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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日记

狭小的卫生间里水汽氤氲,带着廉价香皂和暖水瓶里热水混合的味道。爷爷已经把兑好的温水装在了一个大红塑料盆里,旁边挂着干净的毛巾和叠好的换洗衣服。

谭欣脱掉汗湿的校服,赤条条地站定在那面钉在墙上的红色塑料方镜前。镜面被水汽熏得有些模糊,他下意识地用手抹开一小片清晰区域。

镜子里映出一具刚刚开始抽条、尚未摆脱孩童稚气的少年身躯。骨架纤细,肩膀单薄,肋骨隐约可见,皮肤是常年不见日光的白皙,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仿佛用力一掐就能留下印子的柔嫩感。一切都显得青涩而陌生。

他静静地注视着镜中的自己,一种奇异而深刻的剥离感再次涌上心头。

“这是我……”他无声地低语,指尖轻轻触碰冰凉的镜面,划过那张稚嫩脸庞的轮廓,“但又不完全是‘现在’的我。”

水流声哗哗地响着,他蹲下身,开始机械地往身上撩水,思绪却早已飘远。他想到了上辈子看过的一部电影,叫《夏洛特烦恼》。里面的主角也是重回过去,靠着“抄袭”未来的歌曲一夜成名……

忽然间,一股明悟如同电流般击中了他。

那些璀璨的才华、那些动人的旋律、那些惊艳的文字……它们属于原本的创作者,属于特定的时代土壤和人生经历。它们或许能带来一时的名利,但终究是嫁接的果实,缺乏真正的根茎。如果刻意地去将它们据为己有,不仅是卑劣的窃取,或许更会扰乱某种冥冥中的秩序,甚至可能引来无法预料的命运反噬。他想要的,绝不是这种虚假的、空中楼阁般的人生。

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也仿佛冲刷着他的内心。

“再说了,”一股不服输的劲头从心底升起,他关掉水龙头,卫生间里顿时安静下来,只有水滴落下的声音,“即便是上辈子,磕磕绊绊,摸爬滚打,我不也最终还是凭自己,在羊城那片地方闯出了一小块立锥之地吗?”

虽然没有大红大紫,但也靠着自己的努力和那把磨练出来的嗓子,收获了小小的认可,能够自立更生。重活一世,拥有了对未来大势的模糊认知,拥有了弥补遗憾的机会,难道反而要失去这份靠自己双手挣来一切的底气和对未来的期待感吗?

不,绝不。

他用毛巾用力擦干身体,动作带着一种新生的决心。镜面上的水汽重新聚拢,模糊了那个少年的身影,但他的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和坚定。

拉开卫生间的门,客厅里,电视还在播放着节目,像是某个电视剧的开场,音量调得不高。爷爷已经摘下了老花镜,正靠着沙发闭目养神,听到开门声才睁开眼。母亲手里拿着一份看似银行的工作资料,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

“洗好了?水热不热?”爷爷惯例地问了一句。

“嗯,刚好。”谭欣应道,用毛巾擦着还在滴水的头发。

母亲打量了他一下,目光在他湿漉漉的头发上停留片刻,习惯性地叮嘱:“头发擦干点,别滴得到处是水,当心着凉。”

“知道了。”谭欣点点头。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爷爷,这套校服,我今晚洗了明天早上能干吗?”2025年在羊城,他用烘干机习惯了,对2002年阳衡郊区夏末的晾干速度实在没把握。

爷爷一听就立刻站起身往卫生间走:“你莫管了,你去休息,我来洗!夏天衣服干得快,晾出去一晚上,明早肯定干的!”

母亲急忙出声:“爸,我来吧!你陪着亚亚。”

爷爷一摆手:“多大事。”说完就走进了卫生间。

谭欣有一阵羞愧,同时也感到一种被细致关照的温暖。不好去争,只能走到茶几边,拿起桌上的搪瓷杯,给自己倒了杯凉白开,咕咚咕咚喝了几口。

短暂的沉默中,只有电视的声音。

“那……妈,我先进房间了。”

“去吧去吧,记得定好闹钟。”母亲的目光又回到了手中的资料上。

谭欣应了一声,拿着毛巾,趿拉着拖鞋,走进了属于自己的那间小卧室,轻轻带上了房门。

窗外,夜色已深。他走到书桌前,并没有立刻坐下,只是看着窗外宿舍区零星亮着的灯火,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车声,静静地站了一会儿。

卫生间隐约传来爷爷搓洗衣服的水声。谭欣的视线落在书桌抽屉那把小小的挂锁上。“不用钥匙总不是长久之计。”他心里想着,还是决定找出钥匙。

卧室不大,能藏东西的地方屈指可数。他遵循着自己最可能的习惯,先是在笔筒里仔细翻找了一遍,除了那几支笔和一块橡皮擦,一无所获。

“不应该啊……”他微微皱眉,下意识地嘀咕了一句。按照他对自己的了解,藏东西的地方不会太复杂。他走到床边,一把抓起了枕头——下面空空如也。

他愣了几秒,眉头紧锁,尝试将自己代入想藏匿东西的心理,忽然眼睛一亮。他弯下腰,随手掀起了枕头下铺得平整的床单一角。

“果然!”

一把小小的、带着些许铁锈的铜钥匙正安静地躺在床垫上。他展颜一笑,捻起钥匙,仔细地将床单重新抚平,枕头也放回原处。

回到书桌前坐下,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咔哒”声,锁被打开。他再次拿出了那本硬壳的日记本,深吸了一口气,翻看起来。

指尖掠过一页页稚嫩的笔迹。最初的几页,还能看出考完试后的些许轻松:

“7月3日,晴。今天去了趟大姨家,很开心。”

但很快,字迹似乎变得有些潦草,内容也愈发简短,透着一股等待结果时的焦灼和无措:

“7月17日,小雨。”

“7月19日,雨。”

……

终于,这种压抑的情绪在得知确切消息后爆发了:

他的手指停顿在七月下旬的某一页。

“7月22日,晴。还是不想出门,但妈妈要我去找刘老师。刘老师让我再做了一遍卷子。说不应该啊。我哭了。”

短短几行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谭欣记忆的闸门。那股熟悉的、混合着委屈、不甘和羞愧的情绪再次涌上心头。小升初的统考,他发挥严重失常,语文考得一塌糊涂。在他最敬重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刘老师家里,他重新做了一遍当年的考卷,分数很高。其实他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他太容易紧张了,不是那种能在关键时刻超常发挥的选手,巨大的压力下反而会肾上腺素飙升,杂念丛生,最终导致溃败。他没考上县城最好的中学——县一中。

他继续往后翻。

“8月10日,晴。今天妈妈和我说我考上八中了,大家都很开心。但我以后要去市里读书了。不知道爷爷会不会去。”字里行间能看出高兴,但也有一丝对未来的茫然。

接着是临近开学的一条。

“8月23日,多云。准备去市里了,妈妈要我去见刘老师,我没去。因为我知道了一件事…”

日记在这里戛然而止,没有写明“一件事”是什么。但谭欣的心里,却清晰地浮现出后面的事情,以及那份缠绕了他二十多年的、复杂的愧疚感。

他是通过成章实验中学自主招生考试考上的,因为都说很难,他反而没了心理包袱,数学考了满分,语文也极其优异。这原本是件值得骄傲的事。

但后来他才知道,母亲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提前动用关系和人脉,将他的学籍从县城转到了市里某个小学的名下。他至今不确定这样做是否客观上降低了他考入成章的难度(或许竞争群体不同了?),但他明确知道的是:他的成功,不再能被完全归功于刘老师六年来的悉心教导了。这对于那位将学生成绩视为自身荣誉、待他如子侄般的恩师来说,可能是一种无声的打击。这让当时年仅十二岁的他,感到一种无法言说的背叛和不知所措,以至于在离开县城前,都没勇气再去见老师一面。

台灯的光晕柔和地笼罩着书桌,也将谭欣低垂的侧影投在墙壁上。日记本合拢在面前,那份沉重而熟悉的愧疚感,如同窗外深沉的夜色,包裹着他。

2002年的这个夏天,小小的谭欣,在巨大的困惑、羞愧和一丝对母亲行事方式的不认同中,本能地选择了最简单也最怯懦的方式——逃避。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刘老师那双或许会流露出失望、又或许会依旧慈和的眼睛,不知该如何解释这掺杂了其他因素的“成功”,于是干脆躲开了最后的告别。

然而,此刻占据着这具身体的,是一个来自2025年的、经历过世事的灵魂。他愧疚的,早已不仅仅是当年母亲那番或许并无恶意、甚至普遍存在于望子成龙家长中的“操作”,更是自己后来那长达二十多年的、实质上的“持续逃避”。

学业繁重、在外打拼、回乡次数寥寥……这些固然是客观原因,但内心深处,何尝不是一次次地将“没机会”、“没想好”、“下次再说”当成了完美的借口,将那份不敢直视的愧疚深深埋藏?印象中,后来仅有的那一两次带着闲散心情回到县城,他终于鼓起勇气去了刘老师家。老师眼角的皱纹更多了些,却依旧待他极好,拉着他的手问长问短,眼里全是欣慰,仿佛从未有过任何芥蒂。老师的宽容,反而让那份迟来的探望显得轻飘,更反衬出他当年逃避与长久疏离的不应该。

“不能再这样了。”谭欣在心里对自己说。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日记本封面上凹凸的卡通图案。

重活一世,那些曾经困扰他的“客观原因”不再成立。

一个清晰而坚定的念头在他心中成形:如果今年寒假回县城过年,一定要及早去拜访刘老师。不是拖到过年期间人多口杂的时候,而是要尽早,一回去就去。不是去炫耀什么,也不是去寻求某种形式的原谅,而是去真诚地问候,去像真正的学生看望老师那样,坐下来,聊聊天,亲口告诉老师自己后来的经历,也听听老师的近况。

这份跨越了二十多年的歉意和牵挂,或许无法完全诉之于口,但他希望用行动去弥补,去重建那份本该更亲密、更持久的师生情谊。

卫生间的水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传来爷爷晾晒衣服的轻微响动。谭欣深吸一口气,将日记本小心地放回抽屉里。这一次,他没有再上锁。

过去的枷锁,或许可以从现在开始尝试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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