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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念念不忘还是念念相忘

就像第一次去那家吃的牛肉拉面,此后再也忘不了,心心念念着想要再去吃一次,却因为一些原因始终去不成。终于有一次,在认为时间刚刚好的时候去了,却发现老板换了人,拉面不再是原来的味道,于是开始后悔为什么没有早点来,至此就成了一个遗憾。可是这种遗憾也不会持续太久,你不会从此就不吃牛肉拉面,只是会继续寻找下一家好吃的拉面馆,试着接受并且重新习惯新的味道。

程杨离开的几个月后的一日,林筱来正独自坐在一家新的拉面馆里,望着眼前热气腾腾的牛肉拉面,出神地发呆。她记得程扬最不喜欢吃面,每次陪着自己吃完,都会一脸生无可恋的问:“林筱来,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吃腻啊?”

林筱来,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腻……

林筱来想告诉程扬,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腻,就像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忘了他一样。她还想告诉程扬,自己最近又找到了一家新的拉面馆,其他还好,就是味道清淡了些,不过她会试着让自己慢慢习惯,习惯没有程扬陪着的牛肉拉面,就像他一定已经习惯身边没有了她一样……

“心灰了,还会醉,心死了,还在醉,人难得只因失恋拥抱负累,未会信什么,拥有等于失去……”朦胧中,吴雨霏温柔嘶哑的声音响起。

林筱来猛地惊醒,睁开疲惫的双眼,一看是陈予安打来的电话,才意识到刚刚那像影片一样的场景,原是一场梦。

胡乱按了接听键,“喂……”林筱来声音有些嘶哑。

“哈……”听到她的声音,电话那头轻舒了口气,短暂的停顿,似乎是在调整因长久地等待有些慌乱的心绪。旋即,恢复了与平常无二的淡然从容。

“困了啊?”他柔声道。

“嗯。”林筱来不动声色地抹掉脸上不知何时流下的眼泪,打了个哈欠,“刚睡着了。”

陈予安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有气无力的声音,疲倦中透露着不易察觉的悲伤,不由地加快了些车速。

“小心着凉,我在去你公司的路上,5分钟内到。”

“行,我收拾一下。”陈予安隔着电话,就听林筱来慌乱中发出“哎呦”的声音,料定肯定撞到了什么,心下一紧,叮嘱道:

“慢点,不着急。”褪去了平常在公司时的冷峻疏离,言语间尽是面对林筱来时独有的温柔。

“记得穿外套,外面有风。”他补充道。

“知道了,啰嗦。”

她不耐烦地应着,挂断前耳边传来那人的轻笑。

两天前,林筱来接到妈妈的电话,得知了太爷爷去世的消息。妈妈说太爷爷去世前老是念叨着孩子们忙,没时间回去看自己,如今去了,重孙们都能回来参加葬礼当然最好。

陈予安的父母作为老邻居是理应要去的,只是老两口前段时间去旅游,人还在国外,就由身在国内的陈予安代去。陈筱来本来跟陈予安约好当天下午出发,可等林筱来把工作完全交接好,已经是凌晨了。好在距老家只有三个多小时的车程,连夜回也还赶得及。

陈予安开得很快,不多会就到了林筱来公司附近。

远远地,陈予安看见刚刚还在电话里嫌他烦的女孩此刻正站在路边,双臂环抱腰间,微低着头出神。

他突然有些恍惚,很久之前,隔着车窗,也是那个个头小小的女孩……

那是个秋天的午后,风似乎很大,路边的小树被吹得有些变形。他坐在出租车里,远远瞧见她一个人站在十字路口,怀里抱着一个大大的书包。尽管瘦小的身板被吹得轻晃,比肩的短发也在风中凌乱,可仍不时地四处张望,眼睛里满含着期待。

见她的眼神投向自己这边,明明知道隔着玻璃看不见,可还是心里一紧,幼稚地胡思乱想:她看见我了吗?见到我还认得吗?五年多了,她记性那么差,会不会已经不记得我了?奇怪,三年多了,她个子怎么没见长呢?会不会又被别的男孩儿欺负呢……

她总有本事,时刻牵动他的心。

陈予安和林筱来是正儿八经的发小,要说从小能玩到一块儿去,跟小时候个头都不高也有些关系。也许是上小学时营养跟不上,林筱来那时又瘦又小。而陈予安呢,因为挑食加上发育晚长得也不高。

于是,两个“小矮子”就理所当然地被安排到了前排做了同桌。至此,开启了他们长期互帮互助的统一战线同盟。

别看小林筱来当时瘦瘦小小的,可其实一点都不像外表看上去那样柔弱。她爱捉弄人,爱跟男孩儿一块儿玩(尽管每次总有一两个会被她弄哭),总之就是爱做一切捣蛋的事。

或许是因为瘦小的他那时总是被欺负,而她总是那个保护自己的人;又或者是那时的她比他高出半头,一般的男孩子包括他都打不过她……总之,只是看到她,就算只是来讹他糖吃,陈予安都会忍不住嘴角上扬。

她是第一个拿他的名字取笑,他却不生气的人。

“你叫什么?”女孩问。

“陈予安啊?”男孩儿答。

“不对不对,你叫——陈元元!”

“那是我小名!”

“予——安——元!啊哈哈哈!咋不叫陈方方呢?”

“什么‘方方’啊,那个元是一元两元的‘元’。”陈予安以为林筱来拼音没学好,自诩比她年长半岁,颇有哥哥做派地特地奶声奶气地给她解释,“老师都说了‘yuan’是整体认读音节了,不能这么读,考试也不能这样写,听到没?”

“那你家肯定很有钱啊,名字都带钱。”

这要换个人都能气得打林筱来两下,可是陈予安不会,他从小性子就温和,再加上爸妈说过隔壁的妹妹比你小,虎是虎了点,但凡事还得让着她。

对别人怎样陈予安不知道,但对林筱来,他从小就耐心惯了。于是不厌其烦地一遍遍解释:“予安”是“予你平安”的意思。”

林筱来也奶声奶气地回呛:“我才不管,就叫你陈元元。”

陈予安从听到‘陈元元’就反驳到接受并习以为常,大概也就用了3天时间。

她那时还喜欢叫他“呆子”,是因为有一次,一个男孩故意把他一个松动的乳牙拽掉了,流了很多血。林筱来知道后,直接冲上去把欺负他的那人打成了熊猫眼。结果自然是双方都被请了家长。

事后,林筱来偷偷拉过陈予安,明明自己也是半大的孩子,却鼓着腮帮子,手叉腰故作老成地问他为什么不还手。

“人家都这么欺负你了,就知道满嘴是血的在那哭,真是个呆子!”

那会儿电视剧《西游记》特别流行,戏里面孙悟空喜欢叫猪八戒“呆子”,林筱来就有样学样地把自己当成“大师兄”,兀自把陈予安带入为自己那不争气的“二师弟”,称他为“陈呆子”。

陈予安挨完了训,想着自己好歹还比林筱来大半岁呢,委屈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可林筱来一句“呆子不许哭!”,吓得他硬是把眼泪憋了回去。

“他太高了,我,我打不,不过。”说完,又委屈得“哇哇”大哭起来……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还记得自己走的那天,她哭得泪人似的,刚掉的门牙藏不住风的样子真是又好笑又让人心疼……

那时的他不懂喜欢是什么,只知道离开时舍不得她,特别舍不得。

直到那个回乡探亲的午后,坐在出租车里的他看到自己心心念着的女孩。可只几秒红灯的工夫,车子便飞驰而过。

最终,他也真的像个呆子一样,呆呆地望着她慢慢脱离自己的视线。

陈予安不知道的是,在他因父母工作调动转学的那六年,在他们分开的那六年,在没有他陪伴的那六年,林筱来的心里悄悄地住进了一个人。

而那天,十七岁的林筱来,在路边等待着的人,叫程扬。

陈予安在后来无数次想过:林筱来,如果能早一点,如果我能早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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