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的家宴设在暮春时节,花厅里新换了几盆开得正盛的海棠,嫣红一片,映得人脸上都添了几分喜色。
沈枝意早早便到了,亲自替母亲沈夫人理了理鬓边的流苏,又吩咐人将新得的江南贡茶奉上。她穿着一袭月白色的长裙,腰间系着同色的宫绦,只在鬓角插了一支素玉簪,整个人显得温婉而不张扬。
“大小姐,二小姐到了。”丫鬟碧桃轻声禀报。
沈枝意抬眸,便看见沈婉清挽着二夫人的手进来。沈婉清穿着一身桃粉色的衣裙,头上插满了珠翠,脸上带着甜腻的笑,仿佛一朵盛开得过分的花。
“姐姐。”沈婉清甜甜地唤了一声,目光却在沈枝意身上打量了一圈,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
沈枝意微微一笑,起身相迎:“妹妹今日这身衣裳,真是好看。”
二夫人闻言,脸上露出得意之色:“这是我托人从苏州买来的新料子,婉清穿着,果然是极好的。”
沈枝意“嗯”了一声,目光落在沈婉清手腕上,那里戴着一串红玛瑙珠子,珠子间用细细的红绳相连,绳结处还藏着一根几乎看不见的细针。
她的唇角微微勾起,却很快又恢复了温和的神色。
“卿瑶姐姐呢?”沈枝意问道。
“在路上了。”沈夫人笑道,“你卿瑶姐姐如今是京中有名的才女,忙得很。”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沈卿瑶带着丫鬟进来。她穿着一袭湖蓝色的衣裙,气质清冷,如同雪中寒梅,令人不敢逼视。
“伯母。”沈卿瑶向沈夫人行礼,又转向沈枝意,微微一笑,“枝意妹妹。”
“姐姐。”沈枝意亲自上前,拉住沈卿瑶的手,将她引到自己身边坐下,“我有好东西要给你看。”
她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匣,打开,里面是一支新制的香筒,香筒上刻着一枝疏梅,刀法精湛,栩栩如生。
“这是我让人照着姐姐的样子做的。”沈枝意笑道,“姐姐素来爱梅,这支香筒,配姐姐正合适。”
沈卿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笑道:“妹妹有心了。”
二夫人坐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眼底闪过一丝阴霾。她素来知道沈卿瑶在京中贵妇圈中的影响力,若是让沈枝意与她走得太近,对自己和婉清都没有好处。
“枝意啊,”二夫人忽然开口,“听说你前几日给太子妃送了一匹锦缎?”
沈枝意点头:“只是些薄礼,不成敬意。”
“你倒是有心。”二夫人皮笑肉不笑,“只是,太子妃那样的人物,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你送的东西,她未必看得上眼。”
沈枝意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她知道二夫人是故意在众人面前贬低自己,好让婉清出风头。前世,她或许会因此生气,甚至与二夫人争辩。但今生,她只会将这一切当作笑话看。
“姐姐,”沈婉清忽然开口,声音甜腻,“我听说你新得了一匹江南贡缎,名叫‘海棠春睡’,可否拿出来给我们开开眼?”
沈枝意“哦”了一声,目光落在沈婉清脸上,见她眼中闪烁着得意的光芒,便知她打的什么主意。
“当然可以。”沈枝意笑道,吩咐碧桃去取。
不一会儿,碧桃便捧着一匹锦缎进来。锦缎一展开,众人顿时眼前一亮。只见锦面上的海棠花色温润,仿佛带着露水,在灯下流淌着一层柔光。
“真是好东西!”沈夫人由衷赞叹。
二夫人的眼中闪过一丝贪婪,随即又很快掩饰过去:“这缎子,确实不错。只是,婉清今日穿的这身衣裳,颜色与这缎子倒是有些相似。”
众人闻言,目光纷纷转向沈婉清。沈婉清得意地挺了挺胸,仿佛自己与这匹锦缎一样珍贵。
沈枝意微微一笑,忽然道:“妹妹,你过来。”
沈婉清不知她要做什么,疑惑地走了过去。沈枝意拿起那匹锦缎,在她身上比划了一下,忽然“呀”了一声:“妹妹,你的衣裳上,怎么有一根线头?”
沈婉清一愣,下意识地低头去看。就在她低头的瞬间,沈枝意的手指轻轻一挑,那根藏在红绳中的细针便刺进了沈婉清的皮肤。
“啊!”沈婉清惊叫一声,猛地后退一步,手一扬,竟将桌上的茶盏打翻。滚烫的茶水泼在她的裙摆上,瞬间便渗出了一片深色的水渍。
“婉清!”二夫人惊呼一声,连忙上前查看。
沈婉清又痛又羞,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她抬起头,怨毒地瞪着沈枝意:“是你!是你故意的!”
沈枝意一脸无辜:“妹妹,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只是好心替你挑线头,谁知道你会突然惊叫。”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信谁。沈夫人皱了皱眉,沉声道:“婉清,不得无礼。”
沈婉清咬着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再说话。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管家匆匆进来禀报:“老爷回来了!”
众人连忙起身相迎。沈老爷一进门,便看见花厅里一片混乱,不由皱眉:“怎么回事?”
二夫人连忙上前,添油加醋地将事情说了一遍,将沈婉清说成了无辜的受害者,将沈枝意说成了故意刁难庶妹的恶毒嫡姐。
沈老爷的目光落在沈枝意身上,带着几分审视。
沈枝意却不慌不忙,上前一步,向沈老爷行礼:“父亲,女儿有话要说。”
她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又道:“女儿只是好心替妹妹挑线头,谁知道妹妹会突然惊叫。若女儿真有什么过错,还请父亲责罚。”
沈老爷的目光在沈枝意和沈婉清之间来回移动,最终落在了沈婉清手腕上的红绳上。他皱了皱眉:“婉清,你这红绳上,怎么有一根针?”
沈婉清一惊,下意识地将手往后缩。二夫人连忙道:“这是婉清的护身符,是她娘给她系的。”
“护身符?”沈老爷冷哼一声,“哪有护身符上带针的?这分明是有人故意为之!”
二夫人脸色一变,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沈枝意垂眸,掩去眼中的一丝笑意。她知道,自己的第一步已经成功了。
“好了,”沈老爷摆摆手,“今日是家宴,不宜为这些小事伤了和气。婉清,你先下去换身衣裳。枝意,你也别往心里去。”
“是。”沈枝意和沈婉清同时应下。
沈婉清狠狠瞪了沈枝意一眼,转身跟着二夫人离开了。
花厅里恢复了平静。沈老爷在主位上坐下,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忽然道:“枝意,你前几日给太子妃送了一匹锦缎?”
沈枝意点头:“是。”
“做得好。”沈老爷难得露出一丝笑容,“我们沈府,是该与东宫多走动走动。”
沈枝意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她知道,自己的第二步也成功了。
家宴继续进行。沈枝意频频向沈卿瑶敬酒,言语间尽是亲近之意。沈卿瑶起初还有些矜持,但渐渐地,也被沈枝意的真诚所打动,两人聊得十分投机。
“妹妹,”沈卿瑶忽然低声道,“今日之事,你做得很好。”
沈枝意微微一笑:“姐姐谬赞。”
“不是谬赞。”沈卿瑶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你比从前,沉稳多了。”
沈枝意垂下眼帘,掩去眼中的情绪。她知道,自己已经成功地向沈卿瑶示好,稳固了内部关系。
夜宴散去,沈枝意独自回到院中。月光如水,洒在庭院里,桂树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她站在树下,抬头望着天上的一轮明月,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棋局,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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