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这一生,有太多的如果,在脑子里打转了。如果,你有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你是会选择走下去,开辟一条新路,还是会重复之前的路,不开辟新路?
那,现在,不是如果了呢!
茉琼下意识抬手,用手背擦去脸颊上未干的泪痕,她听到极轻微的脚步声正由远及近,尽管来人刻意放轻了步伐,但在凌晨死寂的医院走廊里,这声音依旧清晰可闻。
一夜未眠,神经绷得像一根即将断裂的弦,对任何声响都异常敏感。长椅上的另外三人倒是又陷入了不安的浅眠,对这一切毫无察觉。
来的是换班的护士,穿着软底鞋,走路几乎无声,看到独自守着的茉琼,露出了一个带着疲惫却温和的浅笑,“那边有间临时病房刚空出来,可以去躺一会儿休息下?这么硬熬着,身体会垮的。”声音很轻,很明显是刻意压低的。
茉琼连忙站起身,摆了摆手,轻声回应了一句,“真的不用了,谢谢您。我守在这里……离她近一点,心里反而更踏实些。”婉拒了对方的好意,目光又不自觉地飘向重症监护室那扇紧闭的门。
“你是……他们团队的工作人员吗?”护士小姐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好奇,目光小心地瞟向长椅上即使睡着也难掩星味的常寻和彭泎俣,外套随意搭在身上,虽然彭泎俣和常寻的帽檐压得很低,但侧脸轮廓依旧清晰可辨。
“什么?”茉琼一时没反应过来,她的思绪还缠绕在荼宁的病情上。
“第一天晚上你们送过来的时候,挺晚的了,他还穿着很精致的戏服,像是古装。而且这两位,但凡看电视的话都认识吧。”护士笑了笑,语气带着理解与一丝克制的兴奋,“你放心,我就是好奇一问,有规定的,我们不会多嘴,也不会打扰病人的。”
茉琼这才明白过来,对方误会了他们几个之间的关系,张了张嘴,想否认说只是粉丝,又觉得解释太过复杂,最终只是含糊地点了点头,“算是吧……不好意思,我有点累,反应慢了。是我们拍戏时搭的景出了意外,一根装饰柱子倒了,寻哥的助理为了救他,才受了伤。所以他们一直在这里守着,心里很过意不去。”
“原来是这样!剧组的道具师傅们也太不小心了。”护士小姐感叹道,脸上流露出同情。
“是啊。不过,谁也不希望发生这种事的。”茉琼低声附和,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也对。我要去换班啦。你要是累,这里有折叠床的,天亮前都可以用,或者需要毛毯、折叠床,随时来护士站说一声。”
“好,谢谢您。还有……额……就,麻烦您……”茉琼话未说尽,有些迟疑,目光担忧地扫过熟睡的三人。
护士了然地点头,压低声音,“我明白。位置和情况都不会外传,等下交班时我也会特意提醒同事注意保密。你们安心待着就好,不会有人来打扰的。”几乎秒懂。
这些艺人最怕的就是,看图编故事,还有就是私生骚扰,暴露位置就会引起不必要的问题,她也不想多事,更不想有多事的人。
“太感谢了。”看着护士转身离开,身影消失在走廊转角,茉琼才缓缓吐出一口气,重新坐回那张被磨得有些光滑的长椅。
她用手支着下巴,手肘抵在膝盖上,目光又一次投向那扇隔绝了生死的门,眼神有些发直,焦虑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天色由深邃的墨蓝逐渐转为灰白,走廊里开始有了人声、推车的轮子声、隐约的谈话声。
巷权迷迷糊糊地醒来,揉着惺忪的睡眼,因为蜷在椅子上睡,起来时脚步有些虚浮,差点绊倒,轻轻甩了甩头,试图让脑袋清醒些,嗓音微微沙哑,少了平日里的跳脱和活力,低声对茉琼说,“我去买点早餐,你想吃什么?还是粥?你看着点情况。”说完便晃晃悠悠地朝电梯口走去。
常寻也几乎同时醒了,他先是下意识地看向监护室的门,确认没有变化,然后敏锐地注意到走廊里逐渐增多的人流,有些好奇或探究的目光已经似有若无地扫过来。
“寻哥,俣哥,你们回酒店吧,这里人流量太大了。”茉琼看出了常寻的一丝不适应,直接开口让两人回酒店去了。
这句话像是一道恕旨,正合了寻俣的心意,两人一起点了点头,先行离开返回了酒店,以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和骚动。
没一会儿,巷权带着几份热气腾腾的早餐回来了,留了一份温热的粥和包子给茉琼,然后就提着剩下的匆匆赶回酒店给寻俣两人。
茉琼独自留在原地,坐了一整夜,只觉得腰背酸疼得像要断掉,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骨骼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她走到玻璃窗前,努力想透过那小小的窗口看清里面的人,但除了模糊的轮廓和仪器闪烁的光点,什么也看不清,深深看了一眼后,转身走向了导诊台。
“您好,请问钱主任来了吗?”声音因为缺水和高庒紧张而有些干涩。
值班护士低头忙碌着,手指飞快地处理着一叠单据,语速很快,“钱主任到了,应该在左边第一间诊室了。”
“谢谢。”茉琼道谢后,径直走向诊室,轻轻叩门。“请进。”
“钱主任,您好。”茉琼推开门,诊室里只有钱主任一人。
钱主任抬起头,推了推眼镜,“是你啊。再等一会儿,大概八点半,蒋医生上班后会带病人去做个复查CT。如果结果显示没有再出血,颅内压稳定,意识恢复应该就快了。这是好迹象。”
“好的,太好了,谢谢主任!”茉琼的心稍微落定一点,连声道谢。
“回去等着吧,有消息会通知你们。别太担心了。”
茉琼轻轻带上门,慢慢走回监护室外,重新在那张熟悉的长椅上坐下,心里只盼着时间快点过,蒋医生能快点出现。坐了没一会儿,腰部的酸痛实在难忍,又站了起来,走到监护室门边的墙边靠着,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窗外。
或许是因为长时间的精神紧绷、悲伤恐惧和缺乏休息,她盯着楼下院子里逐渐增多的人来人往,视线开始模糊,人影渐渐重叠晃动,耳边甚至有细微的嗡鸣声,眼前一黑,双腿一软,彻底失去支撑的力量,顺着冰冷的墙壁就滑坐到了地上,瞬间失去了意识。
连绵闷湿了好几天后,天空终于承不住重量,开始滴滴答答下起了雨。
雨滴起初淅淅沥沥,敲打着窗沿,很快便伴随着远处滚动的闷雷和骤然划破天际的电闪,声势浩大地倾泻而下,哗啦啦地笼罩了整个世界,下了一整夜,雷声时而轰鸣,仿佛就在楼顶炸开,震得玻璃窗都在轻微颤动,这一夜,感觉格外漫长而煎熬,像是在渡劫。
“阿宁!阿宁!你可算是醒了!”一道急切又带着哭腔的声音穿透迷雾,荼宁极其费力地,一点点掀开沉重的眼皮。
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茉琼放大凑近的脸庞,原本还有些昏沉的意识瞬间被这近距离的贴脸惊吓驱散了不少,“你……你在干嘛啊,吓我一跳。”荼宁的声音干涩沙哑,几乎听不清。
“你才吓死我了!你脑袋被砸了一下,晕了好几天!感觉怎么样?想不想吐啊?头晕不晕?恶不恶心?”茉琼连珠炮似的发问,手已经自然地摸上了荼宁的额头试探温度,又小心地查看后脑的情况。
“好几天?”荼宁蹙起眉头,意识逐渐回笼,记忆的碎片开始拼接——不是在剧组等着和寻俣吃饭,然后看到那根柱子晃悠悠砸下来,拉开了常寻……紧接着是剧烈的疼痛和黑暗。
“可不是嘛。你要再不醒,咱们工作就保不住了。”
“什么工作?”跟工作有什么关系?她明明救的是……哪有什么工作啊!
“你是不是真砸傻了?”茉琼捧着荼宁的脸,左看右看,除了脸色苍白憔悴些,额头有细密的冷汗,倒也没看出别的明显外伤。
荼宁被揉得头晕,没好气地拍开了茉琼的手,带着刚醒来的低气压和烦躁,抬眼生气地对着茉琼,余光的一眼,便愣住了。
眼前的茉琼……
看起来格外年轻,身上穿着简单的白色棉质T恤和一条墨绿色的格子百褶短裙,头发随意地扎了个小揪,不少碎发落在一旁,耳朵上戴着一副款式熟悉的耳钉——那是彭泎俣戴过的同款,她嚷嚷着非要买,两人还省吃俭用了一阵子才买上的,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见茉琼戴过这副耳钉了。
“你……”荼宁迟疑地开口,喉咙干得发疼。
“我啥?”
“你怎么……好像变年轻了?”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和困惑。
“我当然年轻了,大姐!你更年轻好吧,二十岁都不到!说什么胡话呢!”茉琼噗嗤一笑,伸手又想探荼宁的额头。
荼宁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试图坐起来一些,却被身上的无力感打败,“你开什么玩笑?我明明差一岁就三十了!”这到底是什么离谱的恶作剧?是茉琼疯了还是自己疯了?
“你才扯淡呢!你明明差一岁才二十!身份证上写着呢!”茉琼笑着摇头,手下动作一点儿没停,开始利落地收拾床头柜上的水杯、纸巾等零碎物品,一件件放进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黑色尼龙手提包里。
“别闹了,赶紧醒醒神,医生说你醒了要是没大事观察下就能出院了。咱得赶紧办手续,再住下去,咱俩那点工资真不够付房租,真要睡大街了。”
满心的疑惑和巨大的违和感让荼宁太阳穴突突地跳,她依言挣扎着慢慢坐起来,换好了床边椅子上叠放着牛仔裤和简单T恤,跟着茉琼回到了那所谓的“在横店租的房子”。
一进门,是一个狭小但还算整洁的一居室,家具简单老旧,地上铺着廉价的泡沫地垫。
荼宁换了鞋子后,走到了沙发边坐下,脑子里一片混乱,“茉茉,”忍不住开口问了句,“我到底为什么进的医院啊?”
茉琼放下手里的黑色提包,先去卫生间洗了手,出来直接坐在了荼宁身边,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起来,神情变得有些严肃,开了一瓶桌上反着的矿泉水,咕咚咕咚一口气喝掉了大半瓶,像是需要借助冷水来镇定一下,另一只手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搓了搓,又深吸了两口气,仿佛下定了很大决心,才转身正对着荼宁。
“阿宁,”茉琼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郑重和紧张,“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非常吓人,非常不可思议,完全违背常理,但我觉得你必须知道,而且我相信这是真的。”
荼宁一向是个相对随遇而安的人,瞧着茉琼一系列的动作神态,貌似已经猜到了大概,“你说。我听着。”
“我们……好像回到了十年前。”茉琼紧紧盯着荼宁的眼睛,像是不想放过荼宁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我知道这听起来荒唐透顶,像是小说电影里的剧情,但种种迹象表明,这是真的。”
十年?所以茉琼才看起来那么年轻?“你接着说。”
“在我的记忆里,最后的画面是你在医院,你为了救寻哥,被倒下来的台景柱子砸伤,昏迷了好几天,我在ICU外面守着你……后来,我大概是太累了,晕了过去。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是伏在你的病床边,护士跟我说,你已经晕了好几天了,只要醒了就可以出院,让我去把费用结一结,把我说糊涂了,出于好奇嘛,我就去了收费处一趟。”
说着,兜里掏出了手机递给了荼宁,“付款的时候,我看了微信……里面的聊天记录、工作群信息,聊的都是些搬箱子、整理服装、订盒饭之类的工作!才搞清楚了,咱俩现在啊,就是横店某个小剧组里做最底层的场务助理!而你是自己在帮忙搭架子的时候被砸了才进的医院。”
荼宁看着眼前这款有些回忆性的手机,头脑风暴,手指轻点后,亮起的屏幕上显示的日期赫然是十年前的某一天,微信的界面也是古老而简陋的版本。
时光倒流了!难道,是因为那条水滴手链吗?
“我也……有件事情告诉你,就是,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不是一个人跑开了嘛,我在最后一个展台那里遇到了一个人,蒽……怎么说呢,也有可能是神吧,反正就是,他给了我一个手链,说让我想好找个桃树挂上就可以重来一次,我以为是我出现幻觉来着,这样看来,真的,唯物主义的世界里真的有神存在啊。”
“你说的是这个?你手上这条?”茉琼惊讶地指着荼宁手上那条看似普通的珍珠手链,“不是?!真的是它带我们回溯了?”还小心翼翼伸手摸了摸。
“看来是的。”
“我‘回来’这两天,已经偷偷确认过无数次了,查了时政新闻,看了日历,这绝对不是梦!阿宁,这是真的!我们真的回到了十年前!”茉琼眼里闪烁着激动、难以置信,却又不得不信的光芒,那光芒越来越亮,“一切都不一样了,我们真的可以重新再来一次了,那个无望的人生真的可以重新开始了!”
“嗯!是真的!太好了!这次,我们一定要活得精彩一点儿!”
“对!我们先好好存钱!计划起来!过了年就去北京!”茉琼越说越兴奋,几乎是手舞足蹈地规划起来,“我昨天去结账的时候,正好接到一个电话!是FM娱乐的人事部打来的!说我们之前在网上投的简历通过了初筛,问我们年后面试能不能去北京!你说巧不巧!”
“FM?寻俣的前公司?”荼宁有些意外,记忆里那公司早期规模很小,运营也一言难尽,“我们去那儿干嘛?当助理?”
“你不觉得这是冥冥中的指引吗?这条链子把我们带回来,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接到FM的通知?”茉琼眼神灼灼,压低了声音,却压不住里面的激动,“而且……我总觉得,我们和寻俣、还有巷权,一定还会有交集,这条线没断!我们去FM,从底层做起,积累人脉和资源!或许就能在关键的时候帮他们一把,避开一些坑,让他们走得更顺、更高、更稳!你觉得呢?这会不会就是我們重来一次的意义之一?”
荼宁看着眼前眉飞色舞、眼睛里重新燃起勃勃生机和巨大希望的茉琼,是啊,还有什么比重新开始更奢侈的呢?“好!听你的!去北京,去FM!”管他呢,走呗!只要一步一步踏踏实实,有什么可怕的!
两人相视而笑,拟好的计划便更加笃定了几分。看来,即将踩进的娱乐圈将会是新一轮的战场吧。
祝大家开心~[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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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十一)时间回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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