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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 44 章

如果嗣音有心想躲起来,躲进沙漠,那谁也找不到她。

都城嗣音估计这辈子也不会再回去。但有一个地方,梅青瑶赌嗣音一定会回来,哪怕看一眼。

梅青瑶决定赌一把,不再作她想,便直接前往内心的目的地。

嗣音确实无论如何要回去看一眼,如今她所有家人所在的地方,她真正的故乡——蒙古。

梅青瑶赌对了,只是不知,这一次,嗣音却花了三年,才敢回去蒙古。

嗣音是先联系那依诺,才回去的。知道那里一直为她留着,包括为她家人设的一个帐篷。但那依诺没有向嗣音透露梅青瑶的行踪,同时也没有像梅青瑶透露嗣音的行踪。

三年间,嗣音辗转在沙漠中,偶尔现身楼兰国中,以一个普通女子的身份。贺兰阙的目的已达到,自此没再打扰嗣音。

嗣音也大仇得报,可她却也已经一无所有。所幸还有“阿奴”一直陪在她身边。

“阿奴,我们回家吧。”

……

时隔三年,嗣音带着阿奴回了蒙古,一切还是原来的模样,又似乎有什么不同了。

一路是那依诺派人护送嗣音和阿奴回了蒙古,那依诺想在王毡为嗣音接风洗尘,嗣音拒绝了。蒙古王已逝,如今是那依诺继位,那依诺却似乎没有娶妻的打算。他心里清楚,他打算就此守护嗣音一辈子。他对嗣音的感情,早已超越了亲情与爱情,此生唯念亲自看着她好好地活着。

嗣音明白这份感情,她没有阻止阿诺,因为在她心里,阿诺是她在这世上的最后一个亲人,看着她一路走过来,也是她唯一可以坚信会永远留在她身边的人。所幸蒙古族没有继承制,能力从优者,自可以继承王位。

嗣音一脸倦意,那依诺没有留她,让她自己静一下。嗣音先带阿奴回了曾经的狼窝,没想到狼窝居然还有母狼的子嗣生活于此,在阿奴长长的低嚎中,嗣音感受到了同样的心情,那种一无所有之后失而复得的悲喜,如死过一般。她确实也死过几次了。

嗣音见阿奴留在了狼窝,她也放心的往回走了,每走一步,都是千斤重。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属于她的祠堂帐前。她双手微抖地揭开门帘,映入眼帘的是排列的排位和骨灰坛子。

父亲、母亲、哥哥、刘伯、锦字、寄奴、阿聍和阿聍未出世的孩子,八个牌位,阿诺帮她把所有家人的骨灰都带回来了。殊不知,这其中有梅青瑶的努力。

香炉里有没燃尽的香火,阿诺有每日来祭拜吗?嗣音跪在牌位前,才觉郎朗人间,她却孑然一身。眼泪不住地落下。

有一个脚步由远及近,揭帘而入,嗣音没有回头,却听东西落下的声音,脚步声也定住了。

嗣音才回头看去,猝不及防地看见,来人正是梅青瑶。梅青瑶也同样震惊地看着嗣音,但她眼里转瞬有多了一份惊喜,随晶莹的泪珠滑落。

梅青瑶一步一步走向嗣音,颤抖着手拭去嗣音脸上的泪痕,她眼里的泪却止不住了。嗣音浅浅躲了一下,她还不知道该以什么心情去面对她。

没有恨?没有爱?还是她不愿意承认,即使过去那么久,历经诸多,她心里依然放不下她。

嗣音轻轻捡起梅青瑶带来的花束,轻轻插在桌上的花瓶里。为家人上了一炷香。

“这是我自己种的。我还种了棉花和葡萄,我还多搭了几个帐篷,帐篷里种了青菜,我还养了鸡和羊,你回来的刚好,有羊奶可喝了……我一直等你回来。”梅青瑶自顾地说着,嗣音身形一顿。

梅青瑶伸手拉着嗣音出去,带她去她曾经住过的帐篷。嗣音发现里面和从前一模一样,甚至更为一尘不染,她能想象到梅青瑶是如何日日将它维持如新。

她拉着嗣音坐下,她出去端来了吃食。“什么都先别说,先吃东西。”嗣音没有拒绝,她确实饥渴交加,嗣音吃出是梅青瑶的手艺,内心有些动容。

梅青瑶骗过嗣音,嗣音也隐瞒过梅青瑶。各自都有亏欠,各自都一无所有了。可梅青瑶知道,嗣音就是她的所有。而嗣音呢?

梅青瑶为她忙前忙后。为嗣音准备好洗澡水,待嗣音吃完,便安排她洗漱,给她准备好了替换的衣服。有独立的厨房、洗浴间、还有花房和菜房,这些竟都是梅青瑶亲力亲为建造的,她身边一个下人也没有。

嗣音换上的却是一身蒙古的女装,梅青瑶亦然。嗣音仍是一头短发,本来她打算一辈子以哥哥的身份一直活下去,就像他一直都在。

“初雪。”嗣音怔然地看着梅青瑶。“做回那个从未踏足都城的初雪吧。”

是啊,她是初雪,从未踏入都城的初雪,她只是从蒙古醒来的初雪。

直到初雪点了点头,她才上前抱住了初雪。这个恍如隔世的拥抱,她越发用力地将初雪揉进怀中。她在等着,直到初雪的双手也给了她回应,她终于找回了属于她的阿雪。

夜里,初雪带梅青瑶坐在曾经的矮墙上,看着漫天星辰,伸手可及。

“你真要抛下一切,留在不属于你的地方吗?”初雪看着皎洁月色落在她的侧脸,她依然如曾经一样干净。

“你就是我的一切,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她对上初雪的目光,她眼里的初雪,亦是干净如初。

她们如何睡得着,就在这里坐到了天亮,橙红的太阳从天际寸寸升起。梅青瑶明白,是初雪带给她新生了。

那依诺邀请她们来王毡,为初雪接风洗尘。篝火晚会,恍如昨日。席间,初雪又弹起了马头琴,这是梅青瑶从都城一路带到了这里,从未离身。梅青瑶披着白色的哈达,随琴音起舞,哈达随风翻飞,洁白如初。

曾几何时,起舞的是初雪,弹奏的是哥哥嗣音。

乘着月色,她们微醺着往回走,初雪轻轻牵起她的手,带她来到狼窝,几道如星的目光,嗅出了初雪的气息,回应了一声低低的吼声,梅青瑶乘着月光看见了阿奴她们生活过的地方。

“这里是寄奴生活过的地方。”初雪想起救寄奴的那个夜晚,悲从中来。借梅青瑶的怀抱哭了起来,这么久以来,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如此脆弱的初雪。多久了,她只知道流血,不知道落泪。

知道它们近在咫尺,就很安心,跟寄奴有一丝的联系,都让初雪有所寄托。

初雪有些恍惚地走到了月色下的月牙湾,褪去外衣,走进水里。春夜里的河水,冰凉入骨,初雪站在河里,仍由冰凉沁入身体,忽而一道暖意,从背后将她拥住。两人互相汲取着彼此的温度。

初雪拉着她一同沉入水中,借着月色,初雪直接吻住了她的唇。梅青瑶有些窒息的回应着这个吻,不愿离开。直到她即将晕厥,初雪才将她拉起来。

回去帐篷,换下了湿衣裳,梅青瑶煮了姜茶,两个人喝下去。梅青瑶保留着初雪原来的帐篷,她另外给自己准备有帐篷。初雪却拉她一起住下,初雪如从前缩在她怀里入眠。

轻车熟路的梅青瑶,却心跳如雷,初雪睁眼看着她,“怎么成新嫁娘了?”调侃她这般紧张。却发现梅青瑶眼泪滑落,嗣音吻去她的眼泪,又将吻落在她的唇,这一次没有恨意,没有热烈,而是轻柔汲取,辗转沉溺,她也轻轻回应。

不知何时睡去,再睁眼,初雪还在这个温暖的怀抱。发现梅青瑶早已睁眼,却似乎不忍离去,初雪唤了声:“梅姐姐。”短发的初雪,嗓音朦胧的唤道,真是要命啊。

梅青瑶低头在初雪唇上落下一吻,准备起身,“我去给你准备早饭。”

初雪也没闲着,跟着她一起去了。初雪学着挤羊奶,梅青瑶去摘了个小南瓜。早餐蒸了一个南瓜和鸡蛋,初雪不喜欢直接喝羊奶,所以早上都是给她准备的酸奶,也是梅青瑶自己做的。

初雪吃着纯天然的早晨,惊叹于全部都是她自己动手获得的,脱下公主的外衣,她似乎更真实纯净地在初雪身边。大概察觉到初雪的心绪,她浅笑回应:“过了那么久刀尖舔血、明枪暗箭的生活,现在就沉下心来踏踏实实过小日子,我会好好照顾你。”初雪点了点头。

沉下心来踏踏实实过小日子,好奢侈的梦想。想想,一路走来,似乎梅青瑶一直都在努力给初雪这样的生活。

……

第一场初雪落下,一晃,她们就此生活快一年了。梅青瑶神神秘秘地拉着初雪去一个地方,还煞有其事地蒙住了初雪的眼睛。

等光亮回到初雪眼睛时,眼前竟出现了一片梅林,已经争相开花了。她是怎么做到的?

在这里种植梅花,可想而知有多难。要选择绿萼、宫粉等抗寒性强的品种,‘绿萼’、‘宫粉’等红梅品种。冬季需覆盖稻草保护根系,春季回暖后还需及时修剪枝条,促进新芽生长。她是怎么在她眼皮底下悄悄培育这一片梅林的?

“这是只属于你的,初雪的梅花。”话中隐喻,让初雪噗嗤一笑。

“是啊,只属于初雪的梅花。”话音落下,初雪随之也在梅青瑶唇上落下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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