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秦域就早早起床洗漱。
今天原身六舅舅家收寿材,他得去帮忙。
因为早早就要出门,所以前一天夜里秦域特意让念娣把小老四带过去睡,并吩咐她们等中午再去六舅公家吃饭。
现下他迎着清晨的冷空气出门一看,院子内空空荡荡,摩托车孤零零的停在原地,仿佛被主人遗忘了一般。
“谁舍得这么把老婆扔别人家啊……”秦域叹了一声,然后认真思索了一下,假设那人真的跑了,那他把这辆摩托车敲吧敲吧的当废铁论斤卖了够不够修门的钱?
悬啊!
这车看着挺轻。估计也买不上什么价。
秦域内心腹诽着穿上外套出门。
清晨山里雾重,一眼望去,临崖村就像盖了一层厚厚的被子,空气清新怡人。
秦域大吸几口过后只觉神清气爽,冲淡了最后一点儿困意。
他迈着步子大步朝原身六舅舅家走去。
农村比不上城市,讲究什么学区房,闹市区,市中心的,但在这里建房子也是有说法的,像地基大小,周围是临崖靠山还是平坦开阔...
好位置谁都想要,但不是谁都能有。
像秦家,因为秦宝他爹是外来户,所以他家建房子的位置就在村外围不说,还只能建在一个缓坡上。位置实在算不上好。比起他家,六舅舅家建房的位置就相当不错了,建在平坦的凹子里,类似于村中心的位置。只是他家房子有些寒酸,竟是比秦家还不如的大砖房。
三间砖房,前两年政府出资帮忙盖得,不算老旧,但和旁边村长家的豪华大别墅一比,楞是被衬得像个公厕。
要说原身这个六舅舅家当年分家分到的田地并不差,那为什么会落魄至此,这就说来话长了。
秦母姓马,马姓是临崖村的大姓。村里过半人家都姓马,拐着弯都能攀上亲戚。
秦母那一辈,马家原有七个孩子。除去早年就夭折了大舅之外,剩下六个都在村里开枝散叶。这些年陆续走了二舅、大姨和秦母,如今就剩三姨、四舅舅、五舅舅和六舅舅了。
这次要收寿材的正是六舅舅。
来这儿这么久,秦域对秦家这些亲戚也算认了个脸熟。六舅舅给他印象最深——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这人的脾性和原身“秦玉”如出一辙,都是村里出了名的混不吝。
六舅舅原是家里的老幺,自幼得宠。分家时,他分到的田地最肥,份额最多。
秦外公外婆这么做,一是偏疼小儿子,二是指望他养老送终。谁知这是个不争气的,婚后没多久就染上了酗酒的毛病,喝醉了就打媳妇。媳妇受不了,带着闺女跑了。
比较有意思的是,女人在这里既得不到重视,又总是那么地重要。
哪怕没有人愿意承认。
原身六舅妈走了以后,原身的外公外婆也就不愿意和六舅舅同住了。毕竟他们和他住在一起的唯一指望就是希望儿子儿媳以后老了能照顾自己,洗衣做饭、病痛伺候。而这些,六舅舅一个懒汉恰恰是最指望不上的。
好在原身二舅和二舅妈都是非常和善孝顺的人,并不在乎爹妈分家时对弟弟的偏心,没有任何怨言的接受了老人来和他们同住,并一直伺候二老直至终老。
可惜好人不长命,原身二舅舅已经在前年因为脑溢血过世了。言归正传。
自打媳妇儿走了以后,爹妈也管不了,原身六舅舅就彻底放飞自我了。他整天游手好闲,好好的田地、牲口,全被他变卖了个干净。现在用他的话说,别看他现在是村里的落魄户,但他也不是没有风光过。
当年他变卖田地的时候,他兜里也是有过大几万的。十几年前的几万块可不比现在,值钱得很!可着实让他风光了好一阵!那会儿他媳妇儿刚跑,他就马上拿着这个钱到镇上给自己找了个“媳妇儿”。
那女的年纪和当时的他差不多,自家男人因为犯事儿被判了几年,留下她一个活寡妇拉扯着个半大儿子,两人一来二去,你图我的色,我图你的财,两人就这么搞上了。据秦大姐回忆说,那时候两人也确确实实过过两年蜜里调油的日子,六舅舅当时连村子都不大乐意回了,成日住镇上,帮人养儿子养老婆的。
只可惜那女的本身也就是图他手里那点钱,等他钱花光了,那女人也就把他踹了。
究其原因,他家现在会过成这样全赖他!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村里没什么秘密,谁家有点什么事,不出半天就能传个底朝天,原身六舅舅这摊子烂事儿早在很多年前就被人笑话够了。现在一个村里说起来,就只剩下可怜他那三个孩子。
跟着他那改嫁的媳妇去了外省的闺女,过得好不好暂且不知道,但剩下那两个跟在他身边生活的儿子的确过得很惨。当年他们老子到处卖田卖地,卖到的钱又拿去养野女儿和野孩子,导致等兄弟俩成年后,家产都被他们酒鬼爹变卖的差不多了,他们没了立足之本,便只能早早的背井离乡去外省打工。
俩儿子不在身边,六舅舅喝酒这方面更是放肆,经常喝到吐血。这不,还不到六十呢,他身体就不行了。
也是后来秦域才知道,就他住院那几天,六舅舅刚下过一次病危通知。
家里没什么余钱来治,两个在外打工的儿子在电话里一合计,就直接从外地去了镇上的医院把人拉了回来,现在就搁家床上硬熬着。
眼看他一天天快不行了,这才又有了今天“收寿材”这事儿。
这里都是土葬,“收材”谐音“收财”是一种好寓意。更有一种说法是,如果家里老人身体不好,提前把寿材收了的话,可以冲掉病气。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六舅舅家两个儿子是信的。
收寿材和红白喜事的办法差不太多,都是要大办宴席的。
秦域到了六舅舅家之后,今天被分配到的第一个任务是:按猪。
其实原本这没他什么事儿的,家里人都知道他腿摔了的事儿。虽然不怎么来往,拿不准他好了没有,但看他身上没二两肉、弱不禁风的样子,主人家也不会差使他干这种费力的活儿。要说最后这活儿怎么落他头上,那也只能赖他改不掉爱瞧热闹这毛病。
话说他走到六舅家时,院子里已经热闹起来了。帮忙的亲戚进进出出,院场内架着一口成年两臂抱不过来的大锅烧着热水蒸蒸冒气。秦域正准备找事情做,突然被一阵喧闹声吸引了注意力。
"按住按住!"
"哎哟我的娘!"
"往左边!左边!"
七八个汉子正围着一头肥猪较劲。那猪少说四百斤,被按在地上还不老实,四条腿乱蹬,溅得周围人满身是泥。
秦域上辈子一直生活在城市里,哪儿见过这种场面,一时不免看得有些入神,不自觉地往前凑了两步。
"这猪可真壮实。"旁边有人忍不住感叹。
"那可不!"又有人附和,"天没亮就从我家过秤,四百一十六斤咧!"
正说着,猪突然一个猛蹿,差点把按后腿的汉子掀翻。人群里顿时炸开了锅:
"再来个人!再来个人!"
“快来帮忙。”
"秦小四!你杵着干啥?"
"过来搭把手!"
秦域:“……”
恨不能扇自己两巴掌。叫你爱凑热闹!
就这样,秦域被迫加入了按猪小分队。
杀猪过程惨不忍睹,秦域一个门外汉,本就按着猪后腿战战兢兢,还要时不时被一起按猪的那几个人说上几句。
“你行不行啊?使劲儿啊!”
“没吃饭是不是?”
七嘴八舌,说的秦域恨不能骑猪身上去才让其余人对他感到满意。
衣服上沾上些许猪粪,热烘烘的骚臭味直往鼻子里钻,秦域差点把早饭吐出来。
终于,猪血开始哗啦啦的落入盆中,秦域浑身上下也没个好地儿 。
他本就有点洁癖,此刻更是恶心的不行,手足无措的站在那儿,心想是不是该寻个借口回家换身衣服。只是不等他作出决定,刚刚一起杀猪的那几个人里有人在喊他,“秦小四!再去拿个盆过来。”
这人就是刚才使唤他过来帮忙的马波。
马波是原身一个堂舅家的孩子,二十出头,不比原身大多少,但面相极凶,眉毛像两把砍刀,眼睛白多黑少,看着就瘆人。刚才就是他手起刀落,给猪脖子开了个口子。这会儿他满手是血,没事人似的,叼着烟指挥众人。
接完猪血,秦域刚想溜,马波又冲他道:"去哪儿啊?还不快去把那些稻草抱过来!"
得,这人就是见不惯自己有一分钟空闲吧?秦域如是想到。
他转身去抱稻草。
等他抱完稻草回来那几个抽烟的人也抽好了,他们让秦域把稻草围在已经断气的猪的周围,开始点火,然后不停的一直往猪身上添新稻草。十几分钟后死猪被烧的雀黑,开始有人往猪身上浇水,一面浇一面用刀子刮去外皮上那一层层黑炭,露出金色的猪皮。
客场上的人都围了过来,秦域已被挤到外围。
很快,他就明白了这些人围过来干嘛。
“撕拉”一声,金黄色的猪皮就像撕破布一样被撕了一大块下来。
“这块嫩的给我。”
“给我。”
“我也来一块!”
半熟不熟的猪皮就这么一分为二被两人送进嘴里。
只几分钟的时间,一整头猪就被剥的精光,露出白白的,油晃晃的肥肉来。
围观人群人手一块猪皮嚼得那叫一个香,只教秦域看得目瞪口呆。
“吃噻。”不知什么时候窜过来的秦大姐给他递了一块儿,秦域忍着恶心摇头,“不了,你吃吧。”
如果说老老少少人手一块生猪皮啃嚼得喷香,还只是让秦域胃略有不舒服的话,那接下来马波几人的举动便直接让他吐了出来。
猪被开膛破肚后,由于提前放过血,其实体内已经没有多少血液了,剩余的猪血主要集中在肝脏附近。秦域一个厨师,不怕杀生,更不怕血,所以也就没任何多余准备,也就是说,他就这么近距离且眼睁睁的看着马波用两只手捧起一捧猪肝周围的血,然后送进嘴里。
“呕!”
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7章 按猪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