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老师整个人彻底僵住了，那张横跨大半个教室的大嘴僵硬的大张着，显得有些滑稽。
那奇怪的小字又出现了。
【临时buff：间接性失忆症正在生效中】
【buff描述：您患有间接性失忆症，会时不时忘记一些东西，不过不用担心，毕竟谁会去为难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失忆症患者呢？道德绑架可真是二十一世纪最伟大的发明。】
奇怪的幻觉又出现了，池渊看着眼前这几行突然出现的小字在心中冷笑，什么东西？真把这当成一场游戏了？现实可比游戏残酷多了......
熟悉的思维滞涩感传来，原本清晰的记忆重新被迷雾笼罩。
池渊几乎是下意识的，努力回想着那些明明刚经历过，却正在被自己飞快遗忘的记忆，企图将这些记忆从无边无际的混沌中拉出来。
但很快的，他连反抗的念头都忘了。
待到池渊意识再度回笼，就发现自己正站在自己的座位上，讲台上的数学老师此时已经完全恢复正常，双手毫无顾忌的撑在满是灰尘的讲台上，低着头咬牙切齿道：“坐下，下不为例。”
池渊能明显感觉到数学老师后面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她硬生生忍住了。
他有些迷茫的站在原地，左看看右看看，在确认站在座位上的只有自己后才半信半疑的坐下。
池渊现在的记忆还停留在被叫起来回答问题前，一眨眼就站在座位上好像做错了什么事，整个人都有些浑浑噩噩的，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就在这时，下课铃响了，教室外仍是一片寂静。
数学老师这下终于抬起头宣布下课，然后用她那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池渊和前桌女生，语气死一般的平静：“啊......对了，新来的几位同学还没来得及拿教科书吧，方万晴、池渊，你们两个跟我来教务处帮新同学拿下书。”
方万晴是前桌女生的名字。
耳边传来一阵有规律的“咔哒咔哒”声，池渊顺着声音向前望去，是前桌女生的牙齿在打颤。
池渊不知道她到底是在害怕什么，还是单纯觉得冷，权当犯病处理。
数学老师说完就拿着水杯走出了教室，丝毫不管他们俩有没有跟上。
池渊刚起身想要跟上，手腕就被旁边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卢向云抓住，他低头疑惑的看向卢向云，池渊可不觉得他们已经熟到了能有肢体接触的地步。
他动了动手腕，示意卢向云松手：“我还要帮你们去搬书呢，拖的太久老师该等着急了。”
池渊本以为他把话说清楚卢向云就会识相的把手松开，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新生的课本需要让他去搬，但他本质上还是在帮卢向云这些新生的忙，并且这个活还是数学老师钦定的，卢向云应该不会有意见才对。
更何况——他们真没熟到那个地步，卢向云毫无征兆就抓住他手腕的这一举动，已经可以称得上一句冒犯了。
但卢向云非但没顺着池渊的意松开手，反而还握的更紧了。
卢向云死死盯着池渊的脸，企图在他迷茫的表象下找出哪怕一丝破绽。
但没有。
如果池渊从始至终的所有表现都只是他为了迷惑自己的伪装，那他的伪装简直是天衣无缝！
在数学老师点名让他回答问题前，卢向云一直坚定的认为池渊是一个不简单的特殊NPC，所以她才第一时间盯上池渊，企图在他口中得到关于这个副本的线索。
但就在刚才，就在她以为被数学老师选中回答问题祭天的玩家就是自己，她前面一个月，为了这个副本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将白费、自己即将成为第一个在新手副本第一天就死亡的老玩家时。
被数学老师叫起身的居然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身旁这个，被自己认定为特殊NPC，从始至终都显得非常神秘，让人摸不透的池渊！
卢向云当时的第一反应是逃过一劫，然后才是疑惑。
她也想过会不会是池渊这个特殊NPC和数学老师有过节，所以才被针对，然后这个选项又被她飞快排除。
副本里的鬼怪互相有过节是常有的事，毕竟不能保证本质上是怨气、贪婪等一切负面情绪集合体的鬼怪能和平相处。
因此无限视界还衍生出了一种阵营对抗类副本。
卢向云因此，一开始才觉得是他们两人本身就有过节，数学老师趁机利用规则报复。
但她后面又想起自己那位身为高级玩家的队长，无意间对她说过的话：“鬼怪和鬼怪是不能利用规则互相攻击，乃至于杀死对方的，因为规则只针对玩家，约束鬼怪。”
所以数学老师是不能利用自己的杀人规则，杀死身为鬼怪的池渊的，能被鬼怪利用规则攻击的——只有身为玩家的池渊。
当时，卢向云能感觉的到，数学老师的杀人规则是真真正正的生效了的，那庞大的、不符合常理的巨大头颅，还有那一口能吃五个小孩的深渊巨口，是任谁看到也不能反驳说是规则没生效的。
卢向云几乎能想象的到，池渊下一秒被数学老师咬掉脑袋而死时，温热的鲜血从大动脉中喷射而出，尸体缓缓倒下的场景。
结果她联想到的场景并没有到来，就在池渊说出那句听着让人长了一身鸡皮疙瘩的“你就让让我吧~”后，数学老师张大的大嘴就那样僵硬的停在了原地。
卢向云当时离的最近，感触也最深，即使知道目标不是自己，卢向云的第六感也在向她疯狂报警，她当时几乎都快以为数学老师要连她也一块吞入腹中当加餐时，数学老师就这么顿住了！
她当时清楚的看到，数学老师就像咬住了什么坚硬的透明物体、或是在和什么力量对抗，几次用力紧闭下颌骨，想要下嘴咬下去都失败了。
数学老师的脸因为气愤涨成了猪肝色，脸上青筋暴起，僵持半晌，最后“咔哒”一声的关节脆响后，是数学老师脱臼的下巴。
回想起刚才那惊险的一幕，卢向云还有些心有余悸。
但池渊那能力实在太过诡异，池渊这个人也是。
无数猜测在卢向云脑中盘旋、交织，却又被她一一否决。
卢向云的眼神逐渐从试探变为了审视，但池渊不管是动作、表情、还是对待她的态度，都堪称无可挑剔，好像他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
这神情......还真是毫无破绽。
在卢向云拉住池渊手腕的那一刻，不管是在远处观望的玩家，还是继续咀嚼着嘴里食物的鬼怪，一整个班级的视线汇聚在两人身上。
一开始还算风平浪静，但就在两人对视了几秒后，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卢向云空出来的另一只手突然捉住了池渊的领子，冷声质问道：“你到底是谁？”
池渊不解似得歪了歪头，看似很轻松的挣开了手腕上的桎梏，顺便把拉住自己衣领的手拍了下去。整了整衣领，用一种‘你到底在说什么’的迷惑表情看向卢向云，而后恍然大悟。
他一开始好像忘记做自我介绍了！
真是的，失个忆怎么把脑子都搞不清楚了？
明明当时人家都问了，他居然现在到现在都还没把名字告诉她，还需要人家主动开口问第二遍！
池渊在心里反思道，连忙握住卢向云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上下使劲摇晃，并完成了前面被忘记的自我介绍：“你好我叫池渊。”在他人报上名号后礼尚往来说出自己的名字，这是做人最基本的礼貌。
但。
一而再再而三的向没有眼色的同桌，解释动因就不在礼貌范围内了。
池渊说完，毫不留情的抽回手，任由还没反应过来的卢向云，右手僵硬的停在半空，像个用完就丢的渣男，冷漠的转身离去。
卢向云见池渊转身离开，下意识伸手想要阻拦，刚才数学老师那满是恶意的眼神谁都看的见，虽然不知道池渊到底是怎么让数学老师停在原地，成功躲过了那一次危机。
但谁都清楚，这个副本中所谓的上课其实根本就只是单纯的走个过场，所谓的‘搬书’更是傻子都看得出来的借口。
而数学老师的目的很简单，利用搬书这个借口，顺理成章的让池渊步入她下一个圈套。
卢向云这么想着，善良的本能让她下意识伸出手想要阻拦池渊这和去送死没区别的行为，但她却又在下一秒放下了这一念头。
对于池渊的身份问题，她至今没能得出结论，但如果他是NPC以他表现出的等级来看，自己根本没必要为一个高级鬼怪操心，甚至这整个新手副本在他眼中，说不定也只是一个可以随手碾碎的小玩意。
但如果他真是个玩家......
垂下的手不甘的蜷起又松开，卢向云在心中如此告诫自己，如果他是玩家......死在一开始，或许也算是件好事。
不管是对他还是对自己来说......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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