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心心念念的馄饨，郑守州果然肉眼可见地心情好了起来。
“爷爷，这家馄饨一定很好吃吧。”素珉没那么喜欢吃馄饨，所以中午并没有打算点馄饨吃，不过看爷爷难得这么高兴，估计很合他心意了。
郑守州笑了笑，终于对孙女多说了几句话：“这倒不算是我爱的东西，你奶奶才是真的开到哭哦……”
多的也不说，郑守州乐呵着进了屋。
手机响了几下，素珉还没来得及揣摩完爷爷的话，就看到了张誉亓发来的消息：
–Z：【学人精】
–Z：【到家了就赶紧学习】
–Z：【可千万别懈怠了】
不用面对面，素珉都能想象出他咬牙切齿打下这几个字的画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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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多小时以前。
“金乌市第一人民医院”，蓝色的一行大字明晃晃地印在高楼顶端。
素珉回头望了一眼叠在一块儿的几幢高楼。
俞子霖其实已经吃蛋糕吃撑了，但是还记得素珉的提议，于是拉着几个人哐哐哐往前冲，“去张记面馆，gogogo！”
虽然永和街离这儿只有三公里左右，但要是真徒步过去，这几个人都不知道要走到何年马月去了，于是章闫礼提议骑共享单车。
和好友一起骑行，从锦溪路到念慈路，从横渠街到永和街。
足足三点六公里。
穿过绿道和人群，经过午时温热的风和花树。
一路骑行，有争着当领头羊的，有骑得东倒西歪的，也有边骑边唱着歌，故意搞怪的音调惹得路人都驻足观望。
终于到了张记面馆，正当饭点，店里头桌子已经几乎坐满了，他们也不急，在边上等了许久。
素珉纠结了好半晌，打算拉着他们去其他地方吃，生怕饿着自己的这些朋友们。
怎料，他们才不打算半途而废：“既然决定吃这家了那就得吃上，不然我们骑这么久骑得苟延残喘的，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来看个人头然后就走吗？”
无言以对，唯有心里的感动。
于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终于等来一张空闲的桌子。
老板娘看起来年纪不大，也就三四十的样子，可偏偏眼尾皱纹如烟花尾巴一样炸开。她笑着问他们，是不是放假一起出来玩了。
“算是，但又不完全是。”俞子霖盯着前边的菜单看了半天，感觉自己都要老眼昏花了，于是揉揉眼睛回复老板娘，“我们主要是来看住院的朋友滴，诶我的妈呀，我都不知道该吃啥了，你们都要吃些啥，给我参考参考呗？”
素珉面对着门口，只能半侧着身子去看柜台顶上的菜单，从上往下，又从左往右，实在是又犯了选择纠结症。
听到轻飘飘的一声笑。
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脖子疑似扭到了，酸痛酸痛的，好不容易扭正了身子，却发现张誉亓已经收回了笑容。
搞得她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张誉亓没看她，靠着椅背，跟老板娘说：“给我来一碗番茄土豆拌面。”
老板娘在边上拿着纸笔唰唰唰写下了。
张誉亓假装不经意地掀起眼皮，瞅她，表情就好似在说：你呢，你吃什么？
素珉撇撇嘴，意识有些逃出掌控，脑子里全是他刚说的“番茄土豆焖面”，于是脱口而出：“番茄土豆……”
老板娘唰唰唰地记下，没听全，又确认一遍：“是番茄土豆拌面么姑娘？”
对面又飘来一声短促又轻微的笑。
张誉亓这一回是实打实地盯着她笑了，根本不带掩饰的，笑得脸颊上的酒窝都更加明显几分，漂亮的瞳孔里头盛满了愉悦。
如果她没有猜错，他肯定是在笑她，笑她怎么老是学人呢。
如果能听到他的内心独白，大抵是在说她是个学人精。
这人真是……
素珉强行把视线转到了桌面上，理直气也壮地说：“不是的，我要吃的是番茄土豆焖面。”
张誉亓越发觉得好笑，假装很赞同她的口味，点了点头，手搭上桌面，冷白的皮肤与棕色的木桌相碰，很有节奏地敲着桌面。
余光中瞥到他憋笑的表情，柯岑便知道这人又开始欺负素珉了，她在心底骂了几句，恨不得此刻就把这人赶下桌。
这人真是太恶趣味了！
等了片刻，几碗面通通端了上来，素珉差点忘记了正事，将将要嘱咐老板娘，对面的张誉亓却先一步开口：“还要碗馄饨，打包带走的。”
老板娘很热情地“噢”了一声，“要葱花香菜不？”
张誉亓看了看素珉，下巴微抬，在问她的意思，等看到素珉点头，他就对着老板娘补充：“都可以加点。”
“不是，你这人……”柯岑目睹了这一切，越来越觉得张誉亓从头到脚都在散发着莫名其妙的魅力，就好像开屏的孔雀一样。
花里胡哨的。
张誉亓探究地望了她一眼，边挑香菜边自恋：“突然发现我体贴入微的优点了？”
柯岑翻了个白眼，依旧和张誉亓在互呛，你一句我一句，两个人就差直接当面打起来了。
素珉拌了拌面，瞥到他在挑香菜的动作，原来他现在还是讨厌香菜。
还是那个从小到大都把香菜列入自己黑名单的挑食鬼。
素珉没开吃，于是把自己的碗往前一推，与张誉亓的一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觉得这样挑香菜还蛮麻烦，也不为别的，就单纯怕对面这人挑菜的手挑酸了，非常体贴入微的：“我跟你换一碗。”
张誉亓抬眸，视线落在垂落的一头短发上，乌黑乌黑的，就像他小时候被奶奶逼着喝的芝麻糊一样。
他“哦”了一声，还真不太客气，把自己那碗放到了素珉面前。
“我刚刚没吃过的。”素珉怕他介意，又解释一句。
张誉亓又“哦”一声。
素珉没话找话：“如果是吃过的，我肯定不会给你的。”
她话才刚落，对面那人已经夹着面条送入了嘴里，番茄土豆泥的味道弥漫在周围，香喷喷极了。
他嚼了几口：“确实好吃。”
“你点的番茄土豆焖面。”
素珉也尝一口面前的拌面，其实觉得味道也就一般，但是看着他吃着焖面那一副高兴的模样，只好撒了个小谎：“你点的番茄土豆拌面，也挺不错的。”
也不知道张誉亓有没有骗她。
周围的人走了又来，来了又走，形形色色，只有他们这一桌还整整齐齐坐着享受美食。
“我说。”
俞子霖忍了好久，终于不堪重负地开口了：“你俩别腻歪了行不行，听你俩对话跟听人说梦话一样，前言不搭后语的。”
他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瞪坐在过道边上的一双人。
两个人简直像过家家。
也太幼稚了。
李凛其实也有点受不了了，总感觉他俩坐一起周围就会自动散发出一些粉色泡泡，就好像他们这些朋友坐在边上就跟木头一样，完全不存在他俩的世界里头。
也太目中无人了。
他愤愤不平：“你一句我一句，你俩干脆别吃饭了，演相声去吧孩子。”
柯岑看着这两个人一起攻击张誉亓，终于满意了，但是，“诶，说张誉亓可以，别说我们米伢，要演相声张誉亓一个人去演就行了，我们米伢才不稀罕和他一起呢。”
她牵了牵素珉的袖口，循着素珉看过来的视线问：“你说对吧，米伢？”
有些头疼，素珉想。
抵不过柯岑炽热的目光，只好略带敷衍地点头，含含糊糊地让大家赶紧吃面：“再不吃就要坨了哦。”
吃到尾声，章闫礼突然想起来自己若有若无的愧疚感从何而来了，于是小心翼翼地开口：“那个……不好意思啊大家，说好了监督你们写假期作业来着，彻彻底底忘记了。”
章闫礼虽然读文科，不过自律性很强，监督大家学习的任务自然而然就落在了他头上，甚至有些共通的知识点他还会给没听懂的朋友们讲一遍，耐心又全能，实在是难得的一位好老师。
但是现在讲这个也太煞风景了。
俞子霖“哎呦喂”了半天，非常想把这个话题跳过去，然后就很“不经意”地看到了门口一个小孩，高兴地指了指：“诶你看，这小孩长得也太好玩了，这脸型怎么那么像桃子嘞！”
章闫礼：“……”
他默默地扳正了俞子霖的脑袋，提议：“这样吧，我们回去收拾收拾，下午去图书馆学习，怎么样？”
李凛给他点了个赞：“你真的太负责了哥们。”
“也行吧，假期都过去一半了，还有二十几张试卷没写，我真有点怕明天赶不过来了。”柯岑摆着张苦瓜脸，实在没想通老师布置这么多作业到底是想要累死谁。
俞子霖一拍脑门，终于发现最重要的事情了：“我的娘，完蛋了完蛋了，柯岑还好你今天说了，要不然我都快要忘记自己那二十几张卷子还在张誉亓家里了。”
他有点不太好意思地嘿嘿笑了几声，要是今天柯岑没提起这事情，等他回学校高低得被宋未峰请去办公室喝几壶茶。
张誉亓身子挺直了来，抽了张纸巾擦嘴才说话：“去吧，我也没写完。”
素珉发现这人还蛮正经的有时候，比如说吃饭的时候吧，不论是在家里还是今天的面馆，他都认认真真地低头吃饭，自己绝不会主动去说话，除非边上的人和他说话，他或许会出于礼貌回几句，吃饭也是慢条斯理的，长长的睫毛就那么倾斜着，垂眸看着碗里，看他吃饭很是赏心悦目。
她真觉得张誉亓以后要是想走互联网路线，倒也可以试试吃播。
柯岑偏头询问素珉的想法：“你去不去呀，你不去的话我可以来你家陪你哦。”
素珉没怎么犹豫地摇了摇头。
“我就不去了，想要复习一下之前落下的课程。”
其实比起大家一起学习，素珉已经更倾向于独自学习，也许效率会低一些，自律性会少一些，但过去的这两年，她已经很习惯一个人学习的模式了。上个月为了转回金乌，课程进度落下了一些，一直拖欠着也不是好事，不早点查漏补缺她怕后面越来越听不懂，况且她要是真一起去图书馆了，反而会耽误他们写作业的进度。
整整二十三张试卷呢，也不知道他们这些磨蹭鬼什么时候能写完。
“那你有不会的可以电话问我们哦。”柯岑转念又一想，“算了，你直接发信息吧，我在图书馆也接不了电话，我看到信息就立马回你好吧！保证让你全部学得透透的！”
俞子霖被她逗笑了，要不是空间不够大，他真要表演一个前仰后合的姿势了。
“我好像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冷笑话，你教素珉？您可拉倒吧，素珉就算是落下了点课程也比你上个月卯足劲考得高，数学班里倒数，也不知道是谁哦~”
好气人，柯岑真想给他来一拳，“你怎么敢说我的，英语考了个七十二分，我就算用脚趾头考试都比你厉害！”
俞子霖：“......”早知道他就不说话得了。
几个人结了账出门，门外的世界一片晴空，蔚蓝的天空，多变的云片，还有哗哗作响的香樟树。
章闫礼叮嘱素珉：“没关系，你要是碰到了难题可以直接发群里，我们谁看到了信息都会试着解答一下的，应该还不至于误人子弟。”
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确实一副可靠的样子。
“真不和我们去吗？”
回去的路上，张誉亓已经问了她三遍。
“张誉亓。”素珉轻轻唤他一声。
可惜，骑车的时候风总是自由的，吹散了这三个字，让落在后边的张誉亓只听到了风的呜咽声，他疑惑地“嗯”了一声。
下一句话终于听清了几个字眼，张誉亓努力拼凑了一番，应该是在说：
“有句话你听过没。”
他应该听过吗？
他加快了脚下踩踏板的速度，又不能并排，那太危险了，只能稍稍落后素珉半个身位。
出乎意料的，她突然狡猾了一回。
她竟然故意骑快了些。
散落的话语落回他身上：“事不过三哦。”
张誉亓终于放弃了再问她一遍的打算，视线里不再只有车水马龙，川流不息，有的不过是那一头乌发，毫无桎梏，有些甚至调皮地卡在主人的脖颈间。
于是，视线里又会出现一只白皙的手。
那只手慢慢落在后颈，摸了半天头发，实在是没理清碎发。
张誉亓差点就要冲上去上手帮她别开那撮碎发。
最后忍了又忍。
没去。
也没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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