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仙君吩咐的衣服给他换好了吗?”
“姥姥,换好了。”
两名狐面婢女一边回答一边拉开屏风,身着窄衣,四肢纤长的长发青年从中走出,他走得很慢,面上有些不自然地咳嗽了两声。
为了阳气流转,方便给戴仙君治病,竟然给他穿了女性里衣。
交叠的长襟下两根缠绕着颈项的红带若隐若现,秦易风苍白的双手把外衫系紧。
他的徒弟还是太天真了,百年牢狱他都蹲过,这种伎俩能羞辱到他吗?
“隔着里衣给仙君取暖,这才比较妥帖。”额头隆着花苞的桃花女妖起身向后挥手,两名婢女当即退下,“既然做了仙君的贴身小厮,那么凡事都要上心些。”
“是。”秦易风敷衍地回到,心思明显不在少女的话上。
他随行的剑不知道被戴天成扔哪了?得快点找到才行。
“我年岁上千,这里的奴仆皆归我管,你同他们一样,见了我都要叫我桃花姥姥。”
“姐姐看起来这么年轻,不合适吧?”
跟在桃花女妖身后的秦易风有些诧异的挑眉,那歪歪扭扭的疤痕顿时显眼起来。
“休得无礼!”桃花女妖听到他的话,双眉微凝,眼里的不喜展露无遗。
“仙女姥姥息怒,我们现在是要去戴仙君的寝宫吗?”
桃花女妖听到他的叫法心里不适,但还是尽职地回答他的问题,“仙君不喜叨扰,现在只是带你熟悉一下小厮的住处和职务。”
得在见戴汝立前把剑拿回来才行。
思及此,秦易风眼神一动。
“这里的小厮都是卖身给戴仙宫的修士吗?”秦易风跟着桃花女妖出了后殿,脚步健敏地离开偏宫。
桃花女妖点了点头,“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有,仙女姥姥的名字是什么?”
妖界不像人间一样四季有常,人间七月正是酷暑,而妖界此时却簌簌地落起了雪。
雪粒粘在青年乌黑的发髻上,他下意识伸手拂去。
雪落到秦易风身上,本应该衬出他那冻的通红却依然病态美的冷白肌肤,可桃花女妖回头看,确着实被他那道像蜈蚣一样从眼过耳的疤痕怔到。
真是怪人。
“妖界不似人间,像我们这样的妖修是没有名字的。”
桃花女妖说着回过头,绣鞋踩着厚厚的雪继续往前走。
“那我往后都叫姥姥桃花仙女了。”
“你......”桃花女妖作为草木妖精,情绪极为平稳,千年难得一动,但在青年的无理取闹下怒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她正欲呵斥,青年就截住了她的话头。
“那仙女姥姥,能帮个忙吗?。”
青年下垂的三角眼弯弯,不动声色地将眼底的冰冷藏了进去。
“我的手腕实在痛极了。”
青年抬起红肿的手腕,丑丑的脸皱巴巴的,看起来好不可怜。
桃花女妖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
小道的雪铺满余晖,金光粼粼。
怎么还不出来?已是酉时,她要回仙宫禀报消息了。
带秦易风去领药的桃花女妖在门外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她“啪”地一声推门而进,药堂上算账的黄鼠狼先生扶着眼镜抖了一下,看到熟悉的面孔后连忙走了出来,“原来是桃花总管,找我有何事?”
桃花女妖没回他,扫视了周围一圈,半敞的药柜和药架上少了一半的药草都在征兆这里有人来过。
“他去哪了?”
桃花女妖抓住黄鼠狼的前襟,黄鼠狼哆哆嗦嗦地抹了抹额前的汗。
“他从后门的小路离开了。”
黄鼠狼下意识看向掉在地上的账本,眼里闪过一丝心虚。
“说,他去哪里了?”桃花女妖眼里滑过戾气,攥紧他前襟的指尖发红,手上也发出数朵嫩芽,张牙舞爪地朝黄鼠狼袭去。
“他说这是总管的吩咐,我才告诉他藏宝阁的方向。”
看到接近他的尖枝,黄鼠狼挣扎着为自己开脱。
他就不该一时财迷心窍答应那个面容丑陋的小厮,万一被总管发现他用那小厮的名义昧走药草的事,那他这小药堂也开不下去了。
竟然利用她。
桃花女妖冷笑着收起枝叶,松开黄鼠狼,黄鼠狼连滚带爬地捡起地上的账本。
“他销走的药草钱翻倍向财务总管报道。”
“就记,末等小厮秦易风,欠债百两。”
他这小厮专供的药堂药草价能有多高,来这里抓药的都是些卖身给戴仙宫的穷困修士,百两一看就是桃花女妖的报复。
“是。”
这下可以用秦易风的名义昧走更多药草了,可真是意外之喜。
看来那小厮还是他的招财宝,改日再捎些烧鸡给他也不是不可以。
黄鼠狼沾沾自喜地记下账本。
*
藏宝阁位置偏僻,此处草木稀疏,落雪全堆叠在楼宇高高翘起的屋檐上,就连殿前的台阶也结满了冰霜。
与殿外相反的是殿内春意盎然,灵气生生不息地流转着。
“听说了吗?牢里那个人类剑修被放出来了。”
“二宫主真是糊涂了,怎么会放他出来呢?”
藏宝阁进出处,两名狐面杂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慢着!你是何人。”
狐面杂役突然噤声,伸手拦住面前鬼鬼祟祟的长发青年。
长发青年衣着严实,面上又戴着个用黄白颜料画得歪歪扭扭的猴子面具,实在滑稽得很,很难不惹起看守的注意。
青年一言不发地抽出剑,狐面杂役当即做出防御的姿态。
还没等他们出招,一股源于血脉压制的臣服就让他们软下膝盖。
两名杂役皆是一惊,连忙行礼,“大人打扰,请行。”
青年颔首,步伐悠荡荡地往前走去,没人注意到他将挂在剑上的红绳剑穗偷偷含在手掌。
戴汝立的剑穗就是好用。
青年面具之下的眼充满狡黠的笑意。
顺利拿到剑后,秦易风借着剑穗上的威压轻而易举地离开藏宝阁。
“师……尊?”
腰上佩剑,正欲前往藏宝阁的月白衣男子与秦易风擦肩而过,他丹凤眼微睁,上挑的眉尾轻颤,不可察觉地轻喊了一声。
戴着猴面具的青年步伐毫无留恋的离开,没有注意到他。
月白衣男子看着秦易风离开的身影,呆呆地摇了摇头。
怎么会是师尊呢?
就算是,从他挑出汝立的仙骨后,他也不再是他们的师尊了……
月白衣男子的眼里难得迷茫。
*
“啪嗒—”
积雪碎落,玉做的瓦砖也跟着滑落。
秦易风重心压低,手搭着剑半站在屋檐上。
雪风呼啸,他乌黑的长发四散飘扬。
等会还有他的剧情,得快点找到桃花女妖才行。
秦易风看着相仿的建筑,虎口习惯性擦了一下剑柄看。
如果能激活系统的话……
“呜呜—”
秦易风放眼侦查地形,突然耳根轻颤,原来是一两声夹杂在风中的细小呜咽钻进他的耳里。他挑眉一看,一架由四头狼犬拉着的玉轿穿过缭乱云雾映进他玻璃般剔透的眼。
“呜—”
这声音更加痛苦了,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魔气。
嗅到这熟悉的味道,秦易风眯了眯眼睛,一个猜测涌上心头,他双手按住瓦砾,两腿往前蹬,动作敏捷地像猫一样,很快就落到玉轿顶上。
玉轿摇摇晃晃的,轿上的铃铛也叮当作响。
轿周围的狼犬似乎没意识到他的到来,呆呆地往前行,秦易风心里的疑虑更深,他拨开帘子。
“铃铃—”
金箔在帘顶轻轻散落,秦易风猝不及防地沾染了一身,他抬头。
一双钴蓝的眼珠正穿过他的面具直直盯着他。
秦易风看着他奇特的蓝眼睛仔细搜索尘封了百年的记忆。
“呜—”
呜咽声打断了他的思考,他顺着声音看过去,蓝眼男子双手圈合紧紧箍着奄奄一息的老虎幼崽,与此同时,男子脖子上也出现了红痕,呼吸渐渐变弱。
他快要断气了。
秦易风皱眉,抽剑直/插轿底,玄红的混沌小球从他的脚底显现,很快穿进轿底爬到蓝眼男子的脚下。
它露出密密的小牙齿,吧咂吧咂地啃着蓝眼男子的脚,一股黑色的气流顿时填满了它半透明的肚子,而蓝眼男子的脚毫发无伤。
“呜呜—”
黑纹蓝眼的老虎幼崽顺势跳出桎梏,缩到蓝眼男子座下,似乎不能离开他。
秦易风走到蓝眼男子身边,穿着宝蓝立领长襟的蓝眼男子双目放空,似乎失去意识了。
秦易风剑尖指向他散发黑气的耳边,挑开头发后,一枚金蛇耳环暴露在空中。
秦易风瞳孔微缩。
魔尊第五离散。
“吼—”
座位下的老虎幼崽看着秦易风接近第五离散,愤怒地朝他吠叫。
“呵呵—”
秦易风被这小白眼狼逗笑了,他半蹲着揪起它的脖子。
“好歹是攻二的伴生虎,怎么混得那么惨?”秦易风说着把它放到第五离散的膝盖上,小老虎下意识弓起身又被秦易风大掌压下。
来回两三下后,小老虎发现没什么危险后,又美滋滋地躺下了。
秦易风这才抽开剑吸走男人身上最后一点瘴气,瘴气攀爬上雪白的剑面,顺着剑面上的藤蔓纹路逐渐崩裂。
“呼—”
秦易风动了动麻木的虎口,感受着剑柄的力量拉扯,脸色发白。
百年的时间果然还是生疏了。
瘴气弥散,秦易风横剑回鞘,红色的剑穗在空中滑出一个漂亮的圆弧。
“你是谁?”
醇厚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响起,男人的眼神突然聚焦,秦易风猝不及防对上他的眼。
“咻—”
一根金色的十字尖头锁链趁他不备穿透秦易风的鞋板。
“哼—”
秦易风闷哼一声,抽剑斩开锁链,退到轿帘,金色锁链顿时转头紧咬秦易风的剑。
第五离散眼里的贪婪一闪而过,大手成钩往前刺去。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眼前这个戴面具的人刚刚就是用这把剑吸走了他的瘴气,如果可以得到这把剑……
然而秦易风却没有像第五离散想的那样挥剑格挡,而是从轿帘处以后脑勺着地的姿势直直地往下倒。
第五离散顺着出招惯性往下看,拉着玉轿的狼犬受惊地往前跑,轿底早已没有秦易风的踪迹。
“停。”
第五离散眼里一片阴霾。听到他的命令,狼犬们顿时训练有素地蹲好,混沌的眼里是和主人如出一辙的杀意。
第五离散探头往后看。
秦易风踩着剑低空滑行,衣领灌风,脖颈上露出了一节红红的系带。
红色的系带?
第五离散眯眼看着对方露出的一点身份信息,贪婪和杀意越来越重。
他最喜欢的就是别人的宝贝了。
男人喉结滑动,舌尖舔了舔牙面,难捱地克制自己抢夺的**。
这里是汝立的仙宫,他不能动手。
这么想着,第五离散拉上散落金箔的帘子 ,“走吧。”
轿子又摇摇晃晃地载着男人去见他的心上人了。
“呜呜—”
老虎幼崽又缩到座位下面,小小的呜咽声掩藏在了第五离散玲玲作响的金蛇耳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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