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覆盖着薄雪的石板路,发出轻微的嘎吱声。越是靠近五条家的本宅,周遭的空气似乎就越是凝滞,连冬日稀薄的阳光都仿佛被一层无形的结界过滤,显得格外清冷。古老的建筑群在错落的山林间若隐若现,飞檐斗拱,带着历经岁月的沉重与威严,与高专那种相对现代、甚至有些随意的氛围截然不同。
薛洋坐在副驾驶上,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刻印着繁复咒纹的石灯笼和鸟居,眉头不自觉地蹙起。这种地方,让他本能地感到不适,像是一头野生惯了的小兽被突然扔进了精心修剪、规矩森严的园林。
“啧,鬼气森森的。”他低声评价。
五条悟单手握着方向盘,闻言轻笑:“习惯就好。毕竟是一群老古董扎堆的地方,总喜欢搞点神秘感撑场面。”
车子最终在一扇气势恢宏、布满岁月痕迹的巨大木门前停下。早已有穿着传统和服、神色恭敬中带着谨慎的仆从等候在旁。看到五条悟下车,他们齐齐躬身,声音整齐划一:“悟大人,欢迎回来。”
五条悟随意地摆了摆手,绕到另一边,替薛洋拉开车门:“到了,我的小祖宗。”
薛洋抱着装有“希望”的木盒,慢吞吞地下了车。他今天难得被五条悟套上了一件相对正式的黑色羽织,衬得他肤色愈发白皙,微卷的黑发下,琥珀色的眼睛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戒备,扫视着眼前的一切。他那与周遭格格不入的野性气息,瞬间吸引了所有仆从的注意,但他们都训练有素地低下头,不敢多看。
“走吧,带你去见我那几个……嗯,还算能说话的长辈。”五条悟揽住薛洋的肩膀,几乎是半强制地带着他踏过了那道高高的门槛。
五条家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深邃复杂,回廊曲折,庭院幽深。一路上,遇到的族人无不向五条悟恭敬行礼,但投向薛洋的目光则充满了好奇、探究,甚至还有几分难以掩饰的忌惮和……不认同。薛洋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视线如同细密的针,扎在他的背上。他挺直了脊背,嘴角挂起一抹惯有的、带着嘲讽和不在乎的弧度,眼神却越发冰冷。
五条悟仿佛毫无所觉,依旧我行我素地搂着薛洋,偶尔还会指着某处景观随口介绍两句,语气轻松得像是来度假。
终于,他们来到了一间宽敞却气氛凝重的和室。几位身着纹付羽织袴、气度不凡的老者早已端坐其中,显然是五条家目前掌权的几位长老。他们看到五条悟进来,目光先是落在他身上,带着一种复杂的、混合着依赖与无奈的情绪,随即又齐刷刷地聚焦在薛洋身上。
空气仿佛凝固了。
“悟,你回来了。”坐在主位的老者缓缓开口,声音苍老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位就是……你执意要带回来的客人?”他的目光如同鹰隼般锐利,仿佛要将薛洋从里到外看透。
薛洋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甚至微微抬起了下巴。他能感觉到对方身上传来的强大咒力压迫,但他体内阴虎符的力量微微躁动,将那股压迫感悄然化解。
五条悟像是没察觉到这暗流涌动,笑嘻嘻地介绍:“是啊,这就是薛洋,我现在的学生,也是……”他顿了顿,语气带着点故意的暧昧,“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
这话一出,几位长老的脸色都微微变了变。
“悟,注意你的言辞!”另一位长老沉声道,“五条家的血脉和规矩……”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五条悟打断他,语气依旧轻松,但墨镜后的眼神却冷了下来,“我带他回来,是通知,不是征求你们的意见。他是我的客人,谁要是让他不痛快……”他虽然没有说完,但那股瞬间弥漫开的、属于“最强”的绝对压迫感,让整个和室的温度都骤降了几分。
长老们脸色难看,却无人再敢出声质疑。他们深知五条悟的脾气和实力。
接下来的所谓“见面”,就在这种诡异而僵硬的气氛中进行着。长老们问了一些不痛不痒的问题,诸如“来自哪里”、“师承何处”,薛洋一律用“很远的地方”、“自学成才”之类的废话搪塞过去,态度敷衍至极。五条悟则在一旁时不时插科打诨,把长老们试图建立的严肃气氛破坏得一干二净。
好不容易熬到见面结束,五条悟立刻拉着薛洋溜了出来。
“烦死了,跟那群老家伙说话折寿。”五条悟夸张地松了口气,然后兴致勃勃地拉着薛洋往宅邸深处走,“走,带你去看看我小时候住的地方,还有库房!说不定真能找到什么好东西!”
五条悟以前的住所是一处独立的院落,相比主宅的肃穆,这里显得……异常凌乱。各种游戏的卡带、漫画书、甜品包装纸扔得到处都是,墙上还贴着一些现在看来颇为幼稚的海报。
“怎么样?是不是充满了生活气息?”五条悟得意地问。
薛洋看着这堪比垃圾场的房间,嘴角抽搐了一下:“……是挺有‘气息’的。”
在五条悟的“带领”下,他们还真去了五条家的库房外围转了转(核心区域需要长老手令,五条悟也懒得去要)。虽然没进去,但薛洋能感觉到里面传来的各种强大或诡异的咒力波动,这让他对五条家的底蕴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新年晚宴更是让薛洋如坐针毡。长长的宴会厅,按照严格的辈分和地位排座,仪式繁琐,食物精致却冰冷。无数或明或暗的视线聚焦在他身上,窃窃私语声如同蚊蚋。薛洋全程面无表情,只是机械地吃着面前的东西,感觉比出十个一级任务还要累。
五条悟倒是泰然自若,甚至还在宴会上公然给薛洋夹菜,把他不喜欢吃的胡萝卜挑到自己碗里,引得众人侧目。
晚宴结束后,薛洋几乎是逃也似的回到了五条悟安排给他的客房。房间很大,很豪华,却空荡得让人心慌。他站在窗前,看着外面五条家本宅在夜色中连绵的、如同巨兽脊背般的屋顶,心中一阵烦闷。
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五条悟端着两杯热牛奶走了进来。
“怎么?不习惯?”他把一杯牛奶递给薛洋。
薛洋接过杯子,温暖的触感从掌心传来。他抿了一口,没说话。
五条悟走到他身边,和他一起看着窗外的夜景。“我知道你不喜欢这里。”他轻声说,“我也不喜欢。规矩多,人心复杂,空气都是僵硬的。”
薛洋沉默着。
“但是,”五条悟转头看他,月光透过窗棂,在他苍蓝色的眼底洒下清辉,“带你回来,是想告诉你,无论外面有多少规矩,有多少人不认同,你在这里,”他指了指脚下的地面,又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在我这里,永远可以做你自己。不用守他们的规矩,不用看他们的脸色。”
薛洋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他抬起头,看向五条悟。男人高大的身影在月光下仿佛一座可靠的山峦,那双总是带着戏谑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纯粹的认真和温柔。
心中的烦闷和冰冷,似乎被手中的热牛奶和眼前人的话语一点点驱散了。
“……嗯。”薛洋低低地应了一声。
五条悟笑了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喝完早点睡,明天一早我们就回去。高专旁边新开了家甜品店,据说蒙布朗是一绝。”
听到甜品,薛洋的眼睛终于亮了一下。
新年在五条家的经历,像一场短暂而压抑的梦。但梦醒之后,薛洋发现,那份因为五条悟的存在而带来的安心感,似乎变得更加坚实了。他知道,无论外面是怎样的龙潭虎穴或是规矩牢笼,只要这个人在身边,他就有底气去面对,也有地方可以退回。
这感觉,不坏。他喝光了杯中的牛奶,想道。甚至,有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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