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知止顿住脚步回首望她,虽然隔着面具看不见她的脸,但他就是能够猜出面具之下她有着怎么样的表情。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她那精彩的表情他就莫名心情大好。
啪地一声将折扇重新展开,他轻轻地摇晃着,慢条斯理地道:“我知道小姐想说什么,你放心吧,我不会将此事告诉任何人。”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笑得颇为轻佻:“这是你我二人的秘密。”
沐毓露虽然对他有些恼怒,但他的承诺多少还是让她松了口气。
见沐毓露放松了许多,齐知止不再多说什么,摇着折扇走出门去,很快消失在了街角。
等他走远之后沐毓露才摘下面具,轻轻地揉搓着那半边红肿的脸。
她在心里乱乱地想,还好今天是最后一次占卜,还好此前她并没有暴露,也还好齐知止不是一个多事的人,他又是风问棠的好友,应当会信守承诺,不会暴露她的身份。
她抬手抚上心口,给自己顺了口气。
只要平安度过这两日就好,两天后她立马将所有的铺子出手,然后就可以着手准备离开京城的事情了。
便在这时心云冲进了铺子,气喘吁吁地扶着门框,抬头时满眼的惊慌:“不好了小姐,我们藏在院子里的屋契被老爷发现了。”
沐毓露才放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
她猛地站起身来,“我们藏得这么隐蔽,他是怎么发现的?”
心云方才跑得太快,此刻有些脱力,她踉跄地走进屋子,让沐毓露赶紧换衣服回府:“小姐所料不错,我刚回院子就发现二小姐带着人在房间里翻东西,默合想要拦他们,被二小姐带来的小厮打了一顿,然后那些屋契就被他们从树底下挖出来了。现在老爷在府里发了好大的火,让你立刻回府去。”
沐毓露怔怔地听着,任由心云哆哆嗦嗦地给自己换衣服。
她将屋契藏在院子里的树底下,防的就是有人翻她屋子发现这些屋契,因为屋契的数量实在太多,她也不好一直随身带着,所以才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
寻常人就算是搜屋,也不可能翻到树底下去,沐晚意是如何知道她将屋契藏在树下的?
思索间心云已经给她换好了衣裳,见沐毓露还怔怔地站在原地,她着急地催促道:“现在管不了他们到底是如何发现屋契的了,总之一翻到那些屋契,二小姐立马就拿着它们去找老爷,今天老爷真的是发了好大的脾气,小姐要是再耽搁时间,只怕是要掉一层皮的呀。”
沐府的人都知道沐玉罡发起火来是什么模样,因此心云所说的掉一层皮倒还真不是夸张的说法。
沐毓露刚被接到沐府来的时候还不大懂得规矩,以为住在京城的宅子里也可以跟住在乡下的外祖家一样随性,一日她追着看家的狗从狗洞里钻了出去,恰好被沐星子看见,她转头就向沐玉罡告了一状。
大白天的从狗洞里钻出去,还被街上许多人看到,哪里有一点大家闺秀的风范,想来早在那个时候,沐玉罡夫妇就已经开始厌弃像野孩子一样的沐毓露了吧。
那天沐玉罡也是发了好大的脾气,直接将沐毓露吊在树上打,就连心云也受她连累被吊了起来,主仆两人就这样在树上吊着吹了一夜的冷风才被放下来。
这就是沐玉罡教养女儿的方式,他向来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这一套,对待不守规矩的沐毓露自然更是如此。
刚开始沐毓露还很畏惧,小心翼翼地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生怕一不小心就要挨打。可后来她发现自己挨打的规律并不可控,很多在她眼里很小的事情也能被沐玉罡无限放大,最终还是逃不掉一顿毒打。
也许是她觉得无所谓了,也许是她被沐玉罡给打皮实了,后来她索性开始挑战沐玉罡的权威,动不动就上吊跳湖闹自裁,沐玉罡反而一时拿她没有办法。
但是今天这件事情不同,不是跳一次湖上一次吊就可以解决的。
她忍不住开始想,倘若沐玉罡收走了她的屋契,她又能怎么办?
真的一纸诉状告到衙门去?
怎么可能。
若真要这样做,只怕她还没有走出沐府的大门就已经被打死了。
想到这里她突然觉得十分荒诞。
原来想要杀人不触犯刑律,只需要成为父母就可以。
心云已经急及得快要哭出来了:“小姐,我们快走吧。”
沐毓露抬头深吸了一口气,将双手紧紧地攥进了袖子里,抬步向沐府走去。
刚踏进沐府她便感受到了府里弥漫着无比紧张的气息,就连来给她开门的小厮都低垂着头不敢抬眼,一副惊惧恐慌的样子。
看来在她没有回府的这段时间里,沐玉罡发起火来又殃及池鱼了。
见不到她就先拿身边的奴才出气,这也是沐玉罡一贯的作风。
沐毓露原本还紧绷着,不想流露出一点怯场的情绪,可是在进入主厅前路过庭院时,见到被倒吊在庭院树上的默合时,她一下子就忍不住了。
快步冲进厅中,她瞪着眼睛,对坐在正中央的沐玉罡怒目而视。
沐玉罡跟前跪了一地的丫鬟小厮,个个跟鹌鹑似的缩着脖子耸着肩,也不知已经挨了多久的骂,见到沐毓露回来,他们纷纷都松了口气。
好了,今日这场闹剧的正主来了,他们终于解脱了。
沐玉罡的火力果然在见到沐毓露的下一秒就转移到了她的身上,他收回手,重重地将杯盏砸在桌上,“你给我跪下!”
沐毓露原本梗着脖子不想屈服,可是想到还被倒吊在庭中的默合,她还是扑通一声跪下了。
“不管父亲觉得女儿犯了什么错,那都是我自己的主意,同我的丫鬟无关。”她虽然是跪下了,却将头仰得很高,“还请父亲先将默合放下来。”
沐玉罡气得满脸通红,一张口倒是声如洪钟:“今天别说是默合了,就连你身边的心云也得跟你一起被吊起来打!”
心云瑟缩着跪在地上,往沐毓露的方向靠了靠。
沐毓露一把将心云护在身后,“我说了,我做的事情她们都不知情,父亲有什么话问我就行了。”
沐玉罡点了点头:“你是不是还觉得自己特别大义凛然啊?”
他将桌上的屋契甩到沐毓露的脸上,“这些东西怎么来的?谁给你买的?”
屋契纷纷扬扬地砸在沐毓露的脸上,她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是我自己买的。”
沐玉罡冷笑:“你哪来的银两置办这么多的房产?说,谁给你的银子?”
沐毓露矢口否认:“没人给我银子,是我自己攒的。”
在一旁看戏的沐晚意这时候开腔了:“你每个月可以领的银子就那么一丁点儿,就算是从十年前就开始攒,也攒不下这么多银两,你忽悠谁呢?”
沐毓露本来想说原来她也知道自己每个月只可以领那么一点银两,只能苦哈哈地守着那一点钱过活,不像她每个月除了可以领取生活费之外,还可以从沐昭氏那里领一笔体己钱。
其实有些事情即便没有宣之于口,大家也都心知肚明,譬如沐昭氏名下的那些房产地契珠宝,还有早年间沐玉罡发家的时候分给她的一些铺子,这些东西她能留多少给沐毓露?到时候还不是大部分都充给了沐晚意做嫁妆。
反正沐毓露是从未指望过这些的。
她一没偷二没抢,只不过是想要靠自己的本事赚一笔钱,她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吗?
而且她之所以能够利用信息差挣到这一笔钱,还是因为她曾经凄惨地死过一次,这算得上是她的血汗钱了吧?
他们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她?
脑子里在一瞬间闪过了这么多的想法,最后她却是闭紧了嘴,一句话也没有说。
今日会有这场祸事,归根结底是因为上午与沐昭氏发生冲突时她没有忍耐,现在她固然也可以逞一时之快,但是默合还在外面的树上吊着,心云也跪在自己身后,她此刻若是顶撞了回去,沐玉罡发起火来第一个收拾的便是默合心云。
她们是受她连累,她又怎么能不管不顾。
没想到见沐毓露不说话,沐玉罡反而更加生气,他站起身来,四处张望了一番,然后从一个丫鬟手中夺过鸡毛掸子,走到沐毓露的跟前,“我再问你最后一遍,是谁给你的银子让你置办这些铺子?”
风问棠在这时候上前一步,却被沐毓露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她坚决地回答道:“您就算再问一千遍我也是这个回答,没有人给我银子,都是我自己攒的。”
话还没有说完,鸡毛掸子就落在了她的背上。
沐玉罡看起来当真是气急了,动起手来毫不留情,鸡毛掸子都快在空中挥舞出残影了。
心云鼓起勇气扑上去拦,“老爷别打了,置办屋契的银两是我和小姐一起攒的,我们变卖了所有的首饰,这才攒下了那些钱。”
沐玉罡不管不顾地继续抽打着,几棍子砸在心云的脸上,顿时打得她满脸都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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