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作为丧尸战斗过无数次，也做过许多自己变成丧尸活动的梦。
现实中，这样的形态只会出现在战场上。但在梦境中，丧尸的他却走过无数地方：儿时的废墟和垃圾站、军营、基地的小商铺和街巷乃至政府大楼。
那些梦境里，他摇摇晃晃地走在人流中，看见人们或恐惧或愕然，或因为梦境的扭曲而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神。
有时候，他会肆无忌惮地杀戮，往往在品尝到鲜美的血肉前惊醒；有时候，他会站在原地，看人们发出惊恐的叫声，任由士兵的子弹穿透自己的全身，再在那种因为濒死而肾上腺素飙升的刺激感中粗喘着醒来。
最开始关系尚可的时候，他曾经抱着华黛睡过一晚。那一晚的梦境里，他变成丧尸，走进房间，然后被她掐着脖子做。虽然在达到极致的前一刻醒来，但他从身到心都记得那种令人脊背发麻的暖热滋味。早上，她看到了他的某处反应，打了他一巴掌，并且再也不允许他进房间。
他不会为自己辩解，因为他知道他们并不合适，她在他的身边只会被污染腐蚀。一切都是他的**作祟。
当华黛变成了另一个华黛，她客气有加，逐一回复他并不有趣的信息，对保罗等军官和士兵都非常和善。但他能感觉到，这样平和甚至玩世不恭的表面下，始终有火焰在跃动。最后，她把手臂伸到他和寻常士兵嘴边让他们撕咬。
到现在都没有死，是因为他的命很早前起就不再属于他，而属于这个基地的人。异能失控后，他培养了亚昆塔，试着用很多种残酷的方式弄死极易再生的自己，却全部被抢救下来，基地不计代价要让他活下去。他觉得好笑，这样做的意义好像只是增加自己对预算的苦恼。于是只能凌迟一样地等待作为丧尸死亡的那一天。
她进来的时候，他被隔绝的理智感到极致的绝望，因为那时候只剩下躯干的被束缚的他，就连身为人的尊严和人格都支离破碎了。
但她还是伸出了手。
或许在内心深处，他迷恋的就是这种在濒死时，即使再不堪、再丑陋，也会被拯救的感觉。
失去意识后的梦境里，他回到了儿时的废墟，不断徘徊，徘徊。那里有很多尸体，他无法控制自己的饥饿感，扑上去啃食。吃光了一具又一具，却没有吃饱的感觉，他只好继续往废墟的上方走去。
终于，身后所有的尸体都被吃掉，他也走到了废墟的顶端。乌鸦飞过昏黄的夕空，他看到那里好像有一块石台。
走到石台边，上面的尸体扭曲变幻，最后定格成了熟悉的样子。她浑身赤/裸，眼眸半阖，嘴角似乎有微微的笑意，打开的颅骨中却空空如也。
明明看过许多高度腐烂的尸体，胃里却忽然涌上来一阵强烈的饱胀感和恶心感。他颤栗着伏在石台边缘，想哭却流不出眼泪。
“你觉得怎么样？刚刚给你注射了一些新研发的有助于细胞再生的药液，你也算是小白鼠了。”玛格丽特端着托盘走进来，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
“还好。”伊威平静地说。因为正在再生的缘故，他的四肢奇痒无比，但他已经很适应了。
玛格丽特点点头，检查了一下输液情况，然后开始帮他换纱布，“亚昆塔暂时接替了你，事务都在处理中，你可以放心。另外，我们在你体内检测到了催化成分，你这次变异大概率是尖端基地的手笔，目前还不能确定他们有没有掌握关于变异的证据来制造丑闻。”
“内务部的反应呢？”
“亚昆塔按照你的指令去做，但是霍尔他们估计听到了什么风声，一直要求你出面来决定。还有，萨里中了三弹，已经私下给亚昆塔提交辞呈了。”
玛格丽特利落地处理完了他的伤口——这个病人很省心，如果不是因为他过于位高权重，其实随便抓个士兵来都能弄好，本质上他需要的只是时间而已。
伊威沉思了一会，说：“五天后我会到政府大楼参会，期间如果有异动就派兵。不批准萨里的辞呈，他可以分担一些事务给刘易斯（副部），但今年基地需要应对很多变化。从我的薪水里面抽一半分给他，再补偿因为我受伤的士兵。”
“不惩罚那些下手的人吗？”
他们确实很胆大，而且离成功不远。伊威的神情变得阴冷，“他们还有价值，等他们离开这里。就让保罗去做吧。”
“明白了。我立刻去交接。”
伊威闭上眼眸。
玛格丽特走出病房，智能门锁和三道自动金属门闩合上。她本想告诉她华黛状况还不错，可以去看看她，但她多少能猜到他现在的心理，也就没说出口。不过她有一种直觉，现在的华黛会主动找他。
华黛躺了三天才起床，期间因为高烧而一直神志不清。第三天的时候，她好了一些，才恹恹地坐起来上了会网。她一边漫无目的地看新闻，一边思考应该索要什么补偿。
伊威的事没有公开，除此以外，最大的新闻莫过于和尖端基地的摩擦。新闻里面说，尖端基地可以生产一种前线基地无法合成的蛋白，是BSI抑制剂的关键成分。作为回报，除了金钱以外，前线基地还会在每年的丧尸潮派出军队支援尖端基地。这次冲突就是因为尖端基地索要额外经济援助，而伊威没有点头。
乍一看很有两个吊车尾抱团取暖的感觉，只不过现在一方狮子大开口了。华黛看着看着，忽然有了些想法。
点开通讯界面，伊威给她转了一大笔钱，但什么都没说。
她没在意，轻车熟路地输入：“指挥官，您的身体还好吗？方便的话，希望和您见一面。”
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伊威感觉到有一种悲伤且温暖的感觉流淌过胸口。他想回复一句“不方便”，却怎样都无法落下手指，叹了一口气。这样也不怕吗。
身体也长得差不多了。他让护士搬来被子和枕头，把身体遮住，再靠坐着枕头，也看不出来什么。
“方便。我就在这一层的另一间病房，门锁有录入你的虹膜信息。”
“好的，那我现在过来？”
“嗯。”
过了一会，女人走了进来。她笑了笑：“午安，指挥官。”
她扫了一眼床头柜。在公务大部分都在线上处理的情况下，柜子上还有一堆文件，可以说是很勤劳了。
“午安。”伊威的眉眼柔和，“你的手还好吗？对不起，部下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把你带来。下次发生这样的事，你可以选择拒绝。”
“没关系，基地的治疗很有效，我的异能也提升了不少。”
护士搬来一把椅子放在病床边，华黛坐下。距离拉近之后，她发现伊威的睫毛很长，就像漆黑的小扇子，垂着眼眸的时候，使他的冷峻阴鸷平添了一丝柔媚和犹疑。
这个男人像有一种沉重的引力，她仍旧笑着，忽然有些忘词。
她低头捋了捋并没有褶皱的袖口，找回思绪，才开口说：“您的转账我已经收到了，实在是承蒙您的厚爱。但是这两次的事态都十分严重，我担心以后可能会危及自己的生命，想问问您能否同意我的一个额外请求。”
“请求？”
华黛正色说：“我希望能中止对我的监视。或许有些自大，但我想我在这两次对您的救援中起到了关键的作用，这已经可以证明我不会做对基地有害的事了。”
伊威缓缓点头，琥珀色的眼眸注视着她，有些突兀地问：“你的名字是什么？”
“……抱歉？”
“我是说，你本来的名字。”
华黛怔住。突然提起这件事，是猜到她要以另一个身份活动了？她沉默片刻，如实说：“‘华黛’，通用名也是一样的。”
“是吗，很有趣的巧合。”伊威明白她心里的顾虑，露出很浅淡的笑，“不用担心，我只是想区分开。我同意你的请求。”
……你越说我越担心啊。
华黛知道他迷恋以前的华黛，但却实在难以将爱情应用到这种场景里，更何况他问的是本名。她用感性来理解他的反应，但失败了——她只能理性地理解为他是在提醒她不要试探底线。
她忽然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既然这么爱屋及乌了，那要是回应一下，他的反应应该会很有趣。
拉回自己天马行空的思绪，她决定先离开这个气氛有些异常的地方，“谢谢。您继续忙，我先走了？”
“好，下次见。”
“下次见。”
发现女人离开的脚步有点急促，伊威微皱起眉，片刻后又舒展开——虽然她的顾虑没有消去，但结果不坏。他其实并不真喜欢用监视的方式，毕竟他总是担心会被发现然后被厌恶。这种请求显然是一种交易，兴许以后他可以常常见到她，就像今天这样。
即使代价是给予她越来越多的自由，直到她某天离开这里。
写心理活动就会感觉自己在水字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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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废墟中的圣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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