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沫茜把历史教辅摊在桌上,指尖刚触到裴斯航笔记本里夹着的书签,目光就被书桌角落的纸箱勾走了。那纸箱盖着块洗得发白的蓝格子布,是她上学期搬书时随手放在这儿的,后来被成堆的复习资料挡住,竟足足忘了小半个月。
她起身把纸箱拖到窗边,布面上落了层薄灰,手指蹭过布料纹路时,突然想起这是妈妈以前给她做画围裙剩下的料子。掀开布的瞬间,几张卷边的素描纸从缝隙里滑出来,落在阳光里——最上面那张画的是初中教室后墙的黑板报,粉笔画的紫藤花藤还带着未擦干净的粉笔灰印记,右下角用铅笔写着“解沫茜 初三(2)班”。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解沫茜蹲下身,把纸箱里的东西一件件往外拿:半盒削得尖尖的彩铅、掉了盖的水彩颜料、边缘磨损的速写本,还有一张被精心装在透明袋里的奖状——那是她小学五年级拿全市少儿美术比赛二等奖的证书,画的是家门口那棵老槐树,当时评委说她“把阳光落在树叶上的样子画活了”。
她翻开最厚的那本速写本,第一页是妈妈在厨房煮面的背影,围裙上的花纹用炭笔细细描了三道;第三十七页是初中操场的梧桐,枝桠间漏下的光斑用留白小心地留出来;最后一页停在高三上学期,画的是教学楼顶的红旗,笔触却很潦草,旁边还写着一行被划掉的字:“明天去把美术社的申请表拿回来”。
上一世的记忆突然涌上来。那时她改了理科志愿后,美术社的学姐还来找过她,问她要不要一起参加省青少年美术展,她攥着物理试卷上刺眼的分数,摇着头说“不学美术了,没用”。后来那盒彩铅被她塞进衣柜最底层,直到搬家时被妈妈当成废品扔掉,她都没敢多看一眼。
“原来我还藏着这些啊。”解沫茜轻轻摩挲着速写本的纸页,指腹能感受到铅笔划过的细腻纹路。她突然想起昨天在饭桌上提过的设计专业校考合格证——上一世她把证锁进抽屉,直到过期都没再打开,可这一世,她的选科表上写着文科,她要考的师范专业里,明明有“美术教育”这个方向。
窗外的阳光突然变得格外明亮,落在水彩颜料的锡管上,折射出细碎的光。解沫茜站起身,把速写本摊在书桌上,从笔筒里抽出一支铅笔。她盯着空白的纸页看了几秒,笔尖落下时,竟自然而然地勾勒出早上在大厅里见到的场景:公告栏前攒动的人影、沈梦婷举着煎饼的样子,还有裴斯航站在阳光里的侧影,发梢上的金边用淡淡的排线细细描出来。
画到裴斯航的手腕时,她突然想起他昨天挽着衬衫袖口的样子,清瘦的手腕上戴着一块旧手表——那是她初中时在跳蚤市场帮他挑的,当时他说“这块表走得准,能用来记历史年代”。解沫茜忍不住笑了,笔尖顿了顿,在画纸角落添了只停在窗台上的麻雀,和裴斯航衬衫上的纽扣一样圆。
“茜茜,喝杯牛奶!”妈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伴随着轻轻的敲门声。
解沫茜赶紧把速写本合上,刚要应声,妈妈已经推门进来了,手里端着杯热牛奶。目光扫过桌上的纸箱和摊开的彩铅,妈妈愣了愣,随即笑了:“这箱子你总算找着了?去年你说要扔,我没舍得,偷偷给你收在书桌底下了。”
“妈,你还记得这个啊?”解沫茜接过牛奶,指尖碰到温热的杯子,心里暖暖的。
“怎么不记得?”妈妈坐在床边,拿起那张小学美术奖状,“你小时候每天放学就趴在这儿画画,画完还非要给我讲画里的故事。有次你画了幅《西游记》,说孙悟空的金箍棒是用彩虹做的,笑得我眼泪都出来了。”
解沫茜的脸颊有些发烫,刚要说话,妈妈突然指着她手里的速写本:“刚才在画什么呢?给妈看看。”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速写本递了过去。妈妈翻开本子,从第一页慢慢往后看,看到那张教学楼顶的红旗时,手指顿了顿:“这张是高三上学期画的吧?那天你从学校回来,躲在房间里哭,我就知道你是舍不得美术社。”
“妈……”解沫茜的声音有些哽咽。
“傻孩子,”妈妈把速写本还给她,轻轻摸了摸她的头,“以前你爸总说画画是‘不务正业’,我没敢跟他争,但我知道你喜欢。现在你选了文科,要是还想捡起来,妈支持你。你裴叔叔家的女儿不就是学美术教育的吗?现在在重点小学当美术老师,孩子们可喜欢她了。”
解沫茜猛地抬起头,眼睛亮了:“妈,你是说……我可以学美术教育?”
“当然可以啊,”妈妈笑着点头,“你历史好,又会画画,将来教孩子们画历史故事,多有意思啊。下次家长会我跟你爸说说,他现在也不是那么固执了。”
妈妈走后,解沫茜抱着速写本坐在窗边,阳光把纸页晒得暖暖的。她掏出手机,翻出沈梦婷的微信,刚要打字,突然想起裴斯航昨天说的历史知识竞赛——要是她在竞赛里加入美术元素呢?比如把历史事件画成思维导图,或者用插画的形式讲解历史人物?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就忍不住翻出历史教辅,翻到“唐朝文化”那一课。她拿起铅笔,在草稿纸上画了个简单的长安城轮廓,旁边用彩铅标注出大明宫、曲江池的位置,又在角落画了个小小的敦煌飞天,手里捧着一卷《金刚经》。画完后她看着纸页,突然觉得历史不再是枯燥的文字,而是一幅幅生动的画面。
“对了,裴斯航不是说他妈妈是博物馆研究员吗?”解沫茜突然想起这件事,心里一阵激动。她可以问问裴斯航,博物馆里的历史文物插画是怎么画的,说不定还能借到相关的资料。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开了裴斯航的微信对话框。上次聊天还是昨天下午,他发了条“书店见”的消息,她回复了个“好”。现在对话框里干干净净的,她盯着输入框看了半天,才慢慢打出一行字:“裴斯航,你妈妈在博物馆里,有没有关于历史文物插画的资料啊?”
消息发出去后,她握着手机的手都在出汗,生怕打扰到他。没想到才过了两分钟,裴斯航就回复了:“有啊,我妈办公室里有很多文物线描图册,还有敦煌壁画的临摹本。你要的话,下周末去图书馆的时候我带给你?”
解沫茜赶紧回复:“真的吗?太谢谢你了!我想在历史知识竞赛里试试用插画讲解历史,不知道行不行。”
“当然行啊!”裴斯航的消息很快发了过来,还加了个笑脸表情,“你画画那么好,肯定能出彩。我上次在学校公众号上看到你画的敦煌壁画插画,特别好看。”
解沫茜愣住了——她什么时候在公众号上发过插画?想了半天,才想起上学期帮历史老师做展板,画了幅简化版的敦煌飞天,老师说好看,就拍照发在了公众号上。没想到裴斯航竟然看到了,还记在了心里。
她的脸颊又开始发烫,指尖在屏幕上敲了半天,才回复:“那下周末麻烦你了,我请你喝奶茶吧!”
“好啊,”裴斯航回复得很快,“我要珍珠奶茶,三分糖少冰。”
放下手机,解沫茜抱着速写本在床上滚了一圈,心里像揣了罐蜜一样甜。她翻开速写本,在刚才画的长安城旁边,又添了个小小的珍珠奶茶杯,旁边写着“裴斯航的奶茶”。
夕阳西下时,她已经画完了三张历史插画:一张是秦朝的兵马俑阵列,一张是汉朝的丝绸之路,还有一张是宋朝的清明上河图局部。她把画纸铺在书桌上,看着这些色彩鲜艳的画面,突然觉得未来变得格外清晰——她不仅要当历史老师,还要当会画画的历史老师,把枯燥的历史变成孩子们喜欢的故事。
晚饭时,爸爸突然提起:“下周末我带你去买书桌,顺便去趟文具店,你看看有没有需要的笔或者本子,别总用旧的。”
解沫茜心里一动,趁机说:“爸,我想买套新的水彩颜料,还有素描纸。”
爸爸夹菜的动作顿了顿,看了她一眼:“买那个干什么?你不是要学历史吗?”
“我想把历史事件画下来,方便记忆,”解沫茜赶紧解释,“而且我以后想考美术教育专业,既能教历史,又能教画画,裴叔叔家的姐姐就是这样的。”
爸爸沉默了几秒,放下筷子:“你裴叔叔昨天确实跟我提过,说美术教育现在很吃香。既然你想学,那就买吧,别买太贵的,先用着试试。”
解沫茜没想到爸爸这么快就同意了,激动得差点打翻碗里的汤:“谢谢爸!我肯定不会耽误学习的!”
妈妈在旁边笑着说:“你看你,孩子高兴成这样。以后你多陪她去看看美术展,别总盯着她的成绩单。”
晚饭过后,解沫茜回到房间,把新买的水彩颜料和素描纸放进纸箱里,和以前的画具摆在一起。她翻开速写本,在最后一页写下一行字:“既要追着历史的光,也要握着画笔的暖。”
写完后,她抬头看向窗外,月亮已经升起来了,把银辉洒在书桌上。她拿起铅笔,在那行字旁边画了个小小的月亮,月亮下面站着两个小小的人影,一个拿着历史书,一个拿着画笔,并肩站在阳光下。
她知道,这条路上不仅有历史的厚重,还有美术的温柔,更有爸爸妈妈的支持和裴斯航的陪伴。不管将来遇到什么困难,她都不会再像上一世那样退缩了。因为她终于明白,真正的“出路”,不是别人眼里的“正确选择”,而是能把自己喜欢的事,变成值得坚持一辈子的事。
睡前,她又看了一眼手机,裴斯航发了条朋友圈:“今天在书店看到一本敦煌壁画临摹本,想起有人说喜欢画这个,明天带给她。”配图是一本蓝色封面的书,和她昨天买的历史教辅是同一个系列。
解沫茜笑着给这条朋友圈点了个赞,然后把手机放在枕头边,抱着速写本闭上了眼睛。梦里,她站在讲台上,手里拿着画笔,在黑板上画着唐朝的长安城,台下的孩子们睁着亮晶晶的眼睛,裴斯航就坐在教室最后一排,手里拿着笔记本,对着她微笑。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黑板上,画里的长安城仿佛活了过来,飞檐上的铃铛轻轻作响,像是在为她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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