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作恶的丐帮弟子,本以为成功在两个和尚手下逃得性命。却不想一支苦无凌空飞来,迅不可挡,直直射中了他。苦无虽是竹制,但是携着凌厉的真气,准确无误地切中要害。
无花听到身后传来的惨叫,面色才微微缓和,一把拉过想要回头查看情况的玄法,脚不停步地离开。
无花本就与丐帮任慈有怨,如今见丐帮弟子作恶,心中更是愤慨。这种人渣色魔,人人得而诛之。杀他一百次都不为过,他岂肯轻易放过?
就算师兄心软,自己今天杀不得恶贼,但也不能让这种人渣好过。既然管不住自己下半身,干脆就不要管了,直接送去做太监好了。
虽然无花和玄法及时制止,未让那恶徒逞凶。但这世道女子名节要紧,人言可畏。那姑娘的父兄,竟然觉得丢人,不肯放让她进门回家。
对于弱者来说,美貌便是原罪。无花又一次体会了世道人心的残酷。
姑娘好容易脱离虎口,却在家乡存身不住,呆呆地失去了生气。那种失魂落魄,比被恶贼逼迫时尤甚。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无花和玄法二人当然不能袖手旁观。他们原想在苏州本地寻一处庵堂,让少女安身。可又恐所托非人,让这姑娘再遭不幸。
无花又想,不如折回扬州,把人送到他的庄园,暂时收留在那里。可那少女,先是险些遭到恶贼欺凌,又被父兄抛弃。几重打击之下,竟有了轻生之念,寻机投水,想要赴死。幸而被玄法发现,及时救下。
于是,无花师兄弟二人也不敢再放这个姑娘,独自一人流落他乡,干脆将她一路带回闽南安置。南少林辖下地面安靖,物产丰富,也是个存身生活的好去处。
玄法更是想起了自己那苦命的妹妹。若她遇到艰险,不知能否得人搭救一把?思及此处,他对这个救下的姑娘,更加关怀备至,一路体贴照顾。
那少女名叫阿玉,也是温柔勤快的好女子。若非玄法是出家人,就要结为异姓兄妹了。无花师兄弟二人,帮她搭了一处茅舍。
阿玉有一手难得的刺绣手艺,苏绣精美细腻。她又会纺织,度日也倒不成问题。加上,玄法时不时过去,帮她做点重活,劈劈柴、挑挑水。日子过得也算安生。
当初,无花提议把阿玉带回莆田安置,也是担心他们走后,丐帮恶贼再来报复。起初他们还多加留意,恐恶贼尾随而来。只是过了快一年,并没有什么异常,也渐渐放下心来。
到底远隔千里,而这周边多是南少林的田产。居住在此的乡民,也大多都是南少林的佃户。在少林寺的威名下,敢跑来兴风作浪的人,倒也少见。
自从阿玉来到莆田,无花和玄法却是有福了。浆洗缝补,阿玉俱打点妥当,又常给二人做了可口的素斋。虽然寺中供奉不缺,但到底比不上有人真心牵挂。
在无花看来,这真如同多了一个姐姐一样。无花常背着玄法,猎了山鸡野兔等野味。他虽不吃,却交给阿玉。或留来自家吃用,或拿去卖了,补贴家计。
且无花在东瀛的时候,就常下厨给家人做菜做饭,如今倒把以往的闲情,勾出来几分。阿玉第一次见无花下厨,惊了一跳,连声道:“厨房哪里是你该进来的地方?还不快去歇着,我来弄饭。”
无花可没有什么“君子远庖厨,下厨是女人的事情”的这些陈规陋见。他兀自悠哉地亲自动手,玩笑道:“阿玉姐姐平时已经够辛苦的了。今日就给我个机会卖弄一番吧。这个有什么要紧。”
刚采摘的新鲜春笋,还沾染着几点湿润的泥土,有一种别样的芬芳。笋尖犹带晶莹露珠。无花慢悠悠地剥开笋衣,新笋如指尖一般白嫩,带着勃勃的生机。
不一会儿,阿玉摆好碗筷。无花也将菜盛入碗中,笑吟吟招呼窗外劈柴的玄法。
“师兄,我这番妙手烹调,可不是人人吃得。你须得将那堆柴劈完,方能得享美味……”
阿玉点着无花额头道:“你又欺负玄法师傅。”她转去屋外,“这已经够我用上十来天的。”
“玄法师父辛苦了。”少女带着明媚的笑意,取出一方绣花手帕,踮起脚,想要为他擦去额头上的薄汗。
“小僧自己来。”玄法手忙脚乱地接过手帕,胡乱擦拭几下额头,然后将帕子塞入袖中。又突然意识到不妥,涨红了脸,赶紧将帕子重新取出,又觉得这样还回去,还是不妥当。
他小声胡乱道:“我洗干净了再还……”替姑娘洗帕子,好像也不甚得体。一时之间,玄法进退两难,生怕唐突了姑娘,十分尴尬着急。又担心阿玉生气,又不敢去望她。
阿玉嫣然一笑:“给我吧。随手也就洗了。”瞧着玄法那慌乱的模样,她眉角眼梢含笑,带着一种别样的情意。
这些都被无花看在眼里,他也忍不住一笑,手上利索地将菜碟碗筷摆好。
满桌素斋,都是山野时鲜。一碟荠菜炒豆腐,绿是绿,白是白。一碗香椿拌豆干,香味幽幽。一碟油焖蚕豆,青碧饱满,油光微亮。一碟素油焖春笋,最是出色。
笋子被切得大小均匀,用素油煸炒,再加秋油、白糖、池盐调味。加水焖透,笋子就裹上了一层薄薄的琥珀色油亮。清冽的鲜香,几乎要挣脱热气的包裹,迫不及待地钻入鼻腔,浓郁得仿佛将整座后山竹林的气息,都浓缩于这方寸之间。
另有一钵素菌清汤,汤色澄澈,野菌片浮沉其中。
师兄弟二人双手合十,念过《供养偈》。“三德六味,供佛及僧。法界有情,普同供养。”无花替阿玉夹了一筷子菜,自己才开始吃饭。
玄法尝了一口油焖笋,不敢置信地看着无花:“师、师弟,这是你的手艺?”
无花有些好笑:“不是我,还能是谁?总不能这屋里,还有第四个田螺姑娘吧?”
玄法狼吞虎咽,而后抽空道:“我是没想到,师弟的厨艺会这么好。洛阳最有名的素斋大厨,也做不出这样妙绝的菜品。”
无花斯斯文文地端起碗,喝了一口汤。这才道:“我娘的手艺就很好,只是她不喜欢下厨。而我小时候又很馋……”
一时间想到,李琦还不知身在何方。而自己唯一的弟弟南宫灵,自小被杀父仇人抚养。
他别说没尝过娘亲的手艺,自己这个做哥哥的,每次去探望,都是匆匆而去,匆匆而回。抓紧时间探问近况,考教武艺,传授招式。额外带着弟弟,买些他想要的东西。竟也没有空闲,给他做过一餐饭食。
无花心中略有低落,但又很快打起精神。多想无益,不可徒然扰乱心神。但他已经打定主意,下次兄弟见面,自己一定要给小灵“露上一手”。
玄法帮着修缮屋顶,挑水劈柴,忙了一上午。这会儿美食当前,自然饭量大开。眼看一碗饭见底,阿玉立即起身,又为他添了一碗饭。
无花瞧了瞧这二人,开口道:“阿玉姐姐既漂亮,又贤惠。将来不知谁有这个福气,娶到阿玉姐姐?”
他故意皱眉道:“我看着周边的小子,都配不上阿玉姐姐的模样和人品。不如……”
无花笑着提议道:“不如师兄你还俗……”
“咳咳!”玄法又涨红了脸,勉强咽下口中的饭菜。他和阿玉对视一眼,又闪电般分开。
“莫要……莫要胡说。”玄法连连摆手,结结巴巴地道:“阿玉姑娘的名节重要。我、我,我是少林弟子,哪能、哪能还俗?我、我当阿玉是妹妹!”
阿玉眼中先是闪过一丝羞涩,听到玄法的回答,又有一丝黯然。这个经受过坎坷考验的姑娘,假装镇定自若,为玄法盛了一碗汤,轻声细语道:“师傅,慢点吃,喝口汤润润喉。”
无花夹了一筷子豆干,意味深长地道:“是啊……哥哥和妹妹!”
亲哥哥是哥哥,情哥哥也是哥哥。天下有多少情缘,都是从哥哥妹妹发展起来的呀!
都说情到深处难自抑,世上唯有爱和贫穷掩盖不了。他倒要看看,师兄能够嘴硬到什么时候。
时光如水,在平淡而安宁的日子中流去。眨眼间,又是一年中秋将至。无花和玄法早答应了阿玉,做完早课,会去山下村子里和她一起过节。
这样一个节日,总是很容易勾起思乡思亲之情。玄法是个很细心的人。或者说,他待阿玉尤其细心。虽然后者掩饰得很好,但他还是发现了阿玉的落寞消沉。
他略想了想,去央求无花,请他做一炉苏式月饼。为此,他还被无花狮子大开口“敲诈”了一顿,要为师弟的苦无,调制几种少见的毒药。
佛门并不提倡使用暗器,更不提倡在暗器上淬毒。玄法也是纠结了一番,才答应了这个要求,换取无花亲自动手下厨,以解阿玉思乡之情。
他们借用了膳堂后厨。无花将核桃、杏仁、松子、芝麻、花生,一粒一粒精心挑选一遍,全部都是个大饱满。再碾碎炒香,加入青红丝、桔丁和冬瓜糖。最后淋上热热的素油。
他想了想,又调了个莲蓉桂花馅儿。既然是动手一回,当然要先孝敬师父。莲蓉口感更加细腻,或许更合师父的口味。
无花对着打下手看火的玄法道:“我还学过一种梅菜酥饼,我娘很喜欢。但不适合在寺里做。”
开炉之时,满室飘香。坚果的焦香与糖浆的甜香融合,尤其霸道。掰开一块,外皮酥软如秋云。莆田的月饼很少见这种式样的,一众师兄弟被香气吸引过来,跟着啧啧称奇。被无花厨艺震惊到的,终于不止玄法一个了。
无花留下一半月饼,分与众师兄弟。引得得他们争先恐后的去拿。
少林不缺月饼,众善信早早供奉佛前斋僧。少林也会自己烤制素饼,回赠香客。但用料这样精细、做的这样细致,又是刚出炉、热气腾腾的月饼,大家还真未见过。
剩下的装了三个食盒。他先提着一份,孝敬天峰大师。玄法提着一份,奉于慧常首座。
啊,至于别的首座,那是没有了。觉明一向看他不顺眼,无花虽多年修禅养性,但骨子里还是一个爱憎分明的人。他才不会以德报怨呢。
收拾妥当之后,师兄弟二人这才下山。他们两个在这一辈弟子中,一个武功最高,一个医术最好,又是天峰大师和慧常大师看重的弟子。
玄法时常去乡间赠医施药。无花近年,则常作为南少林门面担当,被派出去行走江湖。寺中众人都习以为常。否则换了其他弟子,还未必能轻易出得山门。
他们想着,阿玉应该已经准备好了过节的饭菜,也必定是极为丰盛可口的。二人加快了脚步,有说有笑地往山下走。
可刚行至山脚下,就见有人连滚带跑地冲过来。二人认出,这是村中的阿牛,他上气不接下气地求救道:“快、快去……出、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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