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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过去

晚上七八点钟时面馆的晚高峰就过去了,奶奶收拾好灶台,搬了把小竹椅坐在门口乘凉。

不一会儿,隔壁开小卖部的张婶,对门住着的李奶奶,还有巷子尾的王阿姨,都摇着蒲扇聚了过来。

这是听石巷每晚的固定节目。

中老年妇女情报交流会。

项崔最烦这个。

这少说也得一个小时起步,他不太擅长应付这种邻里寒暄,尤其是李婶,热情得让人有点招架不住。

“奶奶,我去写作业了。”项崔说了一句就打算溜回自己房间。

“哎,面面,给李奶奶王奶奶倒杯茶呀。”奶奶招呼他。

项崔只好转身,去厨房倒了三杯热茶,再端出来放在她们面前的桌子上。

“谢谢面面。”王奶奶笑眯眯地说。

李婶上下打量着项崔,眼里带着长辈特有的慈爱:“面面真是越来越俊了,个子也高,就是瘦了点。学习辛苦吧?”

“还成。”项崔不想和她们多说话。

“我们面面懂事,知道帮我分担嘞。”奶奶连忙打圆场。

项崔趁机道:“奶奶,茶倒好了,我先进去了。”

“去吧去吧,好好写作业。”奶奶挥挥手。

项崔如蒙大赦,回了自己那个用帘子隔开的小小房间。

这其实只是面馆角落里用货架和布帘围出的一块地方,摆着一张窄床和一张旧书桌。

他当然不会去写作业,那些公式和古文在他看来跟天书没区别。

他上高中纯粹是因为奶奶觉得“娃娃怎么也得把高中念完”,他自己也觉得有个高中毕业证,以后就算只守着小面馆,说出去也好听点。

至于成绩?能混个及格让奶奶安心就行。

项崔把自己摔进那张单人床上,掏出手机,点开了一个极其弱智的单机小游戏。

笨蛋小鸟撞砖块。

游戏规则简单到令人发指,就是控制一只眼神呆滞的小鸟不断撞向前方移动的砖块,撞得越多分数越高,毫无技术含量,纯属发泄。

他需要这种重复操作来放空自己。

这也是他为数不多的不需要动脑又能kill time的方式。

门外,奶奶和李婶王奶奶她们的聊天声隐约传进来。

起初是一些家长里短,物价涨了,谁家孩子结婚了,谁家闺女考上大学了等等。

项崔戴着耳机把游戏音效调大,试图隔绝。

但话题不知怎么的,就拐到了最近经常出现在面馆的某人身上,还是传到了项崔耳朵里。

“我说项家奶奶,最近常来的那个小男生是谁家的娃呀?长得怪俊的,白白净净,个子也高,见人就笑,阳光得很嘞!”这是李婶的声音。

项崔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他知道她们在说夏驰。

李奶奶也附和:“是哦是哦,那娃嘴也甜,一口一个奶奶的,叫得人心窝子暖!是面面在学校里处得好的同学?”

奶奶的声音带着笑意传来:“是啊,叫夏驰,是面面的同学,俩人一起搞什么学校活动就认识了,那孩子讨人喜欢,挺好的,活泼,我们面面性子闷,有他带着也活泛点儿。”

“同学好啊,多个朋友多条路。”张婶笑着说,语气里带着长辈的慈爱,“我看那孩子挺好的,跟咱们面面站一块儿,一个闹腾一个安静,还挺搭调。”

这话听着有点怪。

项崔操作的小鸟“砰”地撞在一块突然加速的砖块上,Game Over。

他烦躁地啧了一声,重新开始。

然而话题不知怎的,一下子拐了个弯。

李奶奶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低了些,带着惋惜:“说起来面面这孩子也是不容易,从小就……唉!”

王奶奶也说:“谁说不是呢,那么小就这样了,爸妈也真是狠心……”

话没说完,但那个停顿意味深长。

项崔当然听见了,他的手指僵在屏幕上方。

房间里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奶奶的声音顿了顿,才接上:“都过去了,孩子现在挺好的。”

王奶奶也赶紧打圆场:“是啊是啊,面面多懂事啊,又能干!项家奶奶,你有福气呢!”

“对对对,有福气。”李婶也连忙附和,声音有点干巴巴的。

项崔坐在床沿,一动不动。

他感觉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那种带着怜悯和探究的视线,即使隔着一道门帘,也仿佛能穿透过来落在他身上。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站起身。

游戏里的小鸟因为无人操作直直坠地。

他需要出去倒杯水,或者干脆出去透透气。

客厅里,奶奶和两位邻居正坐在桌旁喝茶,脸上的笑容在他出现的瞬间都变得有些不太自然,谈话也戛然而止。

李婶率先反应过来,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面面作业写完了?”

王奶奶也赶紧说:“是不是我们说话声音太大,吵到你了?”

奶奶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心疼和小心翼翼。

项崔垂下双眸,避开她们的视线,走到厨房倒水,声音低低的:“没有,出来喝水。”

他接满水,没有看任何人,转身又回了房间。

门帘在他身后晃动着,隔绝了外面那片突然变得尴尬的安静。

回到逼仄的小房间,项崔背靠着门板,慢慢滑坐到地上。

手里的水杯冰冰凉凉,却压不住心里那股陈年的涩意。

她们没说出口的话,他都知道。

他以前其实不是现在这样的。

八岁以前他也是个会叽叽喳喳,会爬树下河然后被爸妈混合双打也笑嘻嘻的皮猴子。

爸爸高大,会把他扛在肩膀上去江边看轮船。

妈妈温柔,会给他织难看得要死但他宝贝得不得了的围巾。

后来,爸爸开的货车在高速上出了事,再也没回来。

妈妈抱着他哭了很久,然后开始变得沉默,经常看着窗外发呆,最后妈妈开始打扮得很漂亮,离开了。

奶奶跟他说,妈妈只是太想爸爸了,出去散散心,会回来的。

他信了,每天都扒着门框等。

他等啊等,等到妈妈留下的衣服上都落了灰,等到巷子里其他的小孩开始用异样的眼光看他,小声说“他没爸爸了,妈妈也不要他了”。

他冲上去跟人打架,结果被打得鼻青脸肿回家,奶奶一边给他上药一边掉眼泪,说:“面面,不打了,咱不跟他们一般见识,妈妈……妈妈会回来的。”

他看着奶奶通红的眼眶,把所有的委屈和疑问都咽了回去,继续让自己相信奶奶的话。

可是妈妈一直没有回来。

只有奶奶用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撑起了面馆,也撑起了他摇摇欲坠的世界。

直到初二。

那天放学他去操场上找不小心滚远的篮球,听到篮球架后面有两个同班的男生在聊天。

“哎,你看项崔那拽样,给谁看呢?”

“嗤,没爹没娘教的呗。听说他妈当年就是跟别的男人跑了,嫌他爸开货车没出息,还带着他这么个拖油瓶。”

“真的假的?那他岂不是……”

“不是什么好东西呗,你看他那阴沉样……”

后面的话项崔没听清。

一股前所未有的暴怒和委屈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小兽冲了上去,拳头带着风声砸向那两个嚼舌根的男生。

他记不清自己当时打了多少下,只记得那两个人的惨叫和周围同学的惊呼。

还有闻讯赶来的老师用力拉扯他时,他死死拽着不放手。

最后的结果是,那两个男生一个鼻梁骨裂,一个小臂骨折。

他被记了大过,奶奶被叫到学校,对着对方的家长不停地鞠躬道歉又赔钱。

回到家奶奶没有骂他,只是红着眼眶,默默地给他收拾打架时扯破的书包和沾了血渍的校服。

看着奶奶佝偻的背影,项崔所有的愤怒和委屈都化作了铺天盖地的后悔和自我厌恶。

他恨那两个口无遮拦的同学,更恨控制不住暴戾情绪的自己和……那两个给了他生命却又轻易将他抛弃的人。

为什么生下他?既然不要他又为什么要让他来到这个世界?让奶奶这么大年纪还要为他操心,为他低声下气?

为什么?为什么是他?

这种恨意像毒藤一样缠绕了他很久。

他把自己封闭起来拒绝和任何人交流,用冷漠和“不好惹”的气场武装自己。

他懒得学习,反正也没人在意他考多少分,上高中也只是为了混个毕业证,好早点帮奶奶撑起这个家。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恨着恨着就不恨了。

或许是因为奶奶日复一日的温柔,或许是因为时间冲淡了一切。

他不再恨他的父母,甚至有些庆幸他们生下了他。

如果连他都没有了,奶奶该怎么办?

但他也再也变不回那个叽叽喳喳的项崔了。

“制冷机”成了他最好的保护色,省心,省力。

直到……夏驰这个不怕死的,举着个电钻硬生生在他这层冰壳上钻了个洞,还把一堆吵闹温暖以及他曾经避之不及的东西不由分说地塞了进来。

项崔抬手,用力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

手机屏幕还停留在笨蛋小鸟撞砖块的结束界面,那只呆头呆脑的小鸟躺在地上,像个傻子。

他退出游戏,点开微信。那个骚包的句号头像安静地躺在列表里。

群聊【六中葫芦娃救爷爷】还有未读消息,大概是赵一鸣他们在讨论明天怎么声援。

他盯着夏驰的头像看了几秒,手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发。

他点开通讯录,里面那个骚包的句号和傻笑萨摩耶头像很显眼。

他盯着看了几秒,手指长按,选择“修改备注”。

叫什么?

白痴?噪音源?麻烦精?

好像都挺贴切。

但他犹豫了一下,最终只是删掉了那个句号,输入了一个新的标点。

【!】

一个感叹号。

代表着所有的吵闹、意外、不受控,以及一点点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打破他日常的鲜活存在。

改完后他把手机扔到一边,拉过被子蒙住头。

门外邻居们似乎已经转移了话题,传来了关于最近菜价和电视剧的讨论声,恢复了正常的音量。

项崔闭上眼。

明天还要去见王主任。

和夏驰一起。

麻烦。

但好像也没那么难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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