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在这间明亮宽阔的病房,阳光融融,花香阵阵。
安乔目光呆滞地望向窗外,瞳孔里却没有焦距,空茫茫一片,不带任何情绪。
哈铂教授见他这样,一时叹气,递过来一杯温水:“孩子,喝口水吧。”
安乔转头,看到哈铂教授依旧慈爱的目光,突然就觉得这一切很荒诞,他接过水:“谢谢。”
手依旧控制不住地颤抖,杯中的水随之晃动,荡起一圈圈破碎的涟漪,一次次撞向杯壁,却终究晃不出去。
安乔低垂着头,神色认真地看着手中的水杯,他的额前垂下细碎的黑发,遮住了眼底翻涌的阴郁。
又回来了,作为一名npc,连结束游戏的资格都没有吗?
手指用力到发白,愤怒的情绪在心底翻滚,眼前透明的水似乎开始变蓝,蓝得浓郁,如同眼前还未散去的血液,逐渐变得更加黏稠发黑,冒出阵阵黑气,发出嗬嗬的声响,似乎在嘲笑着他的愚蠢。
“哗啦!”
是水杯破碎的声音,锋利的玻璃碎片割在苍白的皮肤上,冒出幽蓝色的血液,被温水从指缝中冲走。
“欸!这是……”哈铂教授吓了一大跳,他一脸震惊地看着安乔手握碎玻璃片,他立马起身拉起他的手,小心地捡去玻璃碎片,随即狂按呼叫铃,口中也不顾形象地大声呼叫医生,“医生,医生,快来。”
这边医生和哈铂教授兵荒马乱地询问情况,又着急地拉着安乔的手清理消毒,涂药包扎。
任凭他们做什么,安乔都是一副呆滞的样子,他似乎被手心的蓝色刺激到,脑袋也泛起一阵阵眩晕。
见他这样,哈铂教授即使再迟钝也能察觉到他情绪的不对劲。
可是这点不对劲却是毫无原由的。
哈铂教授回忆,入院之前,安乔也只是和往常一样在医务室值班,只是恰巧那天遇到几个外出任务的受伤军雌,医务室的工作任务重了些,这才导致大家都没有吃上午饭。
作为医生,这原本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可是也大概是雄虫的身体素质天生比不上雌虫,总是,安乔低血糖晕倒了,并且引发了严重的信息素紊乱。
这不是什么很大的毛病,只需要注射信息素稳定剂,只是医务室一般没有这种药剂,这才将他送到医院治疗。
一般来说,只要他醒了,就能够出院。
怎么眼见着整个虫看起来状态更加不好,情绪也低落?难道雄虫的信息素紊乱还会影响情绪?
哈铂教授有些摸不着头脑,总归安乔是病倒在工作岗位上,且他平时又是一只工作极其认真负责的雄虫,十分有礼,或许是长期在工作,情绪被压抑了。
这样一想,他脸上的担忧更加明显了。
哈铂教授拉起安乔完好无损的左手,轻声道:“孩子,你就是太累了,这样,我给你放假一个月,你出院后,找个星球去度假怎么样?费用我们研究院报销。”
正在包扎的医生听了,也抬起头来,笑眯眯地说:“让哈铂教授放假可不容易啊,他可是出了名的工作狂魔!阁下,你可一定要选一个最远最贵的星球啊,艾塔星怎么样?”
“你这家伙,张口就开始污蔑。”哈铂教授提一口气,瞪了医生一眼,随后又微笑着看向安乔,“不过艾塔星的极光真的是整个虫星最美的,确实是不错的选择。”
安乔终于抬头看向他,双目依旧无神,但拒绝得很干脆:“不。”
“不去?”哈铂教授又问,“那么其他的地方呢?你没有想去的吗?”
“您不必如此。”安乔尽力扯出一个微笑,他轻轻扫了一眼被牢牢包扎的右手掌心,道,“我没事,也不需要休假,不过是一点点小伤,涂上凝胶几个小时就会愈合,根本不需要包成这样,不是吗?”
哈铂点点头,又摇头。
这个伤口确实是小题大做了,虫族恢复力惊人,并且又有特制的凝胶,像这样的伤口基本可以说是不值一提,但安乔毕竟是雄虫,即便是做个样子,医院也必须表现出足够的重视。
只是安乔可不像完全没事的样子,只是具体哪里不对,一时也说不清。
见他坚持,哈铂教授还是退一步,他叹口气,道:“我活了那么大年纪,就没见过你这样的雄虫,犟!别说雄虫了,就连雌虫也没见过。”
安乔看起来有些不以为然:“是吗,或许这都是我的命。”
“你怎么也开始说起这种没有根据的话,”哈铂教授一脸不赞同的看着他,似乎对于他这毫不在意的态度还有点生气,“你要知道,任何事情都只是选择不同。”
安乔不置可否,只是再一次沉默的点开了游戏面板,依旧是被困之前的数据,唯一的用处大概就是仓库中还有几台机甲,一些武器。
刚开始的时候,这东西就像是一个金手指,能够给他一点点的底气。
可是现在,这东西就像一个魔咒,无论世界重置多少次,唯有这个该死的面板和冰冷的数据,如同跗骨之蛆,从未消失。
仿佛在时时刻刻提醒他,这只是一个虚拟的世界,而自己的人生更是毫无根据的一场游戏。
“总之,”见他再次低头沉默,哈铂教授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已经是快两百岁的老虫了,身体渐渐佝偻,一头银发也早黯淡无光,他不明白安乔,但也理解每个虫的选择,他不再多说,只是提起了明天的迎新典礼。
“明天的典礼会很盛大,夜晚还有一些晚会,会有精彩的节目表演,都是一些年轻虫,”说到这里,哈铂起身摸摸安乔的头发,眨眨眼,“别整天闷着,多去玩一玩,说不定就遇到心仪的雌虫了呢。”
说完,也不等回答,哈铂教授拿起拐杖,打开了病房的门:“研究院和医务室都还有工作,你师兄刚才一直在问,我先回去一趟。”
说完又叮嘱:“一会儿你出院了也不用过来,先回家休息休息,明天直接去典礼现场就行。”
安乔清晰地看到了哈铂教授眼中的担忧与无奈。一直以来,这位长者都给予了他毫无保留的慈爱。
他心头泛起一丝真正的酸涩,点了点头,终是放软了声音:“您别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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