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褚红坐在车上，对着手机大呼小叫，“许风炀接了《石破天惊》？”
手机另一头的人似乎十分为难，颠三倒四地说了好些没用的，却无法平息女人燃起的怒火。
褚红痛苦地捂住额头，弯下腰，沉寂了一会，狠狠地骂了句脏话，道：“他是不是疯了，啊？你说他是不是疯了，多少好本子眼巴巴地等着他，他为什么要接这个傻缺电影？什么戛纳影帝，狗屁不是！这么多年全都白干！”
刚刚服下的晕车药并没有起作用，褚红胃里涌起一股翻江倒海的恶心。
“杨磊是什么咖他是什么咖，杨磊不要的本子他接了我真的是……”褚红扶额苦笑，“你说他图什么啊，你别告诉我他是为了报答黄琨哈，你觉得他许风炀是道德水准这么高的人吗？”
“你们为什么不劝住他？我就走了这么一小段时间。”褚红不想再说下去，直接挂掉了电话。
当个经纪人可真不容易。
见小李不住地回头，褚红摆摆手，“我没事，小李你好好开车。”
“不是，姐，”小李看向后视镜，“我们好像被跟车了。”
跟车？许风炀又没在车上，跟哪门子的车，该不会是哪个狂热粉逮着这个车牌号跟吧。
褚红回头，一辆很高调的红色跑车跟在他们的保姆车后面，不紧不慢，不远不近。
扁平流畅的车身在马路上分外惹眼，更别说是这么锃光瓦亮的红色了，车头压得很低，像是在地面上飞速地爬行。
那车主好似能察觉到她的目光般，突然打开了雨刷器。万里晴空的天气，雨刷器就这样突兀地，在车窗上一摇一摆。
褚红直愣愣地摇动的雨刷器，冷笑一声，又看着跑车叹了口气。
下一秒，那辆红色超跑突然一个漂亮的漂移，贴着他们车尾飞驰而过。
保姆车猛晃了一下，车内一阵惊叫。
褚红惊魂未定地抱着车座，而此时此刻，超跑的车窗缓缓降下，许风炀悠闲地坐在车里看着她。
褚红虽然在气头上，却也不得不承认，这张脸确实是百里挑一的帅，张扬凌厉，锋芒毕露，天生是做艺人的料，但怎么看都不像善茬，哪个好人家的女孩要是带着他见家长，一准要吃闭门羹。
“你到底怎么想的，”褚红瞪着他，“接这么个烂本子。”
“我都参演了，哪还算烂本子。”许风炀很气人道。
他不想听经纪人继续念经，一踩油门，车子一震，尾灯一闪，开着车扬长而去。
褚红虽然在电话里冲别人发火，让他们劝劝许风炀，但褚红知道这是强人所难，因为自己也拗不过他。
没过一周，褚红就和许风炀一起前往《石破天惊》剧组。
“我是真想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趟这个浑水呢？”褚红坐在副驾驶上，愤愤地问。
这是她自许风炀接下《石破天惊》后第八十次发问。
网络上关于这个剧组的风言风语传得到处都是，大家甩开膀子尽情发挥编剧天赋，所有和喻唯合过影的中年妇女全被拉出来暴晒。
许风炀闭着眼睛，瘫在车后排上，把《石破天惊》的剧本盖在脸上，企图用视线隔绝褚红的存在。
他和公司的合同快到期了，各路人马纷纷向他抛来橄榄枝，各种谄媚示好，许风炀一概不理，倒不是因为他对老东家有多么忠心耿耿，只是天下乌鸦一般黑，与其去别的粪坑尝尝咸淡，还不如就着熟悉的味道继续吃。
去戛纳前，公司高层怕他翅膀硬了解约，抛出许多极具诱惑性的条件，许风炀一一回绝，他对这些什么股权分红通通不感兴趣，他只提出了一个条件：给自己换个经纪人。
褚红很完美，但这个优点对于许风炀却是最大的缺点。
衣食住行，吃喝拉撒，没有一件事是她褚红不馋和的。
亲妈都没这么烦人。
“许风炀，我刚刚说的话，你到底听见没有。”褚红并不想放过他，探着身子，把他脸上的剧本一掀。
许风炀眉头一皱，睁开眼，“听见了，我又不是聋子。”
一看这张脸，褚红的气立刻消了一半，“别动，”她眨眨眼睛，示意助理小李把手机递过来，对着他这个微微发怒的表情吭哧吭哧拍了好几张。
许风炀对褚红这颗无时无刻不在营业的心也感到十分厌烦，他坐起来，拾起地上的剧本。
褚红立刻眼疾手快地把剧本抢走了，“黄琨未免太自作多情了，竟然把别人不要的本子给你，怎么想的。”她不满道，“我们影帝难道是白拿的？”
“接下来的日子里，接戏一定要慎重、慎重、再慎重……”褚红又开始念叨，被许风炀不耐烦地打断。
“你当我想演，”许风炀说，“这角色也太憋屈了，一辈子就没爽过，我看杨磊就挺合适。”
提到杨磊，褚红笑了起来，“这杨磊也是个奇人，这情商怎么混到现在的。”
许风炀皱起眉头，这是整件事情他最不解的地方。
杨磊和自己合作过，为人老实巴交，在剧组闷声不响的，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收了工谁也不理。许风炀真是有点难以想象，这个剧组的男二号喻唯，究竟是何方神圣，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才能叫杨磊冲动成这样。
褚红忧心忡忡，“那个喻唯戏份还不少，你有这种新闻的演员做搭档，能捞着什么好？”
“我的新闻也不少啊。”许风炀笑笑。
此言一出，褚红沉默了。
半晌，她回头看了他一眼。“你不会还挺得意吧。”
“说真的，你到底为什么要接这部戏。”褚红问。
许风炀懒得解释，把自己的手机给褚红。
褚红定睛一看，屏幕上是许风炀和黄琨的聊天记录。
她手指飞速滑动，从头开始浏览，急切地想要知道许风炀到底是被黄琨灌了什么**汤，头脑不清醒地接下了这部戏。
黄琨真是尽力了，又是暗戳戳地抬高许风炀，又是给他讲这个影片如何有深度，最后还提到了自己对他的知遇之恩——这倒是真的，许风炀年少成名，和黄琨这个导演脱不了关系。
好在许风炀没什么良心，黄琨一把年纪了，怎么说都是国内知名大导，都快把脸皮贴地下了，许风炀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
直到黄琨发过来一个视频，事情便出现了转机。
视频的下方，许风炀完全没有拖泥带水，不假思索地答应了黄琨的请求。
她狐疑地看了一眼躺在后座上闭目养神的许风炀，心说这祖宗到底被导演抓住了什么把柄，颤颤巍巍地点开了视频。
映入眼帘的是许风炀青少年时期的一张脸。
褚红见状，悄悄地松了一口气，这个年纪，应当是干不出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
许风炀像是猜到她想什么似的，冷笑一声，“你以为你会看到什么。”
“这也不能赖我，你的道德水准一向令人质疑。”褚红继续盯着视频。
视频的画质很模糊，收音也嘈杂不清，看着像上个年代的视频。
周遭是剧组的演员和工作人员，褚红扫了一圈，有好几个都退圈了，真是恍如隔世啊。
拍视频的显然是黄琨，他把镜头对准了许风炀的脸，清清楚楚地拍到了这小子可恶的表情。
不得不说，这人和小时候比真是一点也没变，等比例长大，还是这么一张俊里带着邪气的脸。她抬眼瞄了一眼现在的许风炀，眉眼间没了少年时的青涩稚气，但却发扬光大了惹人恼怒的张扬和倨傲。
“你爸妈离婚，你怎么高兴成这样？”黄琨的声音。
“我就盼着这天呢。”许风炀好像在收拾行李。
“你跟着你爸还是跟着你妈。”
“废话，”许风炀瞪着镜头，“当然是我妈。”
“为啥。”
“我妈有钱啊。”许风炀看傻子一样瞪他。
整个剧组被他的无情逗得哈哈大笑。
褚红也笑了，被气笑的，小时候说话过分，还有几分可爱，长大后还这个鸟样，可真是纯遭人恨了。
“你跟你妈去了美国，就不能拍戏了。”黄琨说。
“你再找人拍呗。”许风炀无所谓道。
“我已经找了，”黄琨故意气他，“我找了个比你乖，比你听话，比你懂事的小孩。”
“你直接说你找了个窝囊废呗。”许风炀做出总结。
大家又是一阵笑。
黄琨骂了他一句，“你辞演，是要赔钱的，赔钱！懂不懂！”
“我妈有的是钱。”许风炀满不在乎。
“钱可以赔，那我的精神损失呢，”黄琨说，“你一开始说演，后来又反悔了，你伤害我的感情。”
这时候外面有个女人在喊他的大名，估计是他妈，许风炀把大黑包背在身上，拍拍屁股，准备走人了。
黄琨还在后面喋喋不休地追问，许风炀被搞烦了，很大方地宽慰道：“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下次你再找我拍戏，我绝对不推了。”
“真的假的，你再给老子说一遍。”黄琨说。
许风炀跳到摄像头前，把脸怼在上面，大声道，“黄老头，你下次就是让我演大粪，我也来。”
随即就是一阵混乱，大概是因为许风炀喊他黄老头被打了。
视频戛然而止。
褚红呆滞了一会，反应过来，立刻暴跳如雷，“就这？”
“你就因为小时候这么一句戏言，就把合同给签了？！”褚红崩溃了，“他要真让你演大粪，你也去演？”
当然不会演。这段视频中的戏言并非许风炀接下电影的真正原因，无论舆情怎么发展，他最后都会答应黄琨。
因为黄琨曾经在自己走投无路的时候拉了一把。
“黄琨要是愿演茅坑，我也不是不行。”许风炀淡淡道。
褚红快要被这个不靠谱的人气吐血，正要再骂，到剧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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