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诺德出来了,就该我进了。我进了浴室,就不想再出来。我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情,在浴室里磨蹭了半个世纪。
我先是把那个能自动调节水温和力度的淋浴系统研究了个遍,从热带雨林模式切换到极地冰泉模式,差点把自己冻成冰棍。然后我又研究了那个全自动的烘干机,感受着暖风从三百六十个刁钻的角度吹拂我每一寸肌肤,感觉自己像一辆刚开出洗车生产线的车。
总之,我用尽毕生所学,把浴室里所有带按钮的东西都当成了一个待破解的bug,企图用拖延战术对抗这操蛋的现实。
然而,战术是没用的。当我把所有功能都体验了一遍,连墙上那块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瓷砖是不是触摸屏都按了半天之后,我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我得走出去了。
我站在巨大的穿衣镜前,看着镜子里那个脸色发白、眼神游移的自己。我身上的浴袍和阿诺德刚才穿的那件是同款,只是尺寸不一样。
同样柔软的布料,同样带着一股清冷的、高级的皂香。
这算什么?情侣睡袍?
我打了个冷战,感觉自己的CPU又开始冒烟了。
不行,我需要我的精神支柱。我的不锈钢保温杯,我的枸杞大红枣,我的灵魂伴侣,它还孤零零地被遗弃在不知道哪里。没有它,我今晚连走出这道门的勇气都没有。
就在我抓心挠肝,盘算着是该装晕还是装死的时候,浴室门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叩叩声。
我吓得一哆嗦,差点跳起来。
“谁?”我压低声音,紧张地问。
门外没有回答。
过了几秒钟,又是一声“叩叩”。
我挪到门边,把门开了一条小缝。
门外空无一人,只有地上赫然放着我那个锃光瓦亮、上面还带着几个被我手贱抠出来的划痕的不锈钢保温杯。
我愣住了,一把将我的宝贝保温杯抢了进来,紧紧抱在怀里,就像抱住了全世界。冰凉又熟悉的金属触感从手心传来,我拧开盖子,那股混合着枸杞和红枣甜味的水汽扑面而来,我几乎要感动得哭出来。
活过来了。
这一定是阿诺德干的。他虽然没说话,却精准地预判了我这个核心资源的用户需求。这家伙,还不赖嘛!
有了保温杯壮胆,我总算有了点底气。我换上那套准备好的睡衣,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浴室的门。
卧室里的光线已经调得很暗,只留下一圈柔和的、环绕着天花板的氛围灯带。我一眼就看到了那张大到能开运动会的床,以及床上那个已经躺下的、侧身背对着我的身影。
阿诺德已经睡了?
他盖着薄薄的被子,只露出一个黑色的后脑勺,睡着的样子收敛所有锋芒和压迫感,看起来……竟然有几分无害。整个房间里,只有他平稳而绵长的呼吸声。
我提着的心,莫名其妙地就放下来一半。
太好了。只要不用面对面尬聊,一切都好说。这就像产品经理终于下班了,我这个乙方也能暂时松口气。
我抱着我的保温杯,踮起脚尖,不知为何竟以一种做贼的心态,悄无声息地挪到床的另一边。这张床实在是太大了,我俩中间的距离,感觉都能再睡下两个我。我小心翼翼地掀开被角,把自己塞了进去,身体僵硬得像块块,紧紧地贴着床的边缘一寸寸挪过去,生怕一不小心滚过去,触碰到什么不该碰的开关。
被子上,还残留着他身上的味道。那股清冽的青提味,混合着沐浴后的皂香,扑进我的鼻腔。我的脸颊开始发烫,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
我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和一个……同性外形的生物躺在一张床上。这种感觉太诡异了,比写出一个死循环的bug还让人抓狂。
我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在脑子里默写《TCP/IP协议详解》,从物理层到应用层,试图用技术知识覆盖掉这该死的尴尬。
就在我默写到“三次握手,四次挥手”的阶段,即将进入深度睡眠状态时,床头柜的方向,突然亮起了一道幽蓝色的光。
光线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明显。
我猛地睁开眼,侧过头,循着光看去。
是阿诺德的个虫通讯器。
那是一个薄如蝉翼的、半透明的环状智脑,此刻正悬浮在床头柜上方。
我又看了眼阿诺德,他的呼吸依旧平稳,似乎完全没有被惊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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