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云不意她娘问起这个,先是愣了下,转瞬恢复自然,笑盈盈道:“一切都好,王爷向来是不管后宅事务的,王妃虽然敲打了两句,但现下要顾着三弟妹的胎,也没做别的,至于二郎,他忙着工部的事,都抽不出时间回府了,何谈其他的。”
说着她也有些纳闷,前些时候程翊虽说忙碌,但也能缓口气还能和友人外出踏青顺便招蜂引蝶,自从太后千秋过后,他就忙得团团转,一刻也不得空闲。
刚开始她只当对方敷衍应付自己,后来特地让人去打听了才知道,卯正出门当值,酉正下值,六个时辰下来硬是不见歇,也不知上头给他安排了什么事,好像工部只剩他一个人使唤跑腿。
“真的?”杜若心里的忧虑仍旧没有消失,女子高嫁本就不易,尤其是沈青云嫁入王府,背地里不知咽了多少苦水,如今肚子又迟迟没有消息,就更是艰难。
当年杜若与沈父本想给沈青云说一门恰当的亲事,但这个女儿从小就极有主意和心计,又碰巧结识了一表人才的程翊,无意中得知了对方的身份,事情发展就不在他们的预料之中了,这几年借着王府的光,沈家的日子好过了不止一筹,但夜深人静的时候,杜若也会辗转反侧,难以安眠。
她低眉沉吟,腹中原本掂量斟酌了许久的话终究还是没能出口。
沈青云拿帕子擦了擦手,目光落在她娘身上,扬眉思索了会儿,下一瞬就歪过去靠在肩上,撒着娇:“您想同我说什么,我们母女之间有什么话是不能直说的,莫不是娘瞒了我什么?”
杜若笑笑,“我能瞒你什么,只是担心你这么下去不好。”
说到底,都是子嗣惹的祸。
沈青云明悟过来她娘在担忧什么,轻飘飘道:“要实在不好,我与二郎和离了就是。”
刚说完手臂就挨了一巴掌,杜若没好气的道:“一天到晚就爱浑说,和离这种话也挂在嘴边,谁家做夫婿的喜欢,不怕二郎听了难受?”
“您不是担心我没孩子受欺负吗?”沈青云笑嘻嘻道,“与其一直受欺负,还不如和离了,我再重新找个好的,不那么计较子嗣之事的。”
杜若听着这歪理是又气又好笑,抬手戳了戳沈青云额头,“二郎是郡王,上头还有父母看着,甭管怎么着肯定得有个孩子才行。你现在和我把话说的好听,当初我给你琢磨亲事时你怎么要求的,你忘了?”
杜若掰着手指数起来:“要相貌好的,你说你生得天生丽质,找的夫婿也不能是歪瓜裂枣;要能识文断字的,你说你认字不多,将来找个认字的还能教教你,说不定还能考科举让你做官夫人;要不三心二意的,娶了你就只能有你一个,什么小妾通房都别想。”
一桩桩一件件拿出来说,杜若都觉得她闺女是异想天开难如登天,谁知道竟叫她撞上了程翊,条条框框都符合了,还不管不顾的非要娶,直到今天他们老两口有时候都觉得是在做梦。
沈青云也想起来那些条件,扑哧一笑,“这不好吗?长得丑了我看着恶心,睡觉也做噩梦;找了通房妾侍的男人不干净,我嫌弃得很,碰我一下都想吐。”
杜若唉声,“经过郭家这事,我算是看明白了,平日里再好感情再深的夫妻都禁不住子嗣的考验,男人看重的就是根就是后代,没一个例外的,你要是不早作准备,只怕你公婆就给二郎相看上了。”
沈青云腹诽,她娘这话委实晚了些,前两年襄王妃就朝这上面下功夫了,只能回回都被她给闹没了。
杜若看着她闺女的脸色,磕巴了下似有些难为情,“要不你学一学郭家,先给二郎踅摸个能生养的回来,生了儿女养在膝下,不过是一口饭的事,你公婆那里也能交差。”
沈青云闻言脸色倏忽就冷了下来,打量着她娘,隐隐觉得不对劲:“娘你这是什么话,哪有主动给自己女婿找妾侍的?这是你自个儿琢磨出来的,还是有什么人在你耳边说不中听的话了?”
她娘的性子她清楚,要说心眼的确是有,却不多,泰半的心思还放在了她胞妹身上,更何况她话就摆在这里,她娘平白无故的来触霉头做什么?
“方才还说我不要纳妾娶小的男子,转头您就叫我去买人回来生孩子,这不是打我的脸吗?”在自家人面前沈青云从不来虚的,话也直白,“我和您交个底,别说我不会买人生子,要是他动了这个心,今儿人进了门,明儿我就收拾东西出门,我眼里揉不得沙子,也不要脏东西。”
杜若手足无措的哎呀两声,她也就是提个醒,见沈青云着实气得很,连忙把自己的意思解释清楚,连谁在她耳边念叨了什么都没落下,一五一十都说了。
“你这丫头,年纪长了气性也见长。”
沈青云没说话,逆来顺受忍气吞声有什么好的,她想方设法嫁入王府难不成就是去做受气小媳妇的?这时候不长气性什么时候长?
等用了沈父亲自做的晚膳,又叮嘱胞妹沈展意几句,日落西山时分沈青云才从沈家离开,刚一坐上马车,她就叫来玉珞。
“去查查和我娘走得近的那几户,家里最近有没有什么生人来过,或是家里突然发了横财。”
“您是怀疑——”玉珞朝着东北方向指了指,“有人来撺掇大娘子?”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沈青云掀帘看着街道两旁的民居路人,面色冷淡,“别惊动我爹娘,对了,冬官喜欢看画,再给她买几本画册送去。”
提起沈展意,沈青云的脸色好了许多,玉珞瞧着也敢应声:“奴婢记得小娘子喜欢西市福缘斋做的杏酪和玉带糕,说别处都没这家好吃,可惜一日只卖五十份,经常买不到。”
沈青云放下车帘轻笑了声,似乎是想起了沈展意的馋样,“吩咐人去买,冬官也大了,你再寻摸两个教管家算账的夫子一并送去,将来沈家还要靠她撑着,总不好成天玩。”
金穗几人对视一眼,很快明白沈青云的言下之意,沈家拢共只有她们两姐妹,以前穷困也就罢了,现在富贵起来,沈父也没过继兄弟子侄的打算,将来沈家的铺子攒下的钱财都是沈展意继承,自然要她立起来。
七月初十,沁水长公主程晗设宴,宴上突然传出文国公府传出与吏部侍郎曹家三娘子定亲的消息。
程莹琇端着酒杯愣愣的,眼眶倏一下就红了,险些掉下来泪来,还是身边的手帕交推了一把,她才陡然回神看向说漏嘴的代王妃,扯了扯嘴角:“怎么这么突然,您莫不是说笑吧?”
代王妃郗贞宁的母亲和文国公府夫人阮氏乃是亲姐妹,两家走得亲近,她自然也从姨母那里知道些许内幕,她表弟贺元平去年才中了举,按理来说亲事不会这么着急,但阮夫人察觉到襄王妃和程莹琇的意图,若是以前她还能斟酌斟酌,自从宫里传出那话来,她可不敢轻易攀上宗室,毕竟贺家路子走得四平八稳,眼看贺元平是要受重用的趋势,这关头和宗室结亲,不是往陛下眼里掺沙子吗?
代王妃喝了一口果酒笑眯眯的道:“两家之前就在相看了,只是想着元平要走科举,就一直没定,如今科举也过了,官也授了,不好再耽搁下去。”
潞王妃看好戏的目光落在程莹琇身上,还不忘敬代王妃一杯酒,“曹三娘子我见过,才貌双全处事妥帖,若非我家中没个合适的兄弟,我都想聘下来了,阮夫人好眼光。”
程莹琇鼻尖微酸,到底还记得场合,硬是忍住了情绪,扬起脸笑:“真是一桩喜事,怪道最近都不曾见过曹三娘子。”
程莹琦坐在旁边,听着她话音有些颤,也忙道:“亏我素日和曹三娘子亲近,竟也未曾听她泄露一星半点,方才都以为王妃您逗弄我们呢,改日定要去讨她几杯酒喝才行。”
周遭几个年岁相近的娘子也跟着附和,她们或多或少都对程莹琇的少女心事有些了解,只是涉及到终身大事没摆到明面上来说,现在乍一听闻,再联想到自身,心中既酸且涩五味杂陈,纷纷出声帮腔。
沈青云看着眼前的果酒点心没搭腔,张簇月左右看看,心底叹了口气有些可惜,却也只能称好恭喜。
代王妃从程莹琇身上收回视线,慢悠悠笑道:“今日分明是沁水的宴,倒是我嘴上没遮拦抢了风头,还把姨母家的事说出来,真是不该,我自己罚酒三杯,沁水可别怪嫂嫂。”
程晗也不拦着,等代王妃喝完三盏酒才笑着揭过这事,重提起京城最近的新鲜事打趣,众人三不五时应和两声,气氛一扫刚才的凝滞僵硬,很快又热闹轻松起来。
沈青云瞥着程莹琇至今没消下去的红眼,轻啧了两声,襄王妃不知给她画了多少大饼应承了多少东西,如今一朝梦碎,只怕伤心难过得很。不过,她摩挲着酒杯暗暗思量,程莹琇是王府女,亲事无论如何都不会落入下乘,门当户对是肯定的,就是不一定能和她心意了。
“郡王妃。”
沈青云被惊回神,抬眸就见潞王妃拿着酒盏含笑站在眼前,“上回没聊尽兴,不知道今日有没有这个闲暇?”
一旁的张簇月投来疑惑担忧的目光,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沈青云在桌案底下悄悄按住她手臂,微不可见地摇摇头,顺势应了下起身,“王妃客气了,我正好坐闷了想去园子里透透气,您要来吗?”
襄王潞王素无交集,沈青云因为某些众所周知的原因也和几个王妃侧妃不熟,上回太后千秋潞王妃释放了些许好意,这回又主动过来,想也知道其中有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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