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轿车悄无声息地开入帝都最顶级的私人会所“云顶”的地下停车场。不愧是顶级私人会所,连地下停车上的地面都光滑如镜。
地面上倒映着没有温度的车灯,空气里还弥漫着昂贵的香水味掺杂着皮革的味道,与沈晏清身上那件旧连衣裙所携带的,老破小的淡淡潮气,格格不入。
王薇率先下了车,高跟鞋敲击着地面,发出清脆而又笃定的响声,仿佛她是这里的主人一样,高跟鞋的声音同时也敲在了沈晏清的心上,提醒她,要时刻保持清醒和警惕,又要跟以前一样看不出破绽。
王薇理了理身上的价值不菲的套装,瞥了一眼慢吞吞,又略显“局促”的沈晏清,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施舍:“跟上,在这里别东张西望,显得小家子气,没见过世面。”
沈晏清低眉顺眼,小声地应了一声,目光却如精密雷达,快速而隐蔽扫过周围。摄像头的位置,安保人员的分布,前往不同区域的通道……这是上辈子死亡之后带来的警觉,早已深入骨髓。
电梯直达顶楼的包厢。厚重的雕花木门,被守在门口的侍者无声推开,随着木门被推开,迎面而来的是,喧嚣的热浪还夹杂着烟酒、美食和各种香水的气息扑面而来。
包厢非常大,极尽奢华。水晶灯流光溢彩,映照着巨大的圆桌,和圆桌上的琳琅满目的珍馐。桌上已经坐了不少人,但大多都是满肚肥肠、眼神闪着精明的男人,每个人身边都有着一位妆容精致、笑容模式化的年轻女伴。几个看起来像是导演或者制片的人,穿插其中,高谈阔论,好不和谐。
沈晏清的出现,打破了一和谐的场面。
她实在是太扎眼,与这样的场面格格不入,像是天外来的仙子,落到了人间。
她穿的并不豪华,尤其那条旧裙子在这样的场合还有些寒酸。让人注意的是她那张脸,未经过多的修饰已经是倾国倾城,尤其是那双眼睛,沉静而又剔透,带着一种与周围繁华格格不入的清澈还有……疏离感。
她微微挺直脊背,那份刻在骨子里的优雅,让她看起来不像是来攀附金主的艺人,更像是误入宴会的仙子。
瞬间,从各个不同地方的目光黏在了她的身上,有毫不掩饰的打量,还有评估货物的审视,不过也有只是纯粹的觉得惊艳的。
“哎哟,王经纪?你可算来了,这就是传说中的沈小姐吧?百闻不如一见,果然是个绝色啊!”一个秃顶凸肚还带着大金链子的男人(李制片)率先站了起来,目光贪婪的在沈晏清的身上来回的打量。
王薇立刻堆起职业笑容,迎了上去:“李制片,您真是过奖了,我们家晏清就是个小演员,还得劳烦各位大佬多多提携。”王薇暗中推了一把沈晏清。
沈晏清强忍着胃里翻涌的不适,上前一小步,露出一个恰到好处,又带着些许羞涩还有些惶恐的笑容:“李制片好,各位老师好,我是沈晏清,以后多多指教,”声音清亮,落落大方,又不卑不亢。
“好好好!来,坐坐坐!就坐在我旁边!”李制片看着沈晏清,热情的招呼着,手几乎都要上来拉。
王薇二话不说,顺势就要把沈晏清按在李制片旁边的那个位置上。
就在这时,不知怎么的,沈晏清脚下不小心绊了一下,身体微微一歪,恰好避开李制片的手,踉跄半步,坐在了李制片隔壁的另一个位置,那里离门口比较近,离主位还有点距离,也更靠近一位一直安静的坐着,偶尔与人交谈的女士。
“哎呀,李制片不好意思,我有点紧张。”沈晏清连忙道歉,脸上适当地有两抹红晕,演技无懈可击。
李制片哈哈大笑起来,也丝毫不在意,随后注意力被新进来的人吸引。
王薇用眼神警告了沈晏清,但是又碍于场合,没有多说什么,自己在李制片的另一边坐下,开始热络的应酬起来。
沈晏清垂着眼帘,暗自松了一口气。那个位置太危险,也太扎眼。她需要的是一个相对边缘,也相对安全又便于观察和听见他们谈话地位置。
没多会,宴席开始,推杯换盏,你来我往,阿谀奉承,利益就这样在酒精与玩笑的掩盖下,**裸的进行着。
沈晏清安静的吃着眼前的菜,吃的很少,但是动作优雅,让人看着赏心悦目。
虽然一直安静的坐着,但是她也一直听着男人们吹牛似的说着那天文数字,一个投资需要上千万亦或者上亿,回报率更是高的吓人,沈晏清听的直咂舌。
“老王,上次那个项目,三个月,最少得翻这个数!”李制片伸出那肥厚的手掌,比划了一下,很是得意。
“还得是李哥厉害!跟着李哥有肉吃!来,我敬李哥一杯!”
“说起来,星海文化那边的资金流有点意思,洗……额,周转,周转的速度很快啊。”另一个有些喝高的男人,舌头都有些打结了,话都说了一半,被旁边的人用酒杯碰了一下,打了个哈哈遮掩了过去。
星海文化……洗?
沈晏清拿着筷子的手不易察觉的顿了一下。就是这个!王薇拿来洗钱的主要的空壳之一!前世她到生命的最后才隐约摸到,这个要了她命的公司,沈晏清眼里闪过寒光,随即又恢复过来,还是那个不谙世事的沈晏清。
她强迫自己继续慢条斯理的咀嚼着嘴里的食物,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跟她没关系,心跳却出卖了她,“咚,咚,咚”。她需要快速的把这些有用的信息记到脑子里,然后根据上辈子她拿到的证据,一一对应。
坐在她旁边的这位女士,大概四十岁的年纪,穿着低调但衣服的质感很好,气质干练。跟沈晏清这一身比,简直云泥之别。
这位女士一直没有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周围的喧嚣。沈晏清记得她,国内有名的造型师韩雯,以眼光毒辣、性格冷傲著称,不过听说她极少参加这种饭局。今天怎么会过来?
韩雯似乎感受到了沈晏清的目光,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
沈晏清并没有躲闪,只是回了一个善意又带了一点歉意的微笑。轻轻的点了一下头,为自己刚刚那不小心打扰她的举动而道歉。
韩雯的目光在沈晏清的脸上停顿了几秒,又看到她身上那件明显与现在这个场合格格不入的衣服,不过这件衣服倒是意外的勾勒出沈晏清的好身材。
韩雯微微挑了一下眉,也没有说什么,又转回了自己的视线。
沈晏清看着转回去的韩雯,也不气馁,毕竟像她们这种人,如果刻意的讨好,反而招人烦。
这时,酒已经过了三巡,气氛被烘托地更加热烈糜烂,已经有不少有开始讲一些带有颜色的话题,引得满桌子的人哄堂大笑。李制片的手也已经开始不老实了,试图往王薇身上搭。
王薇也不恼,拿着酒杯一边熟练地躲闪着,一边给旁边的沈晏清使眼色,示意她给各位“大佬”敬酒。
沈晏清接到王薇的眼神,心里厌恶,但是面上不显露一分,她端起酒杯,里面是王薇给她倒好的白酒。她知道这酒的度数很高,前世她就是因为被灌了很多酒,才会轻易的被套话和控制。
她站起身,脸上带着谦逊的笑容,挨个敬酒。每到一个“大佬”面前,都会说几句恰到好处恭维的话,姿态又放的很低,每次她只是轻轻的抿一小口,绝不多喝。
轮到李制片时,他显然是不满意沈晏清刚刚的举动,拉着沈晏清的手,另一只手摩挲着:“沈小姐,你这不行啊!感情深,不得一口闷啊?你这还有这么多,养金鱼呢?”
沈晏清的手腕被握的生疼,但是脸上的笑容不变,语气却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为难和天真:“李制片,我的酒量真不好,怕喝多了失态,还耽误您跟薇姐的正事。要不,我以茶代酒,再敬您三杯,表达我对您的敬意,您看这样行嘛?”
沈晏清这话说得圆滑,又示了弱,然后又把“正事”抬出来,表示她识趣不打扰他们的“正事”。
李制片还想纠缠,王薇还真怕沈晏清喝多了,搅了他们的事,毕竟晚上还有别的“安排”,便笑着打着圆场:“李制片,您就别逗她了,小姑娘家家的脸皮薄。晏清,你就以茶代酒,敬李制片。”
沈晏清顺从的换上茶杯,连着敬了三杯。李制片意犹未尽,但也悻悻做罢,这时手才松开。
沈晏清坐回自己的位置。手心微微出汗,她能明显的感觉到,有一道目光一直似有似无的落在她的身上,带着一丝探究。不是那些中年油腻男,也不是坐在旁边的韩雯。她借着夹菜的时机,迅速打量着周围。
在这个包厢最里面的一个角落里,靠近落地窗的阴影里,单独的坐着一个男人。
他穿着最简单的黑色衬衫,袖口随意挽起,露出一截劲瘦的手腕,还有那名贵的腕表。手指指间还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慵懒地靠在椅背,与这周围的热闹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屏障。
灯光有些暗,看不清他的五官,只能隐约看到轮廓,分明的下颚线和那略显清冷的表情。他似乎对桌上的喧嚣毫无兴趣,只是偶尔低头看一眼手机,或者将视线投向窗外。
刚才沈晏清巧妙地拒绝了敬酒,与李制片的周旋时,她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好像就是来源于他。
他是谁?什么时候进来的?为什么坐在那么偏远的角落里?沈晏清想了想,完全没印象。
似乎察觉到她的打量,那道目光忽然转了过来,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她的视线。
隔着推杯换盏,烟雾缭绕的喧嚣人群,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的相接。
他的眼神很深,像深不见底的湖水,平静,无波,却又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力量,好像能把她所有精心伪装的软弱,和顺从看穿。
沈晏清的心猛的一跳,像被什么蜇了一下,立马收回视线,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垂下眼帘,专注得看着面前的食物,仿佛刚刚的一切都不曾发生。
心却在胸腔里不受控制的狂跳个不停。
那个人……给她的感觉很危险。是目前她无法掌控的危险,沈晏清陷入了深思。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在口袋里极轻微的震动了一下。是元宝和如意的自动喂食器发出的提示—提醒她两条狗狗该吃晚饭啦。
这个微不足道的提示音,如同一盆冷水,瞬间把她浇醒。
她在干什么?她竟然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男人乱了思绪?
她要复仇,为了妈妈,为了狗狗,还有那些真心为了她的粉丝,这才是她重生最重要的事情!
她调整好思绪,再次重新抬起头,眼底所有的波澜已经被彻底压下,只剩下满腔的恨意,和那冰冷的坚定,最后都变成伪装好的温顺。
宴席还在继续,角落里的男人似乎也收回了目光,继续看着窗外,仿佛刚刚的对视从未发生。
沈晏清不再看他,也不再刻意的观察韩雯。她将全部精力投入到这场饭局中,耳朵不放过任何有关“投资”、“项目”、“资金”、“回报率”等的对话中,将它们牢牢的记在脑海里。
这场鸿门宴才刚刚开始,而她必须拿到足够多的“礼物”,才能对得起这一次的,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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