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阴刺骨的痛意还残留在魂核深处,像是有无数根冰针在反复穿刺,萧诧猛地“回神”时,首先感受到的不是预想中的魂飞魄散,而是一阵真切的、属于肉身的微凉触感。
他缓缓睁开眼,入目是飞檐翘角的廊顶,青灰色的瓦片叠着古朴的纹路,几缕阳光从廊柱间漏进来,落在脚下青石板上,映出细碎的光斑。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松针香气,转头望去,庭院深处立着几株苍劲的黑松,松树下是堆叠的太湖石假山,石缝里还生着几丛不知名的兰草,风一吹,草叶轻轻晃动,带着几分清幽。
蜿蜒的走廊顺着庭院边缘延伸,廊柱上刻着模糊的符文,虽已失去灵气,却仍能看出当年布阵的痕迹。不远处,几个身着不同服饰的修士正三三两两地站着,或闭目打坐,或低声交谈,周身的灵力波动大多在筑基期,偶尔有一两个结丹期修士,气息也不算稳固。
这里是……虚天殿的前院?
萧诧心中一动,下意识地抬手按了按胸口——没有魂火灼烧的剧痛,没有锁魂幡绞碎灵体的撕裂感,只有温热的血液在血管里流动,连呼吸都带着寻常肉身的起伏。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肤色苍白却紧致,指节分明,掌心还残留着一丝薄茧。
这不是他被极阴、极炫背叛时的玄魂状态,而是一具实实在在的肉身。
可下一刻,一股灼热的痛感突然从四肢百骸涌来,像是有熊熊烈火在骨髓里燃烧,皮肤下的血管都在隐隐发烫。萧诧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这感觉太熟悉了,是乾蓝冰焰!前世他就是被这至阴至寒的火焰缠上,连元婴带肉身一起烧成了灰烬,那种活活被灼烧的剧痛,哪怕过了这么久,依旧刻在魂核最深处。
“啧,这修士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过第一关时伤了根基,强撑着罢了。”
旁边传来两道低低的议论声,萧诧抬眼望去,两个筑基期修士正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他,见他看来,又飞快地移开目光,继续低头交谈。萧诧深吸一口气,运转起玄阴经的功法,一缕缕阴寒灵力顺着经脉流转,才勉强压下那股灼烧的幻痛,脸色渐渐恢复如常。
也就在这时,一段庞杂的记忆突然像潮水般涌入识海。那是他在魂飞魄散的边缘,意识模糊间看到的一本名为《凡人修仙传》的书。书里的文字清晰得可怕,一字一句都在告诉他:他萧诧,不过是这本小说里的一个小配角。
登场于第三百八十七章,殒命于第四百四十九章,满打满算,只在书页里活了六十多章。
书里写了他的出身,写了他创出玄阴经、炼出修罗圣火的过往,更写了他后来的结局。他被徒弟极阴、极炫杀害,失去肉身,被困虚天殿,算计韩立想夺舍曲魂,又暗中勾结残魂想坐收渔利,却从头到尾都被韩立看穿。最后在打斗期间染上乾蓝冰焰而被焚烧殆尽。
萧诧靠在廊柱上,指尖微微发颤。被韩立反杀,他认。毕竟当初是他先动了杀心,想夺人肉身、占人机缘,落得那样的下场,算是咎由自取。可极阴、极炫呢?
那两个弟子,是他当年从尸山血海里救出来的。极阴资质平庸,他便耗费心血为他洗髓伐脉,把玄阴经的核心口诀倾囊相授;极炫胆小怯懦,他便为他炼制锁魂幡,助他在魔道立足。他自认待他们不薄,哪怕后来炼制身外化身,也没用他们的肉身。
可结果呢?
那两个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弟子,却在他最虚弱的时候,从背后捅了他一刀!极阴那张素来恭顺的脸,扭曲着贪婪的表情,说他的玄阴经留在手里是浪费;极炫握着他亲手炼制的锁魂幡,语气里藏着怯意,却还是说他“早该让位了”。
“呵……”萧诧低低地笑了一声,笑声里满是冰冷的怒意,连周身的空气都仿佛跟着降了温。旁边的修士察觉到不对,下意识地往远处挪了挪,不敢再看他。
凭什么?
他待他们如亲传,他们却报他以背叛;他毕生苦修,却只配做别人故事里的垫脚石?
萧诧猛地站直身子,凤目里闪过一丝决绝的寒光。他抬手摸了摸胸口,那里藏着他早年炼制的一枚护身玉佩,是极阴当年亲手为他打磨的,上面还刻着“师恩永存”四个字。前世他看到这玉佩,只觉得讽刺;可现在,这玉佩却像一根刺,狠狠扎在他心里,提醒着他那场背叛有多可笑。
“极阴,极炫……”萧诧低声念着这两个名字,指尖的灵力几乎要凝成实质,“这辈子,我不会再给你们背叛的机会。你们欠我的,我会一点一点,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至于韩立……萧诧的眼神缓和了几分,却依旧带着警惕。书里说这青年是天生的主角,机缘无数,心思缜密,这样的人,不能为敌,却也绝不能轻信。前世他想夺舍韩立,是自寻死路;这辈子,他或许可以借韩立之力拿到乾蓝冰焰,炼成更强的修罗圣火,却必须走自己的路,绝不能再把命运绑在别人身上。
修仙大道,从来不是只有“主角”才能走到终点。
他抬眼望向庭院深处,那里是通往虚天殿第二关的入口。上辈子他曾担心韩立过不了第一关,可现在想来,那小子连后来的仙路都能闯过去,这点关卡又算得了什么?萧诧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闭目养神,玄阴经的灵力在体内缓缓流转,修复着肉身的细微损伤,也在默默积蓄着力量。
复仇的路还长,他有的是时间慢慢来。
萧诧早早过了第一关,等在庭院里。上辈子的他曾担心过那小子过不了关,但现在……呵,他过不了,谁还能过得了?他也就安心闭目养神。
就在这时,庭院门口传送阵一阵波动,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很轻,却异常沉稳,每一步都踏在石砖的缝隙上,显然是个精通敛息之术的修士。
萧诧心头一动。
来了。
他淡淡地看了韩立一眼,密音传话:“来了就准备好去摘草药吧。” 那小子好艳福,刚才传送阵光芒未散时,他分明瞥见有个女修望着韩立的背影,眼神里带着几分不舍的暗送秋波,也不知道那女修看上他什么。
一道青色的身影走了进来。
来人看起来二十七八岁年纪,相貌平平,穿着一身普通的青布道袍,腰间挂着一个不起眼的储物袋。他的修为看起来只有结丹期初阶,可眼神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几分与年龄不符的老辣,扫过庭院时,目光在萧诧身上停留了一瞬,又不动声色地移开,落在地上。
正是韩立。
“玄骨前辈。”韩立语气不卑不亢,“晚辈韩立,不辱使命,成功过关。”他也是密音传道,声音压得极低,显然不想让旁人听去分毫。
萧诧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用清朗的声音密音回应:“行了,余下的时间不多了。跟紧老夫。”
话音未落,他玄魂之体化作一道灰黑色流光,径直朝着庭院外掠去。虚天殿内虽有禁制限制飞行高度与速度,但对他这等元婴期修士而言,短距离内的极速穿梭并非难事。
韩立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显然没料到萧诧会如此急切,但他反应极快,足尖一点地面,青布道袍下灵力鼓荡,身形如离弦之箭般跟上,两人一前一后,几乎是贴着地面掠行,带起两道微弱的气流,瞬间便消失在庭院的阴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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