，刚来。”
汽车驶到一处红绿灯交叉口，稳稳停了下来。车厢内飘荡着若有似无的香味，俞念一扫过席玉看着窗外的侧脸，接着开口道：“今天天气好冷，晚上都有零下十五度，昨天我就发现了，席玉姐似乎穿得有些少，如果为了陪着我出来买衣服，感冒了的话我会担心的。”
席玉回过头来，眼镜下那双毫无波澜的眸子望过来，看了俞念一许久，才淡淡开口：“席瑶说你性格很好，和你相处很愉快，确实是这样。”
俞念一眸子一动，握着果茶杯子的手轻轻收紧。接着抿唇笑道：“席玉姐现在也这样想吗？”
车窗外成排停滞的车流开始松动，一个接着一个向前行驶。车后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喇叭声，席玉看向主驾，主驾的女孩慌忙松开刹车，小心翼翼地朝席玉的方向望了一眼，接着又看向马路前方。
席玉收回目光，看着俞念一道：“当然。谢谢你的关心。”
“不过我在外的时间很少，不会影响。”
“那就好。”
席瑶有没有在席玉面前说过这些话俞念一不知道，不过席玉既然乐意这么说，说明目前状态良好，可以继续发展。
十公里的路程没用多久的时间，很快就已经开到了嘉阳广场附近。席玉吩咐司机将车开走，前边的路段，步行要比开车更方便一些。
刚下了车，俞念一就感受到了嘉阳冬日的寒冷。才十二月，就已经接连大雪，冷风刺骨。今天反倒比昨天还要更冷一些，寒风刮起俞念一披肩的金色卷发，她将羽绒服裹紧，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席玉此时正低头看着手机，说是有工作需要回复。
席玉的皮肤很白，但就算是这样寒冷的天气，鼻子和脸蛋也不会冻红，反倒映衬得更清冷了一些。
原本在车里还觉得刚刚好的大衣此时反倒有些不够看了，在接连不断的冷风中，衣角不停飘起，就连梳理得整齐规整的盘发也被吹得松散，额前的碎发吹落了下来，频频飘落在她的唇角。
本人还不自知似的，低头回复着信息，神情淡淡。
俞念一上前一步，走到不遮挡席玉视线的位置，将怀里捂了很久的黄色围巾拿出，握在手里。
等了几分钟，席玉才将手机息屏，顺势手放进大衣侧边的口袋里：“抱歉，临时有些事。外边冷，我们先进去吧。”
俞念一笑着回好呀，然后凑到席玉面前，席玉微愣，平淡的表情停滞了几秒，目光落在俞念一离得越来越近的手上。
俞念一将围巾敞开，微微踮起脚尖，把围巾一角穿过席玉的侧脸，接着左手接了回来，结实地绕了一圈。
她无视掉席玉略带审视的目光，小心地将脸侧被吹起的碎发缕进围巾里，目光掠过席玉紧抿着的浅色薄唇，才发现下唇唇瓣上，有一颗浅褐色的很小的痣。
正常社交距离，却是很难发现。
俞念一盯着看了一会，又装似无意地收回目光，朝席玉道：“外面天气太冷了，还刮风，这样会暖和一些。你放心，这件围巾我没有穿过，还是新的。”
席玉嗯了一声，目光落在衣服上的黄色围巾上：“谢谢。”
俞念一走回到席玉身侧，两人肩并肩往嘉阳商城的方向走。今天是休息日，商场外的广场上满是结伴出玩的大人和小孩，尽管天气有些寒冷，但依然人潮涌动。
“席玉姐经常来这里吗？”俞念一边走边说：“我和席瑶有空就会来这里买买衣服看看电影，这里种类丰富，体验感还是很不错的。”
“不常。”席玉扫过周围窜动的人群，经过商场大门时，单手将挡风的门帘拉起，侧着身子示意俞念一先进。
俞念一微微眨眼，看席玉这样细致的动作，也有些受宠若惊。
从相识到现在，席玉虽然性子平淡但做事却出乎意料的舒服。
这或许就是年上的魅力？
俞念一微微眯眼，打量着席玉平静的侧脸：“谢谢席玉姐，你好贴心啊。”
“客气。”
“刚刚有那么一瞬间我都有点心动了呢。”
据席瑶所说，她早已经在成人礼之后，就跟家里出柜。虽然当时闹得天翻地覆，但是父母似乎很是拿这个二女儿没办法，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妥协了。
作为女同的姐姐，席玉没有可能不知道这句有些暧昧的带一些暗示的意思。
席玉步子微顿，盯着俞念一笑得异常亲切的样子。
席玉似乎很擅长一言不发地盯着人看，而且全程没有表情，让人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俞念一心里啧啧两声，暗道自己这招似乎在席玉这里不是特别管用。
她毫不在意地迎上席玉的目光，面不红心不跳地开始了经典话术：“席玉姐这么细心温柔，身边一定有很多小迷妹吧？”
“没有，都是一些工作上的同事。”席玉收敛起刚刚注视的目光，随口道。
俞念一点点头，表现出思考的样子：“看来席玉姐很忙呢。这么忙还能够抽出时间出来亲自陪我买衣服，让我很开心。”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往电梯口走去。
席玉跟着过来，并没有对俞念一刚刚的话有任何反馈。
下了一楼女服装区域，俞念一便引着席玉径直走向前方最角落那家服装店，店长见俞念一来了，立刻扬起笑脸热情招呼着。
“小莹姐，之前我买的那套裤袜还有吗？”俞念一跟店长小莹打了个招呼，便自来熟地走进店里，四处打量着新到的衣服款式。
李晓莹哎呦一声，目光在俞念一和席玉身上转了一圈，亲切地勾着俞念一的肩膀往前走，边说还边回头看跟在身后的席玉：“小俞，是不是那套穿得很舒服？今又带了个美女过来再买一套？真谢谢你照顾姐生意！谁穿呀？是她穿吗？”
俞念一眼里带笑，避重就轻道：“可不是，那套又舒服又勾勒腿型，我很喜欢！”
这个点店里并没有什么其他人，李晓莹大嗓门的声音自然一字不差地传进了席玉的耳朵里。席玉本人倒没有什么反应，只是静静站在那里，似乎真的只充当着付钱的角色。
李晓莹见俞念一没有否认，便自顾自走到席玉跟前，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了一番席玉的身段，席玉就站在原地，任她打量。李晓莹嘴里下意识嘶了一声：“小俞啊，你这个朋友个子不低，要穿那个的话得穿和你一个码的，可惜那个码已经卖完了，现在就剩小的了，她怕是穿不了呀！”
看着李晓莹自顾自介绍，席玉丝毫不反驳的样子，俞念一将手抵唇，罕见地憋起笑来。
席玉双手环胸，眸子看向了门外。
俞念一见捉弄人捉弄够了，刚刚尴尬的气氛似乎也有所缓解，于是便走过去拍了拍李晓莹的肩膀：“小莹姐，既然没有合适的码那就算了，回头我再找你！”
李晓莹哎了一声，刚刚还想推销产品的话顿时噎在喉咙里，最后只能目送着俞念一拉着席玉离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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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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