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月微是被疼醒的。
五脏六腑仿若被数根银线用力捆住后松开,他猛地睁开眼,一口血直接吐了出来。
眉峰因巨痛不自觉拧在一处,凌月微咳嗽几声,待气息稍稍平缓,支起上半身坐起。
阴沉沉的云将目所能及的一切渡上一层灰蒙,但也不难看出,这是一处山水秀丽的好景色,只不过,这里除了他以外,一个人影也未见到。
他不是死了吗?
可这痛感却又如此真切,难道他没死?
他低头看了眼身上破损的衣裳。
这是,柳南山的弟子服?
怎么回事?他可从来没有穿过弟子服,还是说?这才是真实的,之前的种种皆是大梦一场?
不等凌月微细想,身下先是轻微颤动,不过几息,周围的叶子开始簌簌作响,响声越来越大,颠得胃也跟着不舒服起来。
抬眼望去,一巨型石人出现在尽头,手持巨斧向他跑来。
这是什么鬼东西?
巨石人块头虽大,行动却十分敏捷,离得近了,凌月微瞧见巨斧上干涸的血迹,他一手捞起躺在地上的剑。
电光火石间,剑刃与巨斧相交,凌月微双手死死握住剑柄,周围的树叶扑簌簌落下,地上的花和草折了腰肢,一股腥甜自喉间上涌,又被尽数咽下。
他的灵力怎会如此低弱?
凌月微暗道不妙,以他现在的灵力根本应付不了眼前的巨石人。
他能活到现在,属实是这具身体抗造罢了。
凌月微眉头紧蹙,仰头望向巨石人的脸,那张冷面上,雕刻着一双阖上的眸子。
难道?
计上心头,凌月微后撤跃到树上,沾染血污的手在胸前摸出一张未画的黄纸,就着手臂上伤口流出的血,画了张符扔了出去,随后掐诀,眨眼间,符纸幻作和他一模一样的人,朝反方向跑,刚刚靠近树下的巨石人听到声音果断转身追了上去。
待巨石人消失,凌月微不敢迟疑,一跃而下,御剑离开。
体内的灵力消耗极快,他不得以选择停下,寻了处溪水流动的地方,洗干脸和手上的血污。
如镜的河水倒映出一张几分熟悉却又陌生的脸,十六七岁的少年肤若白雪,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看起来无辜又纯良,一副好骗的模样。
凌月微“腾”地一下站起。
这不是他的脸,他的桃花眼呢?他的五尺五寸的身量呢?怎么矮了两寸!
水面的波纹渐渐平缓,凌月微扶额叹气。
还是先离开这里吧,若是再遇到什么邪祟妖兽,他可是一点胜算都没有。
凌月微沿着溪水的方向向下走,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来到溪水的尽头,不远处,一棵凤凰木伫立在一片花海中,红色的凤凰花开得正盛。
胸口猛地收紧,他挪开视线向下,凤凰木下,是一座坟,坟前并排的两个石碑上并未刻一个字,墓碑前放着新鲜的贡品,肚子不合时宜叫唤起来。
凌月微摸摸肚子,从贡品里拿起一颗红彤彤的苹果擦干净,歉然一笑,“抱歉,待日后我定带着贡品来拜访二位。”
说完,他背靠着树坐下。
甘甜的汁水顺着喉咙送进空空如也的胃里,阴郁的心情随之淡化,他一手托腮,打量起眼前的坟。
能将坟选在这里的人,也是个有情趣的,死后埋在此等山清水秀,被花海包围的地方,若是他,定然欢喜。
想到这里,凌月微自嘲扯起嘴角。
他还要什么坟呢?自爆后身体坠入岩浆,怕是连骨头渣都不剩了,埋什么?埋空气吗?
吃掉最后一口苹果,凌月微起身正打算离开,却被一块同墓碑一般高的石头吸引,走了过去。
这块石头其实挺惹眼的,只是他刚才只想着果腹,全然没把这块石头放在眼里。
凌月微双手环胸。
石头足足有他三个宽,却被放在坟墓后几丈的地方,是有何说法吗?
他躬身凑近,想要仔细研究有何特别之处,猛地出现一双睁开的眼睛。
四目相对,凌月微呼吸一滞,身体先一步给出反应,连连后撤,直到退无可退,后背抵在凤凰木上才停下。
石头伸展出四肢和头,竟与方才的巨石人长得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便是它的眼睛是睁着的,此刻正直勾勾盯着他。
凌月微喉头上下滑动:怎么还有一个!?
在巨石人动作之前,他纵身蹿到凤凰木最粗的枝头,刚站稳,便感受到地动山摇的震颤,身体不由自主随着摆动,回头便看到巨石人将斧头举过头顶朝他这边跑来。
危机当头,凌月微想也未想,一跃而下,落到墓碑旁,斧头的方向调转不急,下一瞬,刚才他站着的枝头整个被砍下,如血般的凤凰花撒了一地,他抬手抓住心口的衣襟,隔着衣服扯起一块肉。
就在这时,身后危险靠近,凌月微闪身躲开,后背一凉,接着火辣辣的痛传遍全身,他的五官拧成一团。
坟的中间劈出一道坑,棺材被劈得四分五裂,并未见到骸骨,只是有些旧物,也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凌月微龇牙咧嘴,上蹿下跳躲避巨石人的攻击,嘴里一个劲儿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晚辈无意冒犯,改日我定来将二位的衣冠冢修好,就是这旧物,晚辈怕是恢复不了,着实抱歉。”
他气喘吁吁,好几次差点被砍到,说完这一大串话,打算离开,方才被他引走的巨石人此刻也赶了过来。
凌月微心一凉。
这下好了,两面夹击,他跑不了了。
豆大的雨滴砸在脸上,顷刻,大雨骤降,他凝聚所有灵力以剑抵挡同时攻过来的巨石人,后背的口子撕得更开,脚下的花草被迫承受鲜血的洗礼。
他还不想死。
他不想死!
凌月微紧咬牙关,即使他的世界已模糊,也决不放弃一丝生的希望。
倏地,巨石人像是被点中穴位,停止了动作。
凌月微仍旧保持防御的姿势,嘈杂的雨声里传出一道清冷的声音。
“阿月,为师说过,此处你不可独自前来。”
凌月微困惑:为师?
他抹掉睫毛上的雨水,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男人一身月白长袍,一根,木簪束发,身姿挺拔,手持湖蓝色的纸伞走在雨中。
凌月微觉得此人甚是眼熟,却又被雨水模糊了双眼,看不仔细。待男人走近,将伞偏到他头顶,碍事的雨被隔绝,这才瞧清了这张面容。
怎么会是他?
凌月微不确定道:“温炎清?”
温炎清:“才半日不见,礼数都没了吗?”、
“师,尊?”
这张脸稚嫩褪去,成熟不少,冷得更加不近人情了。
温炎清目不转睛盯着裂开的衣冠冢,凌月微瞧见那双琥珀色的寒眸几不可查地轻颤了下,继而被低垂的睫羽遮住情绪。温炎清将纸伞交给他,迈进雨中,蹲下取出棺材里的东西收进乾坤袋,大手一挥,被破坏的一切随即恢复原样。
温炎清:“走吧,回去上药。”
瓢泼的大雨说停就停,凌月微收起纸伞,跟随温炎清走出结界,一名穿着弟子服的女弟子见他们出来,两眼弯弯迎上来。
“师尊,大师兄。”
温炎清:“婉婉,带大师兄回房间疗伤。”
被唤作婉婉的女弟子答:“是,师尊。”
温炎清轻轻颔首离开。
凌月微凝视温炎清的背影,有些恍惚。
温炎清是他的师尊,那他是谁?
“大师兄,你怎么一个人进去那种地方,师尊明天不是就带你进去的吗?”
婉婉的声音自耳边响起,凌月微回神,顺着她的话说:“这不是等不及了嘛。”
话落,接收到婉婉怜惜的目光,凌月微一头雾水。
婉婉在前面领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大师兄,我知道你喜欢师尊,可那里面埋的是师尊的心上人,就算是你想讨好师尊,提前准备好一切,也不能一个人进去啊。”
“那里可是有两个师尊用自身的血做的守墓人,他们只听师尊的命令,你去不是找打呢吗?幸好师尊来的及时,你看看你。”
“疼不疼啊,大师兄?”
凌月微扭头,眼睛瞪得溜圆。
那个闷葫芦竟然也有心上人?若是和他结成道侣,未免也太惨了吧,一天也憋不出几句话来,闷也得闷死。
想想温炎清也挺惨的,原本以为他这样的人谁都看不上眼,好不容易有一个瞧得上的,还英年早逝了。
重点不是这个,他刚刚好像,把温炎清心上人的衣冠冢给弄坏了!
完了完了,还是赶紧跑吧!温炎清最是记仇的人,怎么可能放过他!
婉婉小心翼翼说:“大师兄是被刚才的守墓人吓到了吗?”
凌月微扶额:“有点儿。”
婉婉将他带回院子后辞别。
推开房门,凌月微进去先找到治伤的药,而后沐浴洗去身上的脏污,穿着裘裤背对着镜子上药,最后换了件干净的里衣。
血流的多,人也跟着犯困,头方一沾木枕,梦周公去了。
再醒来,屋子黑黢黢一片,凌月微一个挺身,下榻翻找出入柳南山的玉牌。
先不管他现在的身份如何,在温炎清惩罚他之前,必须离开柳南山。
找到玉牌后,他轻车熟路来到柳南山的山门口,守山弟子见是他,拦住去路,恭敬说:“温宗主下山前有令,月师兄不得擅自离开柳南山。”
凌月微心道:温炎清果然特意交代过。
这下更要跑了,不想被惩罚只是其一。其二,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温炎清。
毕竟,他可是和杀了他父母的人流着同样的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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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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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重生归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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