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重逢的日子,如同在心底一遍遍吹起七彩的肥皂泡,再一遍一遍等着它破碎。往复一日接一日,最终还剩下什么?
是沉在心底、已被岁月磨出棱角的痛苦残骸,还是悬在头顶、一次次因失望而风干龟裂的期待?
“玩笑?”荼宁点了点头,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玻璃茶几边缘。
可不就是玩笑嘛!
杭岄冥一旦签约了卓一,那和景若就是名副其实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了。这个圈子,看似广阔,但在资本与资源的精密运作下,狭小得如同一个精心设计的舞台。
卓一传媒跟玖慕文化,是业内人尽皆知的战略合作伙伴,资源共享深度捆绑,旗下艺人合作堪称家常便饭。这些幕后的盘根错节,圈外人或许雾里看花,可对于圈内人而言,根本就是透明账。
这步棋,走得精准又狠辣。
“这是要恶心谁啊!”话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明显的气恼。
削好皮的雪梨往前一递,茉琼接过来,“咔嗤”就咬了一大口,腮帮子鼓鼓的,仿佛嚼的不是梨,是心头那股无处发泄的憋闷火气。
荼宁无奈地笑了笑,没作声,只是拿起水果刀,从剩下的梨上另削下一片晶莹的果肉,送进了嘴里。清甜的汁水瞬间在口腔蔓延,却似乎未能完全压住心底悄然泛起的一丝苦涩。
“叩叩叩——”
敲门声突兀地响起,一声比一声急促,像战鼓般砸在寂静的客厅里。看来,巷权是成功把人追回来了。
“来啦!”
荼宁大声应了,起身走到玄关,按下了门锁。随着“咔哒”一声轻响,门开了一道缝,巷权紧攥着景若的手腕站在门外,胸膛因急促的呼吸而微微起伏,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蹭蹭冒着火气,仿佛下一秒就能将这寂静的楼道点燃。
被半挡在身后的景若则深深地低着头,额前碎发遮住了眉眼,整个人像一张被拉满却骤然失了靶心的弓,紧绷中透出难以掩饰的颓唐。
“进来吧。”
巷权几乎是半推半搡地将景若带进了门,动作间带起一阵风,“砰”地一声响,防盗门重重地撞上门框。这声巨响让原本失魂落魄的景若猛地一个激灵,目光有些涣散地穿过凌乱的发丝,最终定定地落在了荼宁脸上。
那眼神空茫、复杂,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让荼宁莫名地心头一紧,不适地蹙起了眉头。
“阿宁,我想跟你单独聊聊。”巷权的嗓音沙哑,带着疲惫的凝重,他说完,不等回应,便径直走向客厅连接的阳台,步伐有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荼宁略一迟疑,跟了过去,踏入阳台,夜风带着微凉的气息扑面而来。巷权看见荼宁过来,抬手将阳台的玻璃门关上了,又左右看了看,找到了垂落的调节线,轻轻一拉,“唰”地一声,厚重的遮光帘落下,把在客厅里能看到的城市璀璨灯火与阳台一切都隔断了。
“呼——”巷权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沉默地走到阳台右侧,轻轻坐在那个藤编的弧形小椅子上,身影在角落的阴影里显得有些单薄。
瞧着小椅子上坐着的人这一系列的操作,荼宁原本因夜深而有些散漫的心情,一下子被拎到了半空,不由得也端正了神色,倚在阳台栏杆旁,轻声道,“说吧。”
巷权微低着头,嘴唇翕动了几下,抬起眼飞快地瞥了荼宁一眼,那眼神里交织着为难、痛苦,还有一种近乎恳求的复杂情绪,随即又像被烫到似的迅速垂下眼帘,双手无意识地搓着膝盖。
“我第一次见到‘景大爷’的时候,是他和杭岄冥在拍……剧的时候。那会儿,他俩每天在片场打打闹闹,腻歪得简直没眼看,佟哥和文哥也只是笑嘻嘻地看着,那段时间,真的……特别美好。”
话语有了一个短暂的停顿,仿佛沉溺于那短暂的温暖回忆中,需要积蓄力量才能继续面对接下来的冰冷现实。
巷权又深吸了一口气,“杀青后没多久,剧就上了。谁都没想到,会爆成那样。所有人都措手不及,雪花般的橄榄枝抛过来,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可就算忙成那样,他俩也总能挤出点时间见个面,或者抱着手机煲电话粥,甜蜜得让人羡慕。随着知名度的打开,文哥和佟哥都谨慎了起来,各种明里暗里的压制,生怕被拍到什么。他俩倒也听话,一切照旧,只是转为了更隐蔽的地下。我们都以为,小心一点,总能熬过去……”
叙述的故事中场休息,没人说话。阳台上静悄悄地,耳边只有窗外的风声和几声车来车往的鸣笛声。
这是回溯后,荼宁第一次看到巷权这么沉稳的样子,一下子好像见到了那个始终坚定站在寻俣身边、独当一面的的他!
巷权抬手揉了额前的碎发,看起来很是烦躁不安。“可惜,好景不长。也不知道到底是动了谁的奶酪,上头一纸禁令下来,拍好的节目说禁就禁了。圈内更是闻风而动,迅速撤掉了他俩所有的综艺通告和同台机会,干净得就像从未存在过。”
听到这里,荼宁脑子里也有了那段时间的记忆,因为寻俣也是这样被分开的,就连提到对方都变得很难了!不经意地皱了皱眉头。
“那段时间,真是焦头烂额。文哥和佟哥各自动用关系网,帮景若和乐冥接到一些零碎的工作,靠着微薄的薪资勉强维持着团队运转。日子……也就那样一天天捱过去了。”巷权的嘴角扯出一抹苦涩到极致的笑,“现在回头想想,那段被变相‘封杀’的日子,倒像是从命运手里偷来的时光,平静,甚至有种与世隔绝的美好。我那时……真的天真地以为,可以一直那样下去。”
看着蜷缩在角落阴影里的巷权,荼宁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句寻常的安慰此刻都显得无比苍白和艰难。
“FM那边想最后捞一笔,硬是顶着压力在国外办了那场最后的见面会。那一场……办的有多难堪,你是知道的吧?”巷权忽然抬眼看向了荼宁,嘴角仍挂着未曾褪去的苦涩笑意。
荼宁迎着巷权的目光,点了点头,声音低沉,“我知道。”那场堪称灾难的告别,几乎是所有当事人和老粉们心中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
“那天晚上,本来是说好一起回来的。可最终,回来的航班上,只有景若一个人。那个人……不见了。景若像疯了一样找他,能问的人都问了,能去的地方都去了,杭岄冥还是音讯全无。”巷权像是被口水卡了一下,闭上了眼睛,说话变得好难的样子。
荼宁没有开口,只是默默等着,窗外的风声又大了不少。
“大概恍恍惚惚地过了半个多月吧。苏忆过来了,说禁令松动了,可以重新接活动了。佟哥找景若进行了一次长时间的单独谈话。具体谈了什么,没人知道。但猜,也能猜到七八分。景若没有再意志消沉,第二天一早飞了长沙直接进组拍戏去了。就是从那天起,他好像……彻底换了一个人。把那个会笑会闹的‘景若’锁了起来,变成了现在这个……我也开始一口一个‘景大爷’地叫着,像是在提醒自己,也像是在提醒他。”
话音刚落,巷权握紧了拳头,似乎很难从回忆里抽离出来。
窒息感扑面而来,荼宁几乎是逃一样似的快步到了遮光帘前,有些粗暴地将遮光帘升上去后,伸手拧开了阳台门锁,走了进去。
客厅里的气氛同样凝滞。
茉琼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不知所措地站在茶几旁。而景若已经转过身,背对着阳台,面向空无一物的电视机屏幕,肩膀低垂,仿佛承受着千斤重担。
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佟哥做了什么,我和阿若这段时间,也慢慢回味出了七八分。事到如今,再想遮掩,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此时此刻,我觉得我们四个,心里都跟明镜似的。那个人回来了,又怎么样?那都是过去了!”巷权已经站了起来,身影被背后的光勾勒出一圈模糊的轮廓。
目光直直投向了景若的背影,声音沉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希望你清清楚楚地知道,于你而言,那只能是过去!明白吗?!”巷权没有点明这一句是和谁说的,但是,该听的人应该是听明白了。
景若的肩膀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转过身,回了一个极低、极轻的字,“……嗯。”这一声,轻得像叹息,却又重得像承诺。
仿佛一场漫长的审判,终于在此刻,尘埃落定。
荼宁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恢复了几分清明。“很晚了。”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今晚你们就在这儿将就一下吧,明天白天我们一起去工作室。”
“这个沙发是折叠的,打开就是一张床。我去拿床单被褥。”茉琼闻言,立刻反应过来,匆匆走进卧室,抱出了一套干净的床单、枕头和薄被,然后和荼宁很迅速的通力合作把床铺好了。“去洗个热水澡吧,早点休息。牙刷毛巾有一次性的,在卫生间洗漱台倒数第二个抽屉里。”
荼宁怕两人不好意思麻烦她俩,所以又不放心的补了一句,“有什么就敲门,没关系。”在得到景若和巷权默然的点头后,才迈着步子进了卧室。
关上门,荼宁和茉琼同步后仰,一起倒在了床上,深深地叹了口气。
终究,还是输给了残酷的现实和无情的时间啊……
这个夜晚,注定了无眠。
主卧室里的两人,在黑暗中辗转反侧,各怀心事,直到后半夜,窗外城市的喧嚣彻底沉寂下去,睡意才模糊地袭来。而客厅里的两人,也是轻手轻脚,简单地洗漱收拾,换上睡衣,直到半夜,才终于熄了灯。
第二天一早,闹铃刚响了一声,就被一只迅速伸出的手按掉了。
荼宁揉了揉有些干涩的眼睛,坐起身,轻手轻脚地穿上拖鞋,拉开卧室门走了出去。客厅里一片静谧,只有均匀的呼吸声。
景若面向沙发靠背侧躺着,睡姿乖巧得像个小孩子,长睫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而一旁的巷权,睡相则堪称“豪放”,左腿大大咧咧地架在沙发靠背上,右腿则不偏不倚,正正地压在景若的腰间。
这反差巨大又莫名和谐的景象,让荼宁差点忍俊不禁。
“怎么了?傻站着干嘛,赶紧洗脸刷牙啊!”
突然而来的一句话,吓得荼宁一抖,转身捂住了茉琼的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小点声!忘了客厅还有俩‘难民’了?”
茉琼这才反应过来,缩了缩脖子,和荼宁一起,像两只偷溜的小猫,蹑手蹑脚地挪进卫生间,轻轻关上了门。
“晓纯今天来公司报到,我打算让她做执行经纪,先从经纪人助理开始做起吧。然后,重点培养阿权转向大经纪的方向。等他们两个都差不多能独当一面了,我们再考虑招一个专门的艺人助理。”
“啊?需要配这么多人吗?”茉琼挤牙膏的动作一顿,有些惊讶。
荼宁透过镜子看向了茉琼,眼神变得严肃起来,“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们决定踏进这个圈子的初衷是什么?”
“不能……”茉琼下意识地想反驳,语气却有些虚。
“不能。”荼宁声音不高地直接打断了茉琼想说的假设,没有丝毫犹豫。
“你忘了俣俣身边那个姓周的女人了吗?她是怎么对俣俣的,都做了些什么,你都忘了吗?!”说完,拧开水龙头,用冷水泼了泼脸,抽了一张洗脸巾,然后不再多言,回卧室换了套衣服,从餐桌上拿了门禁卡,尽量不发出声音地打开防盗门,出门离开了。
荼宁最后撂下的那句话,像一根冰冷的针,刺得茉琼瞬间僵立在洗手台前。手上的牙刷开始无意识地在牙齿上胡乱刷动,力道越来越大,直到牙龈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嘶……”口腔里弥漫开淡淡的血腥味。
她清醒了!手里掬起的冷水用力冲洗掉了嘴里的血丝和牙膏泡沫,简单地洗了洗脸后,回到了卧室里。
茉琼呆呆地坐在电脑桌前,望着窗外渐渐明亮的天空,脑海里乱七八糟:她出社会很早。
因为是女孩,所以被家里的长辈当做赚钱机器。
微薄的工资不仅要养活她自己,还要支撑离异的妈妈和两个妹妹,一个弟弟的生活,身心俱疲。原生家庭像一座漆黑的牢笼,将她紧紧囚禁。
如果不是表姐心善,收留她在深圳,她可能早就被那个凉薄自私的母亲为了彩礼随便嫁掉了。
就在她最迷茫、最无助,几乎要被黑暗吞噬的时候,她知道了寻俣,粉上了寻俣。
哪怕只是远远地关注着他们的喜怒哀乐,也是很幸福的一件事。因为黑色牢笼里透进了光亮,是他们!让她第一次觉得生活有了色彩。
寻俣和冥若的经历何其相似,都是因**剧一炮而红。
苏忆并非善类,所以寻俣拍完戏就解约了,戏爆了,赚的所有的钱都给了苏忆,寻俣一分没要,算是知遇之恩的回报。
那时的苏忆,或许还残留着一丝底线,没有过多为难,因此双方表面上还维持着基本的情谊,偶尔还会有些小合作。
但是呢,年轻气盛解约的结果就是,被突如其来的巨大热度撞得手足无措,只能在一片混乱之下仓促找了两个执行经纪签了合作合约。
“限耽令”的风暴袭来,两人无法同台,被迫各自带着团队在娱乐圈艰难求生。
彭泎俣当时的执行经纪——周晴。能力虽有,但利益至上,接活动只看重酬劳多少,丝毫不考虑对艺人长远发展的影响;而常寻那边的执行经纪——张芙。则是能力平平,人品也同样经不起考验。
这两个人,为了各自利益,明里暗里针对CP粉。
各种穿小鞋、使绊子,硬生生逼走了寻俣CP粉中好几个举足轻重的大站子,以及一大批从他们出道伊始就默默支持、不离不弃的老粉。种种行径,令人发指,气得人肝疼。
最终,在粉丝们的强烈声讨下,两个团队也只是各自推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工作人员顶包,草草了事。
重新来过,决定进娱乐圈:一方面是为了出人头地,改变命运;另一方面就是为了保护寻俣,可是她却因为景若的遭遇而心软了,甚至萌生了想留在景若工作室的念头。
‘难怪阿宁会生我的气,真的太不应该了!景若的处境再差,可也比俣俣和寻哥好太多了!我怎么可以因为一时的同情,就有了那样的念头呢!’
寻俣对于她来说,太重要了,那是支撑她走过最黑暗岁月的信仰……所以,约定好的事情,绝对不能改变。
“吱——”防盗门吱呀吱呀的被推开了,荼宁两只手拎着满满当当的早餐,侧身挤了进来,“茉茉,快来接一把,这个破门得上油了,叫唤的烦人。”
巷权被开门声惊醒,猛地坐起身,眼睛还半眯着,一脸茫然,顶着一头炸了窝似的乱发,滑稽极了。“哈哈哈……”刚从卧室出来的茉琼,接过荼宁手里热乎乎的包子和豆浆,回头看到巷权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腰……好像还有腿,好疼啊,”景若也在笑声中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慢悠悠地坐起来,一边揉着后腰,一边小声抱怨着往卫生间走,“感觉像被什么东西碾过一样……”
这无心的吐槽,让荼宁一下子想起了清晨看到的那个“叠罗汉”式的睡姿,刚刚压下的笑意再次涌上,顿时笑得前仰后合,捂着肚子直喊疼。
“到底笑什么啊?有什么好笑的?”巷权满脸问号,踩着拖鞋,“哒哒哒”地抢先一步冲进卫生间,对着镜子左照右照,也没发现哪里不对劲,“我脸上又没开花!快说,笑什么呢?”
越是追问,荼宁和茉琼就笑得越厉害。
连站在洗手台前准备刷牙的景若,透过镜子看到巷权那一头怒发冲冠的造型和懵圈的表情,也忍不住跟着弯起了嘴角。
可能是笑声太容易传染了,巷权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满屋子的笑声回荡,这应该,会是一个快乐的早晨吧!
阳光凑热闹似得透过窗户洒了进来,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微尘,也照亮了每一张带着笑意的脸。
三次元忙碌,更得比较慢哈!sorry啦~祝大家开心~[化了][三花猫头][三花猫头][三花猫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二十四)撕碎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