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残阵烟消云散。
独孤怜冷冷看着石壁,眼睑压着寒芒。
他抬手对着石壁就是一掌,用了七八成的力。那石壁一颤,竟震出个人形来。
那人见装不下去,索性脱了伪装。他身上披着他们极熟悉的、幻影楼的夜行衣。他脸上没有戴面具,亦是他们熟识的一张面孔。
那人善伪装,亦善阵法。
玄抑。
“你为何会在这里?”
独孤怜掌心聚力,看那架势似乎准备再打上一掌。
“你用那么大力作甚么,痛得我……”玄抑挣扎两下。
“我问,你为何会在这里?”
独孤怜的声音冷下去。
“盈谪你管管他,管管他啊!”
玄抑依旧试着转移话题。
独孤怜脑中掠过千百种猜测,终于他认定了一个最为可靠的。
他道:
“都道幻影楼玄字中人善阵法,当年布下共影同血阵的,是你的某一个师祖罢。”
玄抑一惊。
他瞒了十余年的秘密,被眼前的男人一句道破。
他觉得声音不像自己的了:“你……”
独孤怜的发带早就裂在方才那巨大的冲击之中。风琉璃瞥了他一眼,替他一挽长发,扎得干净利落。
风琉璃从头到尾都没看玄抑。
独孤怜的话还没说完。
他道:“醉玉楼的局是你做的。你出现在那间房内时说的什么楼中任务,不过是你胡乱编的。”
他道:“独孤悯如此细致之人,怎可能会让共影同血阵留下一个不相干的残阵?既是残阵,定有风险,我们出入又怎如此相安无事?这所谓的残阵,也是你引出来的。”
他每说一句,玄抑面上血色便少一分。
风从海的裂缝里经过,带着海水腥咸的气息,混合了洞中的血迹。一派荒芜,满目疮痍。
最后玄抑苦笑道:
“都被你猜到了。”
“你既是知情人,你知道的应当不止这些。”独孤怜道,“你还知道什么?一并说来罢。”
玄抑沉默片刻,轻轻摇了摇头:
“我所知道的,我早便通过那两个阵法告诉你们了。”
他顿了一下,又道:
“只一件事,我还未得机会说。此事与共影同血阵无关,却和那个极阳天魔体的小丫头有关。”
听到和周阡箬有关,风琉璃缓缓抬了头,今天的第一次正眼看了玄抑。
“何事?你且说来。”敖郁挑眉。
“你们不好奇她身上为何有四海龙威么?”
玄抑看向敖郁。
“与体质无关。她本就是四海龙王的血脉。”
他轻轻叹了口气。
“先若水河神篡改过你的记忆。你所记得的,未必是真相。”
数百年前的若水河神唤作敖梦之,亦是名女子。
彼时若水有件法器,它的名字早已失传,世人只知它有能更改人记忆的能力。
敖梦之是它的拥有者,只是数百年来从未用过。
同为龙类,她自识得敖郁。二人算不得要好,只是认得罢了,碰见时叫得出对方的名字。
某日敖梦之治雨出了个差错,很快有人告到四海。
若水在闽,本该由东海掌。这个任务却如命运般阴差阳错地到了敖郁处,他分明知道这不归他管,那日竟也鬼使神差地接下了。
他命敖梦之往渤海一叙。
那日他们不知谈了什么,但总不会是单单在谈治雨之事。外界的阳光自东向西斜过去,最终转到海面之下。
……
那之后,敖梦之常去渤海。
如此,便是数百年。
……
某日,她自渤海仓皇归来,取了若水的法器,又往渤海而去。
她抹去了敖郁与她关联的记忆,此后敖梦之便再也没出过若水半步。
从此便无人再知道若水河神的近况。她治雨也未出过差错,东海龙王每每见着若水雨况,皆是满意,便也不会召她往东海去。
无人知道,她在若水怀胎百余年,生产二十年,诞下一双相差十一岁的儿女。
小的拜入秋颜山,随了清字唤作清笑,后她继了若水河神之位。她的记忆亦不甚清楚,对父母所记甚少。
大的入了幻影楼,随了玄字。
这便是玄抑。
寂静。
玄抑抬眼看着敖郁,一扯唇角,道:
“爹。”
同时他撤了周身的禁制,比周阡箬更重的四海龙威就这般散开。
他本以为敖郁会惊讶,而后怀疑地否定着。他已想好了该如何解释使敖郁信服,
只是敖郁面上没有波澜。
他面无表情道:“如此甚好,若水的河神之位无人可继。你既认了,这位置便归你了。”
寂静。
无声。
玄抑:“……?”
这是什么反应?
不该震惊么?没有怀疑么?就这样坦然地接受、平静地开始给他安排任务了?
“其实……他早就知道了。”
有人幽幽地道。
“不可能!娘去后,此事只有我知道,三界再无第二人知晓!是谁告诉他的?”
玄抑反驳着,一面循声看去,却发现自己压根方才不知道那句话是谁说的。
依稀记得,那是个女声。
可当下唯一的女子刚从致幻瞳中解脱,还昏迷在一旁。
“我啊。”
一人从玄抑身后转出,脚步轻盈,辨不清是在行走还是在舞蹈。
独孤怜一怔。
这个人,他认得。
前几日便是她给了他忘尘丹解药的药方,方才的残阵里亦是她将共影同血阵最后的秘密告诉独孤悯。
天地阁主,谢不归。
“这世间之事,你知我也知,你不知我亦知。”
谢不归语声浮着,辨不清是在说话还是在吟唱。
“我无所不知。”
她的姿态像个幽灵。
“此事发展至此,少不了你的推波助澜。”
风琉璃忽然开口了。
“你想要什么?或者说……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推波助澜么,每次都是你们来问我的呀!你们问了,我答了!”谢不归眨巴眨巴眼睛装傻充愣。
“别跟本座玩这一套。”
风琉璃直视谢不归。
她坐看人间生死、四时枯荣。世人之问,她一概选择了不答,默默著着书,只偶尔答一两人。
这一两人,定不是随意选的。
她是有目的的。
“唉,你既知道了我有目的,我又怎会告诉你?”
谢不归飘忽地退了一步,整个身子忽然扁了下去,贴在地上。众人视之,竟是一张薄薄的纸皮。
这只是个纸画的替身罢了。
自此,万事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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