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也从未设想过,自己的心动,会是如此真实又复杂的情绪。既想靠近,又害怕靠近。
好在男人并没有看出什么,或者说这世上同性恋还是太少,一个男人和另一个男人...但凡脑子没病的都不会往哪方面想去。
男人显然没病。
“跑马山?你上那儿干嘛去?”他问。
“那儿今天不是招工嘛,我想去试试...”秦域心不在焉地回答着,他声音很低,还在想自己究竟怎么回事?思春了?不能吧。不是说动物在缺少食物,濒临灭绝的情况下是不会选择敷衍的吗?他到底怎么回事儿?
兜里没两个钢蹦儿,居然还有心情想这档子事儿...
秦域自己都觉得荒唐。可偏偏,那种微妙的情绪像是一根细线,缠在心头,怎么都绕不开。他抬头看了男人一眼,对方正低头一门心思帮他修车。
也不知道是听清了还是没听清 。
“你...”
男人猛地起身,把秦域刚要说的话堵回了嗓子眼里,“好了!”男人拍拍三轮车的防雨盖,说:“修好了。你准备怎么谢我?”
秦域愣了一下,随即勾起嘴角:“什么谢不谢的,不是说好了用你这条很值钱的命来抵嘛。”
“去你丫的!”男人哈哈大笑,阳光打在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上,投下一道耀眼的光晕。
的确是个很英俊的男人呢。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自己又不瞎,小小心动一下也是可以原谅的,秦域如是想到。
“这车可真够老的,零件都快报废了。”男人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问秦域:“你多少钱买的?”
“1500。”秦域心不在焉地回答,目光不经意间掠过对方那骨节分明、充满力量感的双手。手背上大小不一的疤痕交织在一起,显得格外醒目。
“1500?”男人瞥了他一眼,轻笑一声,“那行吧,当个破烂开呗。”说完,他看看三轮车又看看秦域,忽然笑出声来,说:“跟你还挺配的。”
什么意思?
意思自己看起来很像收破烂的吗?秦域内心十分不悦,腹诽道:好好的一帅哥,可惜张了张嘴。
心中的那丝旖旎瞬间消散。
秦域深吸一口气,将刚才的那份心动一并吐出。
“对了,咱俩前后也打过几次交道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男人忽然发问。
秦域愣了一下,“秦域。”
“我叫秦域。”他重复道,“你呢。”
男人没第一时间回答,而是跟着念了一遍他的名字:“秦域,玉石的玉?”
“领域的域。”
“哦...秦域。”男人再次低声重复,仿佛在细细品味这个名字的深意。秦域莫名感到耳根一阵发烫,内心刚刚平息的那股火热似乎又有了死灰复燃的迹象。然而,不等那簇小火苗冒出头来,男人却突然笑了起来,调侃道:“你这个名字听起来不太正经啊!还不如我给你取的阿非呢……”
“不正经?怎么就不正经?”秦域发出了一声颇为正经的疑惑,接着问道:“还有,你为什么老是叫我阿非?”这个问题秦域其实早就想问了。
“你说呢。”男人笑着拍了拍他的头,动作不带一丝旖旎,纯粹是把他的头当作冬瓜来拍。
“小~非~主~流~”
秦域终于恍然,原来如此。去你妈的!
“艹。”
“哈哈哈哈!小屁孩儿还不乐意了,”男人哈哈大笑,口口声声叫着人家小屁孩儿,其实他自己才像个幼稚鬼似的,一面龇着大牙在那儿乐,一面还不忘继续调侃秦域,“你想想你之前那发型,照着镇上理发店墙上那些九零年代的非主流染的吧?还有,你还记得咱俩第一次见面那晚你穿的那件衣服吗?”
秦域还真记不得了,“什么衣服?”
“就上面有个超级大骷髅头,七窍流血那件。”男人说:“有印象了吗?”
“额……貌似是有了。”
那晚情况紧急,秦域又习惯裸睡,泥石流发生时他便随手捞了件原身的衣服就往身上套,哪会记得穿的是那件。经男人这么一提醒,他才忽然想起,确实是,原身确实有这么一件衣服。
那衣服廉价粗糙,看样子成本不会超过9.9块,其中9块估计都用在印花上了,品味极其辣眼。
“说真的。”男人后怕道:“那晚你来拽我的时候,我眼一睁看见那骷髅头,差点没以为是死神来索命。”
“哪能啊。”秦域客客气气地回怼道,“死神那是国外的东西,咱中国境内要索你的命也该是黑白无常来。”
嘴这么欠~
“呸呸呸!”
男人连呸了三声,才又继续说道:“不过说真的,你现在剪这发型可顺眼多,刚刚要不是你喊我,我都没认出来是你。”他细细打量了秦域几眼,得出结论,“你现在这样居然还有点小帅...不过没我帅。”
“嗯嗯,没人帅的过你去。”秦域打着哈哈应付这个话痨,其实他挺想问这人,你说完没有,说完我要走了。
他还有正事呢!
所幸男人似乎也不是无所事事来这里闲逛的,现在车也修好,天也聊得差不多了,他也准备走了。
最后。
“对了,你还不知道我名字吧?”
“嗯。”
“我叫....”
“岩羊!”一个男人的声音乍然在路边响起,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秦域抬头望去,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正骑着车停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他带着头盔,秦域看不清面容,但从方向来看这人大概率是从跑马山那边过来的。男人闻言停下手中的动作,朝那边挥了挥手。
“走啊。”来人应该是他的朋友,只冲他微微一甩头,说:“就等你了。磨蹭什么呢。”
语气熟稔。
“来了。”男人应声,骑上自己的摩托,扭过头对秦域挥了挥手,说:“那我先走了,下次再聊,拜拜。”
秦域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车身去和前方那辆回合,停住,任由他那朋友往他背上贴了一个白色的姓名牌,上面赫然写着两个大字:岩羊。
随后,两位车手两人凌空激了一掌,双双迅速离去。
望着两人离开的方向,秦域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刚刚看到的那两个字:岩羊?
怎么取这么个名字?
少数名字吗?
不像啊。
秦域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车把手,默默想到。
......
这天,秦域仍没能在跑马山越野摩托车场地成功求职,他甚至连基地都没能混进去。
倒不是他来的早或晚,而是因为人说了,做饭这事儿人家早内定了,由村长媳妇儿,也就是马强和马小倩的妈妈,带领着他们马家一众女性亲属们占据了所有岗位。
而且秦域也是之后才了解到,来跑马山买菜做饭的和来干苦力的还不一样。劳力工等赛道修好之后就不要了,但厨房工哪怕工程结束,也可以继续留下给车手们做饭,还包含采购等活计儿,这里面油水可就大了!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不可能会轮得到他!
嘿!白跑一趟。
失去了一个可以在村内边带娃边打工挣钱的机会,秦域失落是有,但也不是特别难过,毕竟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的道理他还是懂的,越是小地方,越是要把官当官,哪怕只是芝麻大点儿。
秦域歇了心思回家,去厨房里给几个孩子美美搞了顿大餐。
红烧肉,鸡汤还有自家小院里种的青菜,香气四溢,弥漫了整个屋子。
饭桌上,几个孩子吃得欢天喜地,叽叽喳喳地聊着学校里发生的趣事,时不时还会和秦域聊上几句。
盼娣抹了一把嘴上的油,含糊道:“小爹,这个鸡汤里面的鸡枞好香啊!比肉还好吃!”
秦域笑了笑,夹了一筷子菌子放进她碗里,说:“这是你二姐上午去背猪草时候捡回来的,你要是喜欢,可以和她一起去山里找找看,找到了我再给你们煮。”
“唔...”盼娣撅了撅嘴,显然想吃是想吃,但对上山找菌子这事兴趣不大,不过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念娣抢了话头:“这段时间山里的菌子还不多,等再过两场雨,菌子就多起来了,会更好找。”
现在基本每天都在下雨,照这么说的话,下周山里的菌子就应该多起来了。
秦域有些兴奋。
他对找菌子这事一直都还挺感兴趣的,只是他初来乍到,对这里的地形不太熟,不敢独自进山,现下他听念娣这么说后,立马开始心动,于是道:“那不如下周我们一起去找?”
念娣闻言眼睛一亮:“好啊!小爹你跟着我,我带你去我的秘密基地,那里每年都会出很多菌子!”
“好啊...”秦域爽快答应,又转而去问招娣和盼娣,“你们两个怎么说,去不去?
招娣没什么表情回了一句,“随便。”
“嗯,那就是去。”秦域替她回答,又看向最会偷懒耍滑的老三,“盼娣,你怎么说?”
盼娣嘴撅得老高,刹那间觉得碗里的红烧肉都不香了,嘟囔着说:“我不想去...”
“那好,捡回来你不吃就行。”秦域才不惯着她,自顾自道:“说起野生菌,我第一时间就想到火锅...”
“哎,招娣念娣,你们想吃吗?不如我下周去镇上买点大骨头回来?”
“我们自己捡的野生菌做菌锅,然后再买点肉卷和丸子...还有豆腐和粉条!”
“啧啧!一定很香!”秦域兴致勃勃地描绘着下周煮火锅要用的材料,盼娣越听眼睛越亮,只有她两个姐姐察觉出了秦域的意图。
两丫头相视一笑。
盼娣果然还是没忍住,大声提议,“还有火腿肠!吃火锅不能没有火腿肠!”
“啊?”秦域故作惊讶,对她道:“关你什么事?你不是不去捡菌子吗?”
盼娣条理清晰,“不去捡菌子,但我要吃火锅啊。”
“那可不行。”秦域严肃道:“不干活就没饭吃,付出劳动的人才能享受果实。”
盼娣急了,忙道:“那那那……我去总行了吧?
秦域笑着点头:“行啊,那周末咱们就一起去。”
几个孩子异口同声:“嗯!”
从周家寨回来后,他可以明显感觉到孩子们对他的依赖和亲近多了。最明显就是招娣。
四个孩子中,她本与秦域最不对付,这也情有可原。她本就是家里最大的一个孩子,和原身相处时间最长,也更早懂了是非。原身做的那些事儿被她一一记在了心里,连带现在的秦域也落不了好。去周家寨之前,她和秦域之间的对话只会发生在一种情况下——就是要生活费的时候。
除此之外,她完全不搭理秦域。秦域倒是陆续找过她几次,但屡屡受挫也就歇了那份缓和关系的心思。
两人关系差到什么地步,这么说吧,就是吃个饭,招娣都要等秦域吃好了以后才会来吃。
可自打从周家寨回来以后,招娣慢慢就变了,她偶尔会主动和秦域说几句话,也会在饭点和大家一起吃饭。虽然说话时语气依旧有些别扭,脸上也看不到太多笑意,但秦域已经很满意了。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从来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尤其是曾经积压了那么多误解与隔阂,招娣的转变不单单因为秦域在周家寨维护了她的自尊,更有的是,她这段时间确确实实看到了那个好吃懒做,自私自利的小爹,变得不一样了。
或许,他那天在妈妈面前说的话真的会做到,也不一定。
饭后,念娣去煮猪草,但凡她再家,她都会亲自料理家里那两头猪,秦域猜想她可能是喜欢那种亲手养肥的成就感,所以一直也就放任让她做。
但其他的活嘛...
“大姐,等一下是你洗碗了哦,早上是我洗的,地也是我扫的。”盼娣老神在在地招娣说道。
招娣翻了个白眼,“那你早上地也没扫干净嘛,锅也没洗!”
“我小嘛!”盼娣理直气壮。
秦域听得想笑,心中默默泛起一股暖意,看来他上次说的话,她们都记住了。
任何一个吃饭的人,都应该洗碗。
--秦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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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岩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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