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毓露一边感慨,一边踉踉跄跄地爬到屋顶上站好。
那书阁里的藏书简直就是沐玉罡的心肝宝贝,除他之外谁也不准随意进出书阁,便连他最宠爱的王姨娘都不能。
沐毓露自然更不能进入书阁了,此刻她所在的这间废弃小院便是离书阁最近的建筑,若想观察那粉衫男子,这里便是最好的地方了。
其实她自己也不太清楚大半夜的跑到这里来观察他做什么,她并不打算惊动他,也不知道该同他说些什么。
向他道一句迟来的感谢么?
谢谢他救了她,愿意耐心地听她诉苦,还告诉她那些道理。
可是他救她性命,那是上一世的事情,这一世的他们从来没有见过面。
罢了,今生的他们没有上一世的缘分,她还是不要打扰他了。
便在她打算转身离开这里的时候,那立于书阁顶端的男子忽然回头朝她的方向望来,然后两个人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对视了。
沐毓露根本就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与他相见,与男子冰冷锋利的目光对视的一瞬间,她脚底一滑朝楼下摔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总之与他对视时她下意识想移开目光,然而脚下的动作比她的眼珠子动得更快,等她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她已经在空中自由落体了。
这院子底下可不是人工湖,她摔下去必然会变成一滩肉泥,在求生欲的支配下她忘记了心中的恐惧,张开双臂奋力扑腾起来。
这些努力自然是没有用的,她仍旧继续往下坠落,甚至在空中划出了一个优美的弧度。
绝望之际她仰首望向书阁的方向。
救命恩人呢?
她的救命恩人在哪里?
她瞪大了眼睛在心里碎碎念:重活一世恩人能不能再救我一次?
可是定睛一瞧,屋顶上哪里还有恩人的身影。
夜风卷起一片树叶打着旋儿落下,方才男子所在的地方不知何时变得空空荡荡。
沐毓露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下一秒却落进温热的怀里。
迎接她的不是冰凉的大地,而是她救命恩人宽大的胸膛。
沐毓露惊喜地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男子覆在脸上的狰狞面具。
此时此刻见着这个有些骇人的面具,她觉得无比亲切,手忙脚乱地攥住他的衣襟,她热泪盈眶道:“你又救了我一次。”
男子隔着面具皱了皱眉,目光里也流露出些许疑惑之意。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什么叫又救了她一次?
沐毓露往下张望了一眼,一边喃喃地说着这么高你可千万别让我掉下去,一边紧张地搂住他的脖子,力气之大拽得他在空中险些一个踉跄。
他自知自己的轻功已经修炼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却没想到今天晚上差点栽在沐毓露身上。
倘若真的被她拽了下去,他以后也不用在江湖上混了。
怀中的少女墨发如瀑,因为过于惊惧而哭得梨花带雨,分明看起来娇滴滴的,也不知她是从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
其实早在她爬上书阁对面院子顶上的时候他便察觉到了她的存在,只不过他并没有惊动她,而是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
毕竟这大晚上的和他一样爬房顶,实在是很难不让人心生怀疑。
当时他做了两种猜测,要么她是同行,和他一样有需要夜间出行的任务,要么她就是仇家,一路追杀他到了这里来。
他推测第二种的可能性非常大,毕竟他的仇家实在是太多了,他根本记不住什么时候得罪了谁,但是他的那些仇家里面,像这个女子一样大半夜的穿着中衣欲盖弥彰爬房顶的人特别多。
心中已经有了成论,他将手一直按在剑柄上,防备着她什么时候会突然暴起发难,却没想到此人踢了踢腿,然后把她自己从房顶上扔了下去。
他实在是看不懂她想要干嘛。
迄今为止这个女子的所有行动都在他的意料之外。
不过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混迹于腥风血雨的江湖中,基本的防备意识还是有的。
很快他便想到,这莫不是仇家发明的新型复仇手段?
先是伪装成手无缚鸡之力的无辜少女,等他放松戒备后再来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这女子看似柔弱无害,实际上说不定身负什么武林绝学,只待他靠近便会将他一击毙命。
因此沐毓露从房顶跌落的时候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出手,而是继续沉默地观察着她。
细节是骗不了人的。
只看这女子上下扑腾的胳膊,根本毫无章法,再看她惊恐万分的表情,一点也不像是装的。
观察得越细他就越接近真相。
这女子她当真是不会武功啊?
眼看着她快要与大地亲密接触,他在脑海中天人交战了一番,最后到底还是良心战胜了疑心,他出手救下了她。
她落进他怀里的第一反应便是抓住救命稻草般攥紧他的衣襟,这让他更加确信,怀里的这个人当真是一点武功根基都没有,根本就是个从未习过武的普通人。
既不是同行,也不是仇家,那她大晚上的不睡觉和他一起爬房顶干什么?
他心中的疑惑在沐毓露热泪盈眶地说出你又救了我一次的时候得到了解答。
然后他用一只手揽着她,抬起另一只手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想必这女子是府中的某位小姐,晚上倚窗赏月时对月下的他一见倾心,因此想了这么个法子引起他的注意。
怪不得他总觉得她望向他的目光怪怪的。
有一点欣喜,有一丝热络,还有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总之绝对不是初见陌生人的眼神。
这表情一看就是演出来的。
只不过法子也太俗套了些。
他迎上沐毓露的目光,接住了她眼中的热切,然后微微勾起唇角:“没想到朱雀国的女子竟如此奔放。”
沐毓露:“?”
什么东西?
他说谁奔放?
不待她开口说话,只见救命恩人低头往下瞅了瞅,确定了周围的环境之后,哗地一下松开了手。
“可是我不喜欢你这种类型。”
沐毓露再一次从空中坠落。
好消息是这次她从空中落下的高度远没有方才在房顶上那么高。
更好的消息是此刻她脚底下是那一池波光粼粼的人工湖。
总之无论如何,她不至于被摔死了。
强忍住骂爹的冲动,沐毓露闭上眼睛认命地栽进湖里。
扑通一声巨响,沐毓露再次变成了湿漉漉的落汤鸡。
她在水里扑腾了半天才被夜里巡逻的护院们救上来。
被救上来之后她就陷入了昏迷,把次日前来查看情况的沐玉罡气得头疼。
瞪着躺在床上晕晕乎乎的沐毓露,沐玉罡心中无比烦躁,琢磨着要不干脆把那个湖给填了。
便在沐玉罡沉思着填湖这个方案到底可不可行的时候,沐毓露这间小院子迎来了一个稀客。
王姨娘拎着补品踏进了院子里。
刚一迈进房间她就扑到了床前,语气里是满满的心疼:“可怜这孩子,三天两头遭罪,若是伤了根基可怎么得了呀。”
说着她将目光移到了又一次跪在墙角的心云身上:“你是怎么照顾小姐的?到底有没有尽心?这几日她不是上吊就是投湖,你也不知道拦着她?存心盼着小姐出事儿是不是?”
说着说着她居然还掉起了眼泪:“老爷,都是奴家的错,这些下人混账惫懒,日日陪在小露身边却由着她胡作非为。怕是她自从前次上吊之后精神便不大好,再说了,这女子最怕的就是受凉,小露三番五次投湖,是否伤了身子还未可知,若是影响以后生儿育女,这岂不是奴家的罪过?”
王姨娘越说越严重,气得沐玉罡转头对着心云就骂:“混账惫懒的东西!你平日里到底是怎么照顾小姐的?”
他一边将哭得伤心不能自已的王姨娘从地上扶起,一边质问心云:“我问你,昨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姐怎么又掉到了湖里去?你当时为什么不在她身边?”
心云知晓王姨娘这遭就是冲着她来的,她瑟缩着不敢抬头,咬了咬牙斟酌着回道:“昨晚清芜院来人闹了一场,小姐将他们呵退后便让奴婢去休息了,因此小姐坠湖时奴婢不在小姐身边。”
她感觉得到王姨娘锐利的目光正扫在她的身上,但是此刻小姐陷入昏迷,她更加不能退缩,于是鼓足了勇气继续道:“但是奴婢可以保证,昨晚小姐绝对不是故意投湖的。奴婢日日陪在小姐身边,她的变化奴婢都看在眼里。”
“昨儿个小姐还说,以前的事情都是她的不对,所以她向老爷自请禁足,为的便是修身养性,改掉以前的毛病。”
“小姐已然不是从前的小姐了,她又怎么会再次投湖呢?”
她犹犹豫豫地抬起头扫了王姨娘一眼:“想必是昨晚清芜院的人给了小姐好大的气受,小姐实在是气不过,所以才会在晚上到湖边去走一走,想排遣一下心情,可是夜色太暗,她这才一不小心失足掉进了湖里。”
沐玉罡听得皱紧了眉头,他啧了一声,又叹了口气,然后转头问王姨娘:“昨晚清芜院的人又跑来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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