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又睡了个好觉，排除昨晚被打搅那会儿，其他时候睡得很好。
清早，他醒来后闭着眼睛打个哈欠，拉伸前后爪，然后又蜷缩起来轻轻咂嘴，差点又睡着。
忽然身下一个颠簸，猫儿脚底打滑朝旁边倾斜，又立即被一只大手稳稳托住肚子捞起来。
黎又爪子扒拉住黎夜的手臂，后腿紧张地蹬了蹬空气，仰头看着他哥：“喵～”
清晨第一喵，嗓音脆脆的。
黎夜起身后把猫放回床上，去拿了猫粮和水放在旁边，又转身前往浴室。
黎又看看走远的黎夜，目光慢慢移动到属于他的早饭上，几秒后踩着猫步挪过去。
黎又吃饭很斯文，其实不太像猫咪吃东西。他很注意形象，甚至还保存着人类细嚼慢咽的习惯，有点噎就喝口水缓一缓，所以他吃得很慢。
黎夜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布偶猫端坐在猫碗跟前，埋头咬一小口后就坐直慢悠悠地咀嚼。
不紧不慢，看起来甚至有点优雅。
黎又吃一半，忽觉后背奇怪地发烫，回头被他哥的视线吓一跳。
他按在猫碗上的爪犹豫地缩下来，低头左右瞧一瞧，心里嘀咕。
这也没撒地上啊，看他干什么？
猫儿有点疑惑，昂头冲黎夜“咪”一声，把自己的猫碗推过去点。
给你尝一口吧。
黎夜缄默不言，半晌后走过来蹲下，隔着猫碗看着对面坐得笔直的布偶猫。
“……”
黎又被看得心里紧张，不停地舔舔嘴巴，粉色的舌头冒出来又缩回去，半晌后他起身，挪着爪子背过身去，留个毛茸茸的背影给黎夜，装模作样地舔放在后面的水碗。
还没舔两口，发现水见底了。这时一只手伸来拿走了掩护他尴尬情绪的水碗。
他迷茫抬头，看着夺走他碗的黎夜。
“给你添点，要水还是牛奶。”黎夜问，他盯着猫的眼睛，并没指望猫会回答，只是莫名想试试。
黎又眼睛亮了亮，想到猫不太适合多喝牛奶，为了自己的身体健康，他一爪子踩在黎夜鞋子上，轻轻拍拍：“喵！”
“水？”黎夜耐心反问，试图和一只猫交流。
“喵！”
“不想要牛奶？”
“喵呜——”
黎夜沉默，看了看布偶猫的眼睛，又说：“那是无乳糖牛奶，你可以喝。”
“……”黎又拍打他哥鞋子的爪子倏地停止，猫儿静止，咂嘴，喉咙里发出低引擎轰鸣般的“咪呜”声。
黎夜等了片刻，又问：“牛奶？”
猫咪仰头：“喵——”
嗯，看来是要喝牛奶了。黎夜坦然地将这次无障碍交流视作很平常的事，起身去岛台准备猫咪专享的无乳糖牛奶，片刻后回到布偶猫身边蹲下，还是不走，看着猫吃饭。
黎又舔一口牛奶，抬头看一眼他哥。
“…………”
嘿哥哥，能不能不要看着人家吃饭？你自己没饭吃吗？
黎又颇为幽怨地盯着黎夜的眼睛，几秒后，一通通讯把黎夜叫走了。
望着前往衣橱间接通讯的黎夜，黎又竖起耳朵，搁下早饭，踩着猫步走过去蹲在黎夜身边，身后的尾巴左右甩甩。
通讯内容和这次旭日村发生的案件无关，是别的星球来的工作通讯。黎又听得似懂非懂，在他哥结束通讯后，他又状似不经意地返回猫碗所在位置。
布偶猫的小动作黎夜看在眼里，他收回目光，佩戴好光脑，换上军服，准备妥当后等猫吃完，这才又单臂托起猫离开日光宫。
黎又安静地坐在他哥手上，他们从日光宫出来后返回军部驻扎地，在这里，黎又再次见到小婉姐，但他并未回到小婉姐身边，因为她的检测多了很多项，今天内没办法结束。
短暂的见面，黎又在小婉姐身上闻到两种淡淡的气息。
郁金香。
和腐烂的味道。
味道很淡，近乎没有，很容易就被风散去，可黎又就是捕捉到了。
甚至，他能肯定是从小婉姐身上散出来的，很浅一缕，腐烂的气息快盖过郁金香的香味。
这气息他之前没在小婉姐身上闻到过，黎又看看小婉姐的脸。精气神很足，双目含笑，和平常没什么差别。
奇了怪了。
黎又耸了耸鼻子，仔细分辨，那两股味道依旧存在。
布偶猫的举动引起在场几位军官的注意，培森克用手指逗了逗它：“小家伙，我们知道你粉色鼻子很可爱，但你这样是会被摸秃毛的你知道吗？”
黎又虎躯一震，按在黎夜手臂上的爪子抱紧了些，紧张兮兮地盯着培森克。
“我和你开个玩笑。”培森克开怀大笑，也不再逗猫，他看向其他军官：“好了伙计们，快带大家去做完最后的检测，记住一定要礼貌。”
而后又对前来做检测的村民们说：“十分感激大家的配合，结束后请回家一定好好休息。”
对于军部的例行检查，村民们都十分配合。小婉姐也随着大部队离开，走之前对布偶猫挥挥手：“玩得开心小咪，小婉姐晚点来接你。”
而后她歉意地对黎夜颔首：“麻烦您了殿下。”
“咪呜……”黎又看着小婉姐离开，等人走没影了才又仔细感受一番。
那股几乎将郁金香气息掩盖的腐烂味道消失了。
他看看周围的军官，大家神色无异，看样子是没觉察到那些奇怪的味道。
黎又只好仰头看着黎夜，他哥正在听其他军官汇报工作，脸上没表情，看似也没觉察出什么。
下一刻黎又发现他哥手腕处的皮肤上闪过黑色的影子，是那条小蛇。
没等他反应那小蛇就没入了衣袖中，他专注地盯着黎夜的手腕，没等来小蛇，脑袋上被一只大手覆盖。
黎夜没有垂眼看猫，只是揉了揉它的头，他的注意力仍在工作上，却在下一刻感受到揉猫的手被软绵绵的猫爪抱住，低头看，猫抱着他的手在蹭。
黎又不知道为什么要采用这样的方式引起他哥的注意，蹭完后自己都愣了好几秒，然后尴尬而不失礼貌地松开爪，低低地“喵”了一声。
“……”黎夜看着它，片刻后抬眼，对身前的军官说，“继续。”
那位军官轻咳一声，注意力从猫身上移开，继续汇报工作。
黎又低垂着眼睛舔爪，脸上烫烫的，他看见他哥把那只手放在他面前。
今天右手没戴手套，小蛇盘旋在食指上，冒出个圆润光滑的脑袋盯着黎又。
黎又凝神，两只爪子捧上去抓住它，小蛇假模假样地扭了两下，然后灵活地挣脱，跑回了他哥衣袖里。
黎又看看自己的爪，又看看他哥衣袖，惊喜。
这把他赢了！
他大获全胜！！
猫猫就是最厉害的！！
黎又和那小蛇再战三百回合，赢够了，他哥工作上的事也处理得差不多。
他这才又开始焦灼刚才那件事。
小婉姐身上奇怪的腐烂味让他很心慌，让他感觉很不好。
猫咪无法传递讯息给人类，张嘴只能喵喵叫，黎又不能指望人类能听懂喵语，他得想想别的办法把这件事传递给黎夜。
这天上午，黎又被黎夜带着回了趟宠物店。小婉姐托熟人来喂猫，军官们来这附近调查，黎又差点就被黎夜放回猫屋里。得亏了他四条腿缠着黎夜的手臂不撒爪，这才为自己争取了更多在外面获取信息的时间。
小镇出了命案，街上人肉眼可见地少了，四处都是巡查的军官。
黎又没长时间待在他哥怀里，后来他自己下来走。
猫咪尾巴竖起，走出磅礴气势，他在前他哥在后，倒像极了他才是巡视的那位。
快到正午，黎夜带着猫回了趟日光宫。黎又得到一份军部伙食官亲自烹饪的猫饭，他礼貌地蹭蹭给他们送饭的军官，又端坐仰头：“喵——”
小猫表达感谢的方式超简单，贴贴蹭蹭再喵上一句，然后目送军官离开，扭头看向身处衣橱间把岛台上热乎的饭搁着不动的黎夜，再低头看自己猫碗里可口的猫饭，心里哼哼。
臭黎夜真没礼貌，都不知道感谢感谢那小哥。
还是小猫好。
黎又心安理得吃起属于他的猫饭。
房间里很安静，偌大的休息室只亮着岛台处一盏灯，从那方天地氤氲出一团光，发散到周围，越到边缘越暗。
软榻在角落，床头挨着一整面玻璃落地窗，侧面是满墙的书。落地窗拉着隔光窗帘，只留了条缝隙，光从外面窥进来，一缕细小的光柱正好落在蹲在窗户边吃午饭的猫身上。
被光照耀的猫毛发金灿灿，像成熟的麦穗。
黎夜的午饭依旧没动，休息室内的古木挂钟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清脆，缓慢，似乎将时间节奏拉得更慢。
指针转动，咔哒一声，时针与分针重叠，时间来到整数，钟声敲响。声音不大，还是惊了认真吃饭的黎又一下。
他抬头看看墙上的钟。
十二点了。
滴答声仍在继续，黎又低头接着吃饭，远处虚掩的休息室门被指节分明的手按住，慢慢打开，有人朝里面走来。
房间里进了人，猫和黎夜都觉察到了，他们同时朝入口看去。
黎夜还抽空看了眼角落里吃饭的猫，再抬眼，看见入口那昏暗的廊道出现道熟悉的身影，紧接着，明与暗的交界处，出现一双没穿鞋的脚。
黎夜的视线静静落在那双脚上。
黎又眨眨眼睛也看着那双脚，他猫眼睛一眯，心里嘀咕。
这双脚……怎么有点眼熟呢？
“哥哥。”
那没走出黑暗的人影开口了，嗓音很轻，软绵绵的，携着少年气。
黎又当即一怔，嘴里的小肉干啪嗒一下掉落在地，他不可思议地盯着那道黑影，下一刻，看见光着脚、身着小礼服和背带裤的自己走了出来。
少年来到光里，一双漂亮的蓝色眼睛望着远处的黎夜，他双手紧张地捏握在一起，嗓音楚楚可怜：“我找了你好久……”
黎夜静静地看着那张脸，只字不语。
另一旁，震撼得四爪都绷紧岔开做出拱背姿态的黎又警惕地盯着这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家伙，扭头看看他哥，再扭回来看看这家伙，仰头凶狠地哈气。
想要上前的少年立即顿住脚步，害怕地看了看猫，又看看黎夜：“哥……”
“喵——！！”
不许叫他哥！！是你哥吗你就叫！！
猫儿生气极了，背上的毛都快炸起飞。黎又盯着这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甚至脖子上痣的位置都分毫不差的家伙，朝其超凶地喵喵叫，然后往黎夜的方向跃过去，扒拉着他哥的裤腿使劲挠。
这家伙有问题！这家伙肯定有问题！！
黎夜低头看着有些应激的布偶，俯身将它抱起来，仍是单臂托猫。他抬眸看着身处远处昏暗地带的少年，视线仍很宁静，只是眼底多了些灰暗：“黎又？”
怀里的猫闻言一个猛惊，爪子摁着他哥的胸肌拍拍：“喵——！”
那不是我！不是黎又！！
远处少年捏紧的双手用力到泛红，嗓音怯生生的：“哥哥……”
黎夜眉心蹙起，黑蛇显现，烦躁地在皮肤上攀爬。他看见那少年往前走了一步，刚要开口，耳畔响起近乎埋怨的声音。
【臭黎夜！】
【那不是我！！】
黎夜的眉心舒展了点，他目光凝着许久未动。那两道声音一晃而过，快得像是虚假幻象。
不，事实上那就是幻觉。只不过，幻觉的声音都比眼前这个骗子更像黎又。
黎夜的手轻轻抚摸怀里的猫，对远处的“人”冷淡道：“你不是他。”
那“人”身形僵住。
黎夜捏揉猫耳朵：“黎又不会怕我。”
怀里炸毛的黎又闻言一愣，心虚地挪了挪猫屁股，嘴里低低地“咪呜”。
其实怕的，只是他装的而已……
黎又往他哥身上贴贴，心里道，他现在是真不怕了，而且他永远相信他哥不会伤害他。
黎夜感受到怀里一阵温暖柔软，低头发现猫在他身上蹭，逐渐有些失神。
而那头，站在昏暗处的“人”却笑了，笑得诡异。
“你没忘记他。”那“人”说，“所有人都不能忘记又又殿下，尤其是你。”
“黎夜，你最没有资格遗忘小殿下，如果哪天你不记得他了，你就该去死。”
黎夜抬头看他，少年用黎又的脸说出这样阴狠的话后，后退一步隐没在黑暗中，悄无声息，没了动静。
这和弥陀制造的幻觉很像，不是真人，始作俑者甚至不在附近，感知无法探寻。
黎又震惊地看着“人”没了，他仰头望着黎夜，发现对方眼底的情绪有些不对。
曾经黎又很喜欢观察他哥的眼睛，因为那双眼睛是真的很美。他哥经常没表情，情绪起伏超级低，连少见的笑都只是唇角上扬几个像素点。
因为他经常观察他哥的眼睛，所以黎又有一个很独特的技能，他能很敏锐地发现他哥的情绪变化，当然前提是他看见了。
就像现在，他发现黎夜的眼里染上了些很难察觉的伤感。
猫儿安静地望着黎夜，心里渐渐也有些难受。片刻后，他两只前爪踩着黎夜的胸膛往上攀，用头轻蹭黎夜的脸，粉色的鼻子抵着他哥的脸轻轻拱了几下。
黎夜低头，目光垂下，久久没能说一句话。
又又：人，别难过，咪的胸膛给你依靠。
***
晚上好[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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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猫儿这个蹭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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