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这闹的,倒忘了先见贵客。”贾母忽的想起来一事,眼神略嗔怪地瞪了眼贾赦,便拉过宝玉,指着黛玉道,“你平日里总念叨姐姐妹妹,如今你林妹妹从姑苏来了,还不快去见见?”
宝玉闻言,目光灼灼地望向黛玉,这一看,竟似痴了,眼睛一眨不眨,满目惊艳。黛玉亦悄悄抬眼,见是一位神采飞扬的公子,想着这应该便是母亲口中曾提过的宝玉表哥了,心下微讶,随即羞赧垂首,不敢再看。
贾母笑着推了宝玉一把,他才如梦初醒,脱口道:“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满屋大人皆笑,贾母嗔道:“又胡说了,你妹妹才从扬州来,你何曾见过?”
宝玉正要分辩,一旁静坐的贾赦慢悠悠地插了一句:“许是前世有缘也未可知。”
这话正中宝玉下怀,他连连点头:“大伯说得是,正是这个道理。”
众人只当是顽笑话,一笑置之。贾赦却不再多言,看似在旁观热闹,实则心神已沉入眼前沸腾的弹幕之中:
[名场面打卡!这个妹妹我曾见过!]
[啊啊啊颜值暴击!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不要太配了!]
[木石前盟启动!绛珠仙子和神瑛侍者yyds,我嗑的CP终于见面了(爆哭)]
[555才想起来林妹妹是来还泪的啊]
……
弹幕汹涌,信息量巨大。“绛珠仙子?”“神瑛侍者?”“木石前盟?”贾赦心中剧震,他生活的世界竟有神仙背景?若黛玉、宝玉真是仙子侍者下凡,那他们命中的坎坷,莫非皆是天定?一股寒意悄然爬上脊背。
正当他心神不宁时,屋中异变陡生。不知宝玉与黛玉说了句什么,竟突然扯下颈间那块通灵宝玉,满面涨红地要往地上摔。贾母、王夫人惊得魂飞魄散,丫鬟婆子一拥而上想要阻拦,却已不及——
“啪嗒”一声,那玉落在厚厚的地毯上,幸而未损。
“你这孽障!那是你的命根子!”贾母又急又气,王夫人更是脸色煞白,一边忙不迭地命人捡起玉仔细擦拭,一边用复杂的眼神飞快地瞥了一眼不知所措的黛玉。
厅内顿时乱作一团,唯有贾赦冷眼旁观,从弹幕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缘由——竟是因黛玉说了一句“我没有玉”,便惹得这混世魔王发了痴狂!
眼见黛玉小脸煞白,孤立无援,贾赦心头火起。他豁然起身,走到惊魂未定的宝玉面前,高大的身影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贾宝玉正哭闹着,忽觉光线一暗,抬头对上贾赦沉静却极具威慑的目光,哭声顿时噎在了喉咙里。
“为了一块玉便要死要活,闹得家宅不宁,成何体统!”贾赦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嘈杂,“普天之下,奇珍异宝数不胜数,一块玉罢了,也值得你如此轻贱自身,惊吓尊客?”
他转身,温和地对黛玉道:“玉儿,莫怕。把你舅舅给的玉也拿出来。”
黛玉强忍委屈,依言取出那枚羊脂暖玉。贾赦接过,在宝玉眼前一晃:“瞧见了?玉,并非你一人独有。男子汉大丈夫,心胸当似海阔天空,岂能因一块顽石得失便失了方寸?”
这话说得颇重,王夫人脸上已明显露出不悦。贾母到底见识广,虽心疼孙子,却知贾赦在理,忙打圆场,几句话将宝玉哄住。那宝玉也是个奇性子,转眼便雨过天晴,又凑到黛玉身边说起话来,仿佛刚才的闹剧从未发生。
经此一闹,家宴也草草收场。见天色已晚,贾赦与邢夫人便起身告辞。
临行前,贾赦却未立即离开,而是面向贾母,神色忽然变得凝重起来:“母亲,儿子近日,夜夜难寐。”
“来了。”贾母心想,老大素来不着调,行事没个正经。今日在她面前装了这么久的乖,果然是‘有备而来’。
她想着这次多半也是为了要钱,便觉得没什么意思,漫不经心地搭了句话:“又怎了?”
贾赦深吸一口气,掷地有声道:“昨夜,儿子梦见了父亲。”
一石激起千层浪!荣国公贾代善英勇骁战,素有威名。可惜身子不好,早早去了,惹得众人叹息。贾母和他少年夫妻,感情深厚,平时虽提起他时神情自然,并无异样,但府里上下皆知,不能主动在老太太面前提起老国公爷。此刻见贾母脸上没了笑容,神情莫名,便都提起心来。
邢夫人悄悄伸手拉了拉贾赦,想提醒他不要闹大了,却拉不动。
许久,大家才听到老太太轻声问:“你父亲……他在梦里说了什么?”
“父亲骂我真不是个东西,”贾赦一语惊人,惹得大家纷纷朝他看来,他却面不改色,好像刚刚骂的不是他自己。
他继续说:“父亲说,见我贾家子弟如今大多不思进取,斗鸡走狗,文不成武不就,长此以往,祖宗基业必将毁于一旦!他痛心疾首,命我无论如何,必要重整家学,严加管教,为我贾家培养几个真正能撑起门庭的人才,方不负皇恩,不负祖荫!”
他这番话说得大义凛然,好一副大公无私的模样。奈何他平时如何行事,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以至于第一反应竟是怀疑。
就连贾母这个做亲妈的,也不由嘴角一抽,有些纳闷。
“竟是找你,而不去找你弟弟。”她语气怀疑,显然没有立马相信。贾赦正待为自己再说些好话,表下决心,却突然听王氏开口:“老太太,按理说,学堂的事,我一个妇人,是不该开口的。可今日大哥既然提了,我便也有几句肺腑之言要说。”
她说着抿了抿唇,全然不顾贾赦居高临下沉下来的视线,继续说道:“贾家族学是从先国公时便有的,当时老国公爷便有了后人弃武从文的念头,所以我家老爷如今才能在工部行走。”
“如今下一代不过宝玉、珠儿、琏儿,琏儿是自己不爱读书的,宝玉年纪尚小,又有老太太亲自教养,将来也用不着我发愁。我的珠儿,原先学问也是做的极好的,族叔都说了,他考中的可能性极大,就是可惜身子弱,一场大病将底子熬坏了。”
王夫人说着忍不住拿起帕子按了按眼角,声音带上了几分哽咽:“如今大哥说要整顿家学,自然是好的。可……可这教书育人,最重师道传承。代儒叔公虽学问不算顶尖,却也是族中长辈,一向兢兢业业,并无大错。若因大哥一个梦便轻易撤换,只怕族中老人们心寒,也说我们荣国府不敬长辈,坏了规矩。”
她这一番话,看似句句在理,顾全大局,实则绵里藏针。既点明了贾政这一房才是走的“科举正途”,暗示贾赦不学无术,没资格指手画脚;又抬出“族规”、“长辈”来施压,将贾赦的提议打为“胡闹”和“不守礼法”。
贾母听完,眉头微蹙,并未立刻表态,而是看向了贾赦:“老大,你怎么说?”
贾赦心中冷笑,就知道这弟媳会跳出来阻挠。他不慌不忙,先是对王夫人道:“弟妹忧心族规,顾虑长辈,确是周到。”
贾赦上来不冷不热地先肯定一句,堵住对方的嘴,随即话锋一转,“然,正因敬重先祖,才更不能坐视家学颓败,辜负了父亲当年设立学田、惠泽族人的一片苦心啊!”
他不再看王夫人,转向贾母,语气沉痛:“母亲,儿子以往确是不成器,浑噩度日,这才惹得父亲泉下不安,入梦斥责。正因如此,儿子才更不敢怠慢!儿子醒来后,特意派人去学里悄悄看了两日。回话的说,学里时常空了大半,留下的也无心读书,嬉闹顽劣者大有人在。父亲在梦中言道,此风不止,贾家根基必毁!长此以往,莫说光耀门楣,只怕将来连个能守住家业的都难寻!此乃家族存亡之道,岂能因顾忌些许人情颜面而因小失大?”
他刻意将问题拔高到“家族存亡”的高度,接着又道:“至于代儒叔公,儿子并非不敬。正因敬重,才更应让他老人家安享晚年,何必再为一群顽劣小子劳心费力?”
贾赦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既回应了王夫人的质疑,又说得情深意切,表示自己是一心为了家族好,倒叫人不好抓他的把柄。
贾母听着,眼神渐渐有了变化。她最在乎的,无非是贾府的未来。贾赦以往糊涂,但今日所言,句句戳中她心中隐忧。再看贾赦,眼神清明,态度坚决,与往日判若两人,或许……真是老公爷显灵点化?
王夫人见贾母意动,心下着急,还想再拦一下:“老太太,此事关系重大,是否等老爷回来再议……”
边说,她边给身后的王熙凤使了个眼色。王熙凤本来是不想出这个风头的,毕竟一个是她的姑姑,一个是她的公公,两个都是长辈,她谁都得罪不起啊!
可眼下,姑姑已经提醒她了,再装死就不合适了。至于公公那边……
望着贾赦似笑非笑的眼神,她忽的打了个冷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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