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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曾经少年

眉山郡的秋也快要结束,季安尘仆仆的回去,下榻的院落梧桐树叶落了满地,枝丫寥落。

那人像往常一般坐在梧桐树下,石桌上是温好的龙井,远远的便已闻到清香。

季安脚步放慢,生怕打扰了这一幕,走近时,那人将煮好的龙井推置她面前。

“尝尝,刚煮好的。”

季安拿起茶盏,握在掌心,酝酿着答谢的措辞。

“季将军可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被拆穿了意图,季安也不瞒了,索性开口:“多谢你让卫舟河来前相助。”

那人淡淡的喝着茶,垂目,轻声道了句:“这没什么,举手之劳。”放下茶盏后,看向季清:“受伤了?”

季安哑然,她离开淞山后专程在城内买了一件新衣裳,便是因为血腥味太刺鼻,怕段景怀不适,没成想,竟还是被他看了出来。

“离京前我带了一些金创药,一会儿我命随行的侍女给你上药。”

“臣多谢太子殿下。”

“你我之间不需要这些虚礼。”

他总能给她该有的尊重和细节,如若他不是储君,那么……季安被自己的想法惊到,茶水溅起,烫在了她的指尖。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烫着了没有。”

旋即抓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吹,那份神情,专注到好似世间空无一物。

季安的心跳愈发的厉害,她抽回手,起身:“太子殿下,臣突然想起来,将士们正在筹备庆功宴,臣去看看。”

她走的极快,甚至连他说的那句小心伤口都不曾听到。

庆功宴的那天,卞京城内城外皆挂满了红绸,到了晚上,城内烟火百花齐放,热闹非凡。

季安作为主帅与众将士们在一起,庆祝这来之不易的胜利。

宴会散场,将士们三三两两的离去。季安喝的有些微醉,捧着酒坛趴在木桌上,打算将歇会儿便离开。

“阿季,阿季,醒醒。”

睡意朦胧间似有人在唤着她,声音缱绻,季清睁眼,抬眸,竟是段景怀。

“你来了。”季安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手里拎着酒坛,似醉非醉。

那人没有说话,就那样安静的看着季安,良久淡淡道:“你醉了。”

季安摇头:“我没醉,就是头有点晕,这点酒还醉不到我,不过,太子殿下,怎么来这里了?”

段景怀看向季安:“看你许久未归,想来你应当在这里。”

“太子殿下找我做什么?”季安饮了一口酒,询问。

段景怀答不上来,彼时天空淅淅沥沥下起了雨,季安似乎清醒了些许。

“太子殿下,无事便歇息吧,季安告退。”

段景怀忽然抓住李潇的手腕:“季安,我……”

季安淡淡笑了笑:“太子殿下,还是歇息去吧。有些话您不该说,也不能说,您要告诉季安的,就让它埋在你的心里,永远……永远都不要说出来,你我此生只能是君臣。”

听到这里,段景怀看着两人的手,慢慢松开,季安转身离去,背影摇摇晃晃,以至于她挽发的绸缎都快要松散开来。

“酒醉生悲意,愁绪满心间。”

季安借着酒意随景出口成诗,也是在抒发心中的不畅。

看着那人的身影,一点一点消失在烟雨之中。段景怀的眸子慢慢沉寂下去,似乎看不到任何光点。

第二日来自京师的奏折送至眉山郡,段景怀前去,向季安告别,季安一个人待在房中擦拭着手里的剑。

他们之间隔着一扇门,段景怀站在门外:“季安,我要走了,你……不来送送我吗?”

季安没有出去,隔着一扇门,她对段景怀说:“太子殿下,此次回京师,路途遥遥,一路……平安!”

他知道她大概是不会出来了,于是站在门口,放下那柄,转身离开。

因为眉山郡还有相关事宜,为妥当处理,因此朝中认为季安年少有为,刚正不阿。命季安留下肃清眉山郡之风,这一驻扎便是一年。

“我最是喜这柄归吾,不管何时何地,就像你陪在我身边一样。”季安摸着剑柄兀自说着,像是在说给那个人听一样。

此去塞北,归期遥遥,季安率领的季家军浩浩荡荡的自京师出发,临行前皇帝替季家军饯行,烈酒洒满了城墙下。

季家军的旗帜在冷风中刺啦作响,高昂的声音穿透云霄,令人军心大振。

季安站在城墙之上,看向城下之下,十万兵将,这就是她手里的兵将,各个英雄善战,忠心耿耿,所向披靡,在战场上如同怒吼的雄狮,令人闻风丧胆。

随着一声令下,季家军一齐转身,季安徒步走下城墙,翻身坐在马背上,回望了一眼二十几年的故土,竟觉得悲凉无限。

“季家军听令,出发!”

“战无不胜,所向披靡。血战沙场,山河同归,天佑崇安——山河同归,天佑崇安——”

季安率领着季家军浩浩荡荡的离开了崇安这片故土,此去经年,不知何时归来,她清楚的知道,这是皇帝的意思,皇帝已经开始忌惮季家了。

据说塞北苦寒,但好在天地辽阔,民风淳朴。去了在那里,不比京师闲来的安逸,甚至每日都可能会面临生死。

季安不知道的是,她离开的京师的那一日段景怀匆匆赶至城墙之上,站在那里,许久,直至季家军同她的身影出城才离开。

初至塞北,季安便在军营之中下榻,赵景年则前去知会当地县令,上下打点。

舟车劳顿许久,是从未有过的疲惫,终于可以好生歇息。

虽是疲惫,竟是一夜无眠,竟想起了儿时的事情。

那时的段景怀,已经是如今孝宗帝最喜爱的皇子,刚出生便被封为太子。

她们的结识是意外,但也是老皇帝的刻意安排,当时皇帝将太子送至将军府锤炼,同季鹤学武。倘若她不是季鹤的女儿,恐怕这一辈子都不会有幸识得当朝太子。

段景怀当时已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了,而季安还是个十岁黄毛丫头,初见段景怀,他的身边跟了三四个随从,还有一名侍女,可显身份尊贵。

就算威名远扬的大将军见了他也要行李跪拜,唯独季安初入世,懵懂无知,拿着小木剑走到段景怀面前,弯着眼睛,明眸善睐。

“你是谁呀,长得真好看。”

“放肆!”当时太子身边的丫鬟呵斥了季安。

段景怀眉头不悦,睨了一眼侍女,威严肃穆,可只有季安不怕他。

“季老将军的女儿也是你能呵斥的,退下!”

便是季鹤也诚惶诚恐:“小女年幼,还望太子殿下多多包涵。”

“季老将军乃我朝功臣,便是父皇见了也礼让三分。作为太子,本王更要敬之。小丫头,不生分的紧,本王很是喜欢,希望季将军日后可让小姑娘同我一并上课。”

“谢太子殿下。”

自那时起,季安便与当朝太子同吃同住,他上什么课季安便上什么课,段景怀很是聪明,学什么都比常人快。

季安并不懂离别,只觉得有段景怀在,每天睁眼看到他都会觉得很开心。

她时常和其他府的少爷公子哥出去玩,斗蛐蛐,耍剑,肆意畅快,有时候回府会给段景怀带些外面的新鲜玩意儿。

段景怀也乐得其中,自然而然的收下,在段景怀心里,也只有季安不将她当作太子,只当他是段景怀,一句一句景怀哥哥,令段景怀心生爱怜。

段景怀在将军府日日练武,偶尔出门身边也跟着随从,刺杀他的人太多了。

那年的中秋节,永庆城内挂满了红色的灯笼,嫦娥奔月的蒲扇,商贩小摊琳琅满目,段景怀在季安的软磨硬泡下出了府。

出府沿街一直向东走,身旁两侧的灯火照在两个人的面庞上,明媚不已。而这也是段景怀人生当中唯一一次无比欢喜的经历。

他们走至城南水巷之时遭遇了刺杀,数以计百的箭自四面八方而来,冲向她们,季安吓坏了。

段景怀拿出长剑,抱着季安,同那些人厮杀,直至最后要杀那些人时,才捂住季安的眼睛:“闭上眼睛,不要看。”

季安乖乖听话,只听得到剑冰冷的声音和那些人的哀嚎,随后,跟随段景怀那几名随从出现,将那些人的尸体一并处理了。

他一人便可以解决掉杀他的那些人,根本不需要任何人来解围,这便是帝王之姿,仅凭他一人便可傲视群雄,号令天下。

也许是从那时开始段景怀这个名字,甚至这个人才在季安的心里一点一点留下烙印。

季安一夜未眠,第二日便开始接待辽鹤县的外邦使臣与当地县令,他们所求不过是边境安定,安然维持好眼前的生活。

传闻之前在此驻扎的将军已被调至关南驻扎,听说这位将军是自京师被贬而来,还是位女将军。

前来拜访的人络绎不绝,辽北身处崇安正北,距离京师遥遥两千多公里,这里的民风大多淳朴,当地的官员也有的热情好客,来拜访时给季安提着当地的特色小酒秋风烈,还有一些土鸡蛋。

毕竟今后辽北还需仰仗这位来自京城的季将军守护。

临近夜幕时,赵景年走进营帐之时,季安正在小憩。

听到动静后才慢慢睁开双目,想来定是累极了。不过,也真是为难她了,自京师至辽鹤他们足足走了将近一月,期间有朝廷派来的暗杀以及各方势力的截杀,等到了便开始休整,一日未眠,第二日又得与当地各方势力打交道,毕竟这不是在京师。

朝中有人想除掉季家军的比比皆是,想杀季安的,也是多如牛毛,连绵不绝。

“先生前来所谓何事?”

“将军,京中传来消息,太子成婚了,娶的是四大世家里赵家的嫡女赵书韵。”

季安听到此消息那双目怔住,气氛突然安静的不似从前。

许久,才听到那人气若无力的声音: “什么时候的事?”

“我们被截杀的第二日。”

赵景年看向那个坐在高堂之人的面容,一瞬间白了下来,如同失去了所有力气,身子直直歪倒在椅子上。

“我知道了,先生早些歇息吧。”

“还有一事。”

“何事?”

“皇帝命将军彻查辽北官场,肃清朝纲。”

“嗯。”

皇帝并不想让季安重返京师,很多人都不想季安重返京师,因为季安的存在动了很多人的利益,皇帝对季家的态度是既利用,又打压。但是又没有办法除掉季安,因为民之所向,好在季安只是个女儿身,对帝位并无威胁,只是因为太子喜欢季安,所以才想杀了季安。

皇帝只想培养一个合格的帝王,所以他不允许太子动情,也不可以有情。

她是京中最威风凛凛的女将军,却也有着不曾为外人道出的心事,或许,有些人的相遇本就是为了错过。

心里闷的喘不过气来,原来她竟也有一丝嫉妒站在那人身边的女子。

赵书韵她是见过的,是位才貌双全,容貌名动京师的女子,不似她,习武长年握枪,满手老茧。

季安的手无意识地抚过腰间佩剑的剑柄,冰凉的触感自指尖蔓延,却压不下心头那股燎原般的灼痛。她缓缓站起身,走到营帐门口,掀开厚重的帘子。塞北的风毫无遮挡地灌进来,带着粗粝的黄沙和刺骨的寒意,吹散了帐内稀薄的暖意,也吹得她眼眶发涩。

原来,城门外他匆匆赶来的遥望,是此生难以逾越的鸿沟前,最后的凝眸。她以为将心事深埋,退回君臣的本分,便可换他前路坦荡,江山稳固。却未曾想,这结局来得如此迅疾,又如此……合乎时宜。

赵家嫡女,赵书韵。季安在心底默默重复这个名字。她记得宫宴上惊鸿一瞥,那位小姐坐在女眷席中,如一朵精心养护的牡丹,端庄娴雅,谈吐间引经据典,是与她截然不同的另一种存在。那样的女子,才配站在储君身侧,母仪天下。而她季安,属于沙场,属于边关,属于长风烈马与孤烟冷月。

“这样……也好。”她对着帐外无垠的、开始沉入暮色的旷野,低声自语。声音很快被风吹散,不留痕迹。

接下来的日子,季安仿佛将全部心力都投入了辽北的事务中。她雷厉风行,以铁腕整顿当地散漫的军纪,清理积弊的官场。那些试图贿赂或蒙混的地方官员,在她冷冽的目光和确凿的证据面前纷纷败下阵来。她走访边境村落,勘察地形,重新部署防线,与塞外部落时而谈判,时而交锋,迅速树立起不容侵犯的威严。季家军在她的带领下,很快适应了塞北的环境,军容整肃,士气高昂。

只是,夜深人静时,偶尔从梦中惊醒,帐外呼啸的风声里,恍惚会夹杂着一声遥远的、温润的“阿季”。她便再难入眠,起身披甲,去巡营,或是独自在月光下练剑,直到筋疲力尽。

赵景年将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叹息,却无从劝慰。他知道,有些伤口,只能靠时间去磨平,或者,永远留下疤痕。

半年后,京师有密信至,非经官方驿道,而是通过季家军秘密的渠道。信是段景怀身边一位绝对忠心的老内侍所写,字迹仓促而隐晦。

信中说,太子妃赵氏温婉贤淑,帝后甚为满意。太子勤于政务,夙夜匪懈,只是……时常于东宫书房独坐至深夜,面前有时摊着边关奏报,有时是一卷旧兵书,书页间,夹着一片早已干枯的、脉络分明的梧桐叶。

季安读完,将信纸就着烛火点燃,看那微弱的火焰跳跃,吞噬掉那些遥远的、与她再无瓜葛的细节。灰烬落下,如同眉山郡那个秋天,凋零满地的梧桐叶。

又过了几个月,塞北下了入冬后的第一场大雪。天地皆白,掩盖了所有疮痍与颜色。季安率领一队轻骑巡边归来,马踏碎琼,在雪原上留下一串深深的蹄印。极目远眺,山河苍茫,前路亦是苍茫。

副将打马靠近,呵着白气道:“将军,今年这雪来得早,也来得猛,怕是个严冬。咱们的冬衣和粮草补给,朝廷那边……”

季安勒住马,望向京师的方向,尽管重重关山阻隔,什么也望不见。她的侧脸在兜鍪下显得格外清晰冷硬,语气平静无波:“朝廷的补给照例催问,但我们不能只依赖京师。传令下去,明日召集辽鹤府库及当地大商户,商议就地采买、储备过冬物资事宜。季家军,首先要学会在任何地方活下去,站稳脚跟。”

“是!”副将领命,眼中满是信服。

雪花落在她的肩甲上,迅速融化成细小水珠,又凝成冰晶。她想起很多年前,那个中秋夜,永庆城璀璨的灯火下,少年太子将她护在怀中,剑光如雪,抵挡四方危机。那时的他,眼中唯有决断与保护;那时的她,心中唯有依赖与懵懂的悸动。

如今,他是深宫之中沉稳的储君,有娇妻在侧,有万里江山待承。她是塞北朔风里戍边的将军,有十万将士相托,有国门安危系于一身。

他们之间,隔着的早已不是一扇门,一场雨,而是滔滔岁月,巍巍宫墙,以及各自无法推卸的责任与命运。

“回营。”季安调转马头,声音斩断纷扬的思绪。

马蹄声再次响起,踏碎雪原的寂静,向着军营的方向而去。她的背脊挺得笔直,如同身后那杆在风雪中依然高高飘扬的“季”字帅旗。

此行塞北,归期遥遥。

或许,此生都不必再归。

也好。

从此,他是君,她是臣。他是九天明月,她是边关长风。明月照山河,长风护国门。

相望不相亲,相念不相闻。

如此,便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结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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