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跪着的这一群泼皮,口口声声说不知白玉魔去向。无花心烦意乱,直接出手废了其中一人的武功,又威逼道:“当真不知?事到临头,还敢哄我!我看你们是不到黄河不死心!”
这群汉子当即哀求道:“实在不敢欺瞒佛爷,若有半点假话,就叫我们天打雷劈。”
一个汉子颤声道:“白老大……白玉魔他,带着我们来到莆田,让我们这几天留在当地,打探情况,顺带等他。他自己却不知去向了。”
他们又七嘴八舌,为自己开脱:“此处是少林辖下,我们本不敢冒犯。都是被白玉魔所逼。若敢不听,他就要杀了我们!”
这话其实半真半假。畏惧少林是真,可白玉魔花言巧语,只说这回要做一桩大事。事成之后,每人都有千把两银子分,让众人喜上心头。
他巧言如簧,引人心生贪欲。又说以后天南海北,尽情逍遥快活。便是少林,又到哪里去追索他们?众皆信服,便依白玉魔的安排行事。
这此后之事,无花已经尽知,他心中一沉,知道白玉魔必已经逃之夭夭。他回头看了看仍在昏迷的玄法,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找到白玉魔,为阿玉报仇。但当务之急,却是先要把这一桩首尾处理妥当。
“白玉魔犯下命案,你们也存心不良,难辞其咎!不过,念在你们是被白玉魔胁迫,我暂且饶你们一命。”
无花指着地上的一摊……“人”,喝道,“把他带上,速速滚出莆田救治!若是慢了一步,你们便去地下相聚!”
那群泼皮素日里杀人放火、欺凌弱小,个个都觉得自己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但是眼下,轮到自己碰到厉害人物,看着同伙直接被打成了肉泥、不成人形,他们简直吓得屁滚尿流。
这伙恶徒虽不想碰那尸体,但更怕和尚要了他们的性命,抖如筛糠一般,准备将煤气儿的同伴拖走。
无花眉头紧锁,面色难看。这就是白玉魔设下的一个圈套。甚至可以说,他已经成功了一半。
当年在苏州,无花就见此人能屈能伸,果断狠辣。如今看来,还要再添几条,睚眦必报、狠毒至极、狂妄胆大。
无花本以为,他是欺软怕硬,这才避开自己和师兄,直接找上了阿玉姐姐。眼下看来,倒是有些小瞧了白玉魔。以其心机深沉毒辣,将来必然成为江湖上的一大祸害。
白玉魔将这一群乌合之众,忽悠来莆田,难道是真的指望和这些人“共襄盛举”吗?不!不是。他把这群人忽悠来,根本就是当炮灰的。
这一群人本就行事不谨,又逢当地出了命案。这些外地口音的汉子,何其显眼,何其可疑?
无花细细思索。白玉魔和自己打过交道,知道自己出手狠绝。以他来看,自己盛怒之下,又遇到疑凶,会做出什么事情?
白玉魔就是把这群人,留着给自己下手出气的!只是再高明的毒计,也不可能算无遗策。他自然算不到,玄法师兄和阿玉姐姐渐生情愫。师兄痛失挚爱,反应激烈,远非自己可比。
无花苦笑地想,昔年丧亲,今日丧友。白玉魔恐怕没有想到,自己是个倒霉鬼、可怜虫,已经惨出了“抗性”,纵然心中同样悲痛万分,但到底比玄法师兄,还是多了几分冷静。
只是,他没有套路到自己,却是结结实实害到了师兄。
无花已经意识到,自己的不安源自何处。
他和师兄不是一般的江湖中人,他们是少林弟子,而少林是禅宗门庭。师兄激愤杀人,虽是情有可原,但却坏了门规戒律。
无花心思何其机敏,顷刻间就看透了白玉魔的毒计,立马设法应对。他不是宽宏大量,所以放过了这群汉子,而是要先想办法,保住师兄。
到了此时,他也突然发现先前的安排不妥,自己犯了一个错误。方才,师兄从阿玉姐姐家夺门而出,无花留下处理后事。这里是少林辖下,出了人命,他便请村民到山上报信。
这本是循例而为,顺理成章。等到戒律堂的人到来,或缉拿凶犯,或安抚百姓,或超度亡魂,都有例可依。
可眼下,师兄激愤打死帮凶。无花只盼着戒律院的人,来得越晚越好,给他留出足够的时间,收拾局面。
无花打算让那群人把“罪证”带走,自己再来处理现场。虽然,可能还是瞒不过寺中,但至少可以把“殴杀”打扮成“殴伤”。而且又有前情,乃是为了主持公道、惩治凶顽。这样一来,结果便大不相同。
听见无花网开一面,那几个汉子如蒙大赦,连声道谢,急忙起身。几人去托那具尸首,剩下的人搀扶着被打倒在地的同伴,就要离开。
然而,无花脸色大变,来不及了!他抬手一指:“从那边走,快!”
习武之人耳力甚佳,他已经听见十来道绵长的呼吸声。无花自己迎上前去,希望能搪塞片刻,争取一些时间。那一队人转过街角,果然是南少林戒律院的僧人。
无花手合十,刚做了揖,却突然转头。街的那头,又是一队武僧走来,正好将那群泼皮堵在街中间。
还是晚了一步!
无花心中无奈,也只得轻描淡写地道:“山脚下的村子里,出了命案,正是这伙凶徒所为。他们还敢围攻玄法师兄……”
为首的无净和尚有些狐疑,毕竟以无花的武功,怎么可能让这伙贼人走脱。但那是方丈的爱徒、名满天下的妙僧,无净并未将怀疑表露分毫,只是道:“两位师弟无事便好。我这就将人带回寺中,交由方丈处置。”
眼见着那伙泼皮,被另一队戒律院武僧驱赶了过来,无花面色不变,从容道:“师兄所说乃是正理。”
“我也不过听了一鳞半爪。”他目光冷冷,暗藏警告,扫过那群泼皮:“首恶诨号叫什么白玉魔,已经伏诛。横尸街头,恐惊扰百姓。这群人自言是为其所胁迫,我便让他们稍作收拾,清洗地面。”
无净和尚将那群泼皮打量一番。一群歪瓜裂枣,人人带伤,他便道:“玄法师弟如何了?”
无花转身走到玄法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师兄,醒醒。师兄,醒醒。”他扶着玄法后背的右手,微微用力,真气吞吐,瞬间搅乱了玄法的内息。
无花回首道:“玄法师兄似乎是受了些伤。请几位师弟帮忙抬他回去。”他从容不迫地道:“直接抬回禅房,让他先疗伤静养。”
可一行人刚刚走进山门,就见慧常首座匆忙而来。天峰大师也跟着缓步而至。慧常首座一见徒儿被人抬着,连忙俯身查看。
无花心中暗道不好,他怕的就是出现这种场面。可还不等他有所反应,慧常已经解开了玄法的穴道。
玄法缓缓睁开眼睛,眼神中还带着一丝迷茫和痛苦,而后变成了狠厉与怨愤,厉声道:“他们杀了阿玉!白玉魔,我要杀了你!”
无花心念一转,撩起衣摆,转身跪下,高声道:“徒儿有错,祈求师父原谅。”
他见众人的目光已经被吸引过来,这才快速道:“白玉魔原是丐帮弟子。在姑苏犯下累累血案。去年撞到了弟子手上。”
“只是弟子一时不忍,只稍加惩戒,却并未取他性命。没想到此人,非但不知悔改,竟敢又来我莆田兴风作恶。”
他面带羞愧:“弟子一念之差,竟然让他又害了一条性命。还连累玄法师兄,为了除恶而受伤。”
无花心中是真的后悔。当初就该不管三七二十一,取了那厮性命。
天峰大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正要发话。觉明首座也匆匆转了过来,高声道:“我怎么听说,玄法在镇上打死了人命?到底是何情由?”
他咦了一声:“无花,你怎么也跪在地上?难道也牵涉其中?”
觉明又撇了一眼慧常,“师弟执掌戒律院,这次犯事的,又是你的弟子……”
慧常愤怒地看了觉明一眼,“莫非你以为,是我的弟子,我就会徇私枉法吗?”
无花闻言神情黯然地低下头。师兄这次,怕是不能轻易过关了。
他方才虽然给了一个貌似能说得过去的理由,但唯独唯有一点却糊弄不了。玄法受了刺激,状态失常,经不起盘问。
无花原打算,暗中给师兄弄出些内伤。再以疗伤为借口,让他独自静养。他再想办法,尽快让师兄恢复理智,然后二人对好口供。
奈何慧常首座关心弟子,而觉明又一心寻事。最后,还是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众人移步堂上,果然不出无花所料,寺中果然问罪于玄法,要从重处置。
玄法心中不甘,声声质问道:“佛经就一定是对的吗?不杀生就一定是对的吗?饶过恶徒,而后任由他残虐良善,究竟是功德,还是罪业?”
无花曾经也拿着类似的话,问过玄法。眼下,玄法同样当堂质问方丈及众位首座。他声声泣血,悲愤万分。
“反了反了!”觉明首座厉声斥责道,“此子已遁入魔道,不可饶恕!”
无花站于天峰大师身后,师兄的惨状,他不忍去看,低头垂目念佛。然而他心中,也是愤懑不平,十分为师兄担心。
为了阿玉姐姐,师兄已经失去了理智。为人当静以蓄力,忍以谋胜,切不可以情乱智,否则难成大事。道理谁都懂。可人非草木,遭逢大变,谁又能一直保持冷静呢?
当年父亲亡于任慈之手。自己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童子,并不引人警惕。他若能够耐心行事,谨慎谋划,未必不能很快报仇雪恨。
可是,失去至亲,痛彻心扉。无花同样想都不想,就对任慈出手了。而后,被师父拦下,任慈也有了防备。报仇之事功败垂成。
自己当年做不到,又如何能要求师兄做到?这不是师兄的错,不能怪他。
可是师兄也因此,让自己陷入了险境。
金太夫人的寿宴上,无花将杀手,打晕而非打死。一则是留下活口,方便金家拷问幕后真凶。二则是既然身为少林弟子,就必须注意佛门的体面。
在无花看来,师兄如果真的有错,那也只是错在,不该以那么血腥的手段当众杀人,连个开脱的借口都不好找。
觉明已经在怒斥:“当街把人锤成肉泥,状似疯魔,何其残忍无状!你让人如何看我南少林?你还有半点的慈悲胸怀吗?”
玄法悲愤道:“慈悲,阿玉惨死,谁和她讲慈悲?”
慧常冷着脸,肃然道:这个阿玉是谁?她和你又是什么关系?”
无花心中默默叹息,慧常师叔果然铁面无私。哪怕玄法师兄是他的弟子,也不肯稍加维护。
不等玄法开口,无花再次抢先跪下,回禀道:“方丈、诸位首座明鉴。”
“去年我和师兄自白玉魔手中,救下了阿玉姑娘。见她孤苦无依,欲寻死路,只得秉持慈悲心肠,将她带到莆田安置。
“师兄原有个妹子,不知流落何方,正和阿玉姑娘年岁相仿。只是方外之人,不讲究义结金兰,只是对她稍加照拂。”
觉明也并未揪着不放。破戒杀生已是大罪,真要再牵连出男什么女私情,与少林名声无益。他便开口道:“慧常,你看作何处置?”
慧常步履沉重,走到了玄法面前,居高临下望着这个徒儿。玄法被数名弟子制住,但仍挣扎不休。慧常高大的身影,几乎要将玄法完全遮挡住。
“逆徒,我问你,你可知错吗?”
无花的目光忍不住流露出一丝担忧。他看向师兄,等待他的答案。这回答,关乎最后的处罚。无花焦急不安,心中如同火煎油淋一般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