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司会审,定在七日之后。
这七日,长安表面平静,底下却暗流汹涌。
第三夜,世子府突遭袭击。
刺客七人,皆是死士,武功路数混杂,配合却默契。他们避开正门守卫,从西侧矮墙翻入,直扑宇文珩所在的书房。
彼时宇文珩正在灯下看边关送来的密报——关于北戎大皇子近日动向。听闻破窗声,他反应极快,抓起案上砚台掷向最先闯入的黑影,同时翻身滚到屏风后,抽出墙上悬挂的长剑。
刺客训练有素,三人缠斗,四人直取他性命。宇文珩剑法得名家真传,但病体未愈,气力不济,十几招后便左支右绌。一支冷箭从窗外射入,擦过他肩臂,带出一溜血花!
剧痛让他动作一滞,另一名刺客的刀已砍向脖颈——
“铛!”
一枚弩箭破空而来,精准地击飞了刀锋!紧接着,弩箭连发,窗外传来闷哼和倒地声。
月光下,一道身影从屋顶跃下,手中短弩还冒着青烟。黑衣蒙面,但那双眼睛——沉静、锐利,宇文珩一眼认出。
沈辞。
他加入战团,招式狠辣简洁,每一击都直取要害。有了他的加入,局势瞬间逆转。不到一炷香时间,七名刺客悉数毙命,最后一人眼见不敌,咬碎口中毒囊自尽。
宇文珩捂着流血的手臂,靠墙喘息。沈辞快步走来,撕下衣摆为他简单包扎。“殿下伤得不深,但箭上有毒。”他嗅了嗅伤口渗出的血,“是‘软筋散’,不会致命,但十二个时辰内内力尽失。”
宇文珩苦笑:“看来有人不想我在三司会审时说话。”他看向地上尸体,“查得出路数吗?”
沈辞蹲下检查。掀开衣襟,在内襟处发现一个极小的绣纹——东宫暗记。但当他检查刺客所用的弩箭时,眉头皱起:“箭簇是北戎工艺,箭杆却是江南特有的湘妃竹。”
“太子……和北戎?”宇文珩眼神冰冷,“或者,是有人想嫁祸太子?”
“都有可能。”沈辞站起身,“但有一事可以肯定——东宫内部,有人与北戎勾结。”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世子府的护卫闻声赶来。沈辞看了宇文珩一眼,微微点头,身形一闪,消失在夜色中。
翌日,消息传来:太子侧妃林氏,昨夜“突发急病”,暴毙于东宫。
沈辞以刑部侍郎身份前去验尸。回来后面色凝重:“是毒杀。‘红颜悴’,服下后三个时辰发作,状似心疾。下毒手法老练,应是身边人所为。”
“灭口。”宇文珩冷笑,“看来太子殿下,手脚很干净。”
但他没料到,更干净的在后面。
三日后,城隍庙。
这座庙早已荒废,神像斑驳,蛛网密布。宇文珩依约独自前来,在破败的正殿等候。约的是沈辞——他们要交换各自查到的情报。
子时,沈辞准时出现。同样一身黑衣,不带随从。
“殿下查到了什么?”他开门见山。
“二皇子与北戎的勾结,不只是构陷太傅。”宇文珩从怀中取出一份密报,“三个月前,二皇子门下的人,以北境军需为名,向北戎私售了五百套精铁铠甲。交易地点在边境黑市,中间人是……醉仙楼那个北戎密使。”
沈辞接过密报细看,眼神渐冷。“臣这边查到,太子与北戎大皇子的联络,早在半年前就开始了。以边贸为幌子,实则为北戎输送铁器、粮草,甚至……军械图纸。”
他取出一卷图纸副本,上面赫然是边关某处要塞的布防详图。
宇文珩倒抽一口冷气。“通敌叛国……他们怎么敢?!”
“因为有人许诺,若北戎助他登基,愿割让北境三州。”沈辞的声音平静,内容却惊心动魄,“许诺之人,不是二皇子,是太子。”
殿内死寂。只有穿堂风吹得破窗纸哗啦作响。
许久,宇文珩缓缓道:“所以,构陷太傅,表面是二皇子想剪除太子臂膀,实则是太子想一石二鸟——既除忠直老臣,又借我之手扳倒二皇子,他坐收渔利。”
“是。”沈辞看着他,“殿下现在明白了?此案已不是单纯的党争,而是事关边关安危、江山社稷。”
宇文珩走到破败的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沈辞,你究竟是谁的人?”他回过头,目光锐利,“刑部侍郎?还是……别的什么?”
沈辞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走到宇文珩面前,单膝跪地。不是臣子对皇子的跪,而是一种更郑重、更决绝的姿态。
“臣是殿下的人。”他抬头,目光清澈而坚定,“从三年前琼林宴,殿下为被世家子弟欺辱的寒门学子当庭抗辩,说出‘愿为天下寒士燃灯’那日起,臣就是殿下的人了。”
宇文珩怔住。三年前琼林宴……他记得自己一时意气,为几个被嘲笑的寒门进士说了几句话,惹得父皇不悦,还被几个兄长私下嘲笑“妇人之仁”。那时人群中,似乎确实有一道清冷目光始终追随,可他未曾留意。
“所以这些年……”他声音微哑。
“所以这些年,刑部的案卷总会‘恰好’送到殿下需要的时候;二皇子在江南的亏空才会‘意外’暴露;殿下几次遇险,暗中解决的,也不是殿下自己的人。”沈辞一口气说完,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臣所求不多,只愿殿下前路,少些风雪。”
宇文珩看着他。这个总是冷峻如冰的男人,此刻跪在破败的庙宇中,眼中却燃着灼热的光。那光烫得他心头发颤,胸口那个被太傅之血烫出的窟窿,仿佛被什么温热的东西缓缓注入。
他伸出手,不是搀扶,而是轻轻握住了沈辞的手腕。
“沈知寒,”他唤沈辞的表字,声音沙哑,“这条路,风雪不会少,只会更烈。你……可还想陪?”
沈辞反手握住他的手,掌心温热而坚定,带着常年握剑留下的薄茧。
“臣早已在路上了,殿下。”
十指交握,无言却胜千言。窗外风声呜咽,破庙内烛火飘摇。两颗在冰雪皇城中孤独行走太久的心,终于在此刻,触到了彼此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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