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晋来得不巧,他到的时候沈青云还未归,门房知道他是主家的熟人没敢慢待,匆匆赶来的银钿对他的身份也了然于心,低眉顺眼的将人迎到花厅奉茶,苦于课业难做抓耳挠腮的沈展意听见动静,自然而然的偷懒搁笔出来。
“你是谁?”
程晋顺势看过去,他派人简单查过沈家,对沈青云的亲人有所了解,倒不是想做什么,只是有备无患。
“沈小娘子。”他微点了点头,斟酌了下,“我是你阿姐的朋友,听说你们刚才遇到了麻烦,有没有受伤或是要帮忙的地方?”
沈展意还有些疑惑的眼神瞬间明了:“那些东西是你送的?”
程晋笑道:“你阿姐喜欢吗?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勉强把玩赏人而已,不过那时候你不在这里,所以疏忽了。”
沈展意用看透一切的眼神看着他,她有些纳闷这人的身份,她阿姐刚与程翊和离,消息都还没彻底传出去,眼前的人却已经迫不及待上门献殷勤,东西流水似的送,也不怕襄王府的报复打压,可见身份也是不一般的。
沈青云回来时就看见两人在厅中对坐,气氛轻松,也不知说了什么,沈展意脸上笑容十分灿烂,转头瞧见她后忙不迭跑过来,还踮着脚往她身后看了几眼。
“阿姐,你没事吧?”
沈青云戳了下她额头:“我能有什么事,你的课业呢,可做好了?”
沈展意瘪瘪嘴,撒娇求饶:“今天能不能不做呀,我明天一定补好,夫子这两天家中有事不会上课,所以不急的。”
金穗端茶进来,闻言笑道:“二娘子,娘子刚给你选了一位书法夫子,明儿就要来授课了。”
“啊!”沈展意大惊失色,睁圆的眼睛直直看向沈青云,“阿姐怎么没和我说?”
沈青云扯过她手里的衣袖,抬脚进了花厅:“这不是和你说了?先去房里把课业做了,再拖下去今儿你是别想吃晚饭了,刚巧我买的点心不用分你。”
她似乎这时候才发现程晋也在,嘴唇动了两下顾忌着沈展意没喊人,匆匆福了下身,下一瞬就兀自起身坐在椅中喝茶润喉。
沈展意跺了跺脚,视线在沈青云和程晋中间来回转悠,知道她姐是想支开自己,但课业的威力实在太大,犹豫纠结了半晌她还是不甘不愿的去了后院。
自打沈青云出现在门口,程晋就把人上下左右看了遍,确认她身上并无伤痕或狼狈迹象,心里的火气才稍稍降下些许,眼神也变得温和起来。
“陛下怎么来了?”沈青云笑问,视线下意识往隔壁方向看了眼,“是来找安少监的?”
程晋有些许无奈,安福的借口用过一次就好,次数太多未免显得有问题。
因此他笑了笑:“来找你的。”
沈青云若有所思的哦了声,仿佛不懂他的意思:“陛下来找我,是有什么要事吗?若是和王府还有程翊有关,恐怕现在我也帮不了什么忙。”
“和他们无关,刚才是不是被气着了?”
双方都对程晋的来意心知肚明,但沈青云装傻,程晋却不愿意就此含糊过去,将近三年多不敢问不敢近的时光,他好容易才等来如今的局面,怎么会甘愿错过?
沈青云微微吃惊,似有些讶异程晋的直白,她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旋即摇摇头:“没有,许三娘子的话还不至于令我动气,况且她也挨了打,还被金吾卫带走,怎么看没脸的都是她。”
眼下厅内只有他们两人,鸣珂金穗等人都守在门外,因此当程晋忽然缄默时,内外都显得静默无声,唯有清风偶尔带来几声微弱的蝉鸣,使气氛不至于沉闷压抑。
沈青云被程晋灼热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她察觉到什么,刚要起身赶客就被截住。
“我有话想说,沈娘子能听听吗?”
男人面色温和,看过来的目光中也满是柔软,话中也不含半分以权压人的强迫,反而蕴含着点点笑意和恳求。
沈青云抿了下唇,程晋开口的瞬间她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我要是说不,陛下就会不说吗?”
程晋愣了下,又笑:“可以。”
沈青云没说不,也没顺着他的话继续往下,而是突然说起了旁的:“宗正寺那边在玉牒上划去我的名字了吗?”
程晋点头:“大概明后日就会公之于众。”和离书拿到手的下一刻,他就派了人去官府候着,虽然他没明着露面,但所有的流程步骤都一直盯着,即便程翊还想继续瞒下去,也不会如愿。
“我还以为能仗着这个身份继续狐假虎威几天。”沈青云笑笑,脸上流露出几丝似真似假的可惜,见程晋的视线一直没从她身上挪开,她抬起脸扬着眉,语气骄纵肆意:“至少能等我把今日看热闹的那群人都通通教训一遍。”
程翊虽在感情上游移不定,不是个做丈夫的好人选,但身份却是一等一的好用。沈青云在此时此刻说这些,自然不是夸赞的意思,真龙于她而言好攀附,却如程翊那般并不牢靠,轻易就能得到的人或物,总是会不被人珍惜。
“你想教训他们,何必舍近求远。”程晋嘴角略弯,歪着脑袋低笑几声,“想怎么做?”
沈青云眼睫轻颤,快速从他身上划过:“怎么做都可以?”
“可以。”
几乎不需要思考,来的路上程晋看过大致名单,能够没眼色到一定地步的人,在京城并不多见,像刘氏这般迫不及待发难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沈青云垂眸,指尖摩挲着桌角,从程晋的角度看过去,刚好能瞧见她嘴角下压,紧紧的绷成一条线,两弯叶眉像眉心聚拢,心绪很不平静。
他心里明悟,本该趁势追击,好将那些藏了许久的险些彻底被埋没的心思一一吐露,哪怕不能得到一个准话,说出来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不近不远,他没办法舍下,也没办法远离,只能贪恋偶尔才能得到的一点点光亮。
然而嘴里的话滚了几转,最终都卡在了喉咙里,实在没必要徒增她的烦恼。
程晋起身,刚想开口告辞,就见对面的人忽然别过头,像是在逃避什么。
“你说吧。”
程晋原本从容的神情因这三个字出现了一丝裂缝,脑海霎时变得混乱,心也跟着砰砰乱跳,仅存的理智努力的去捕捉她话中的意思,说什么,他们之间还有什么没有说,可以说。
像是过了很久,又像是一眨眼。
长时间的屏息让胸腔都跟着隐隐发痛,程晋回过神来,有些想笑,又怕笑声惊扰到沈青云,把他一股脑赶出去从此不能登门,那就得不偿失了。
不过即使他很镇定,半点动静都没发出,沈青云还是脸热了起来,挂着白玉坠的耳垂红彤彤的。
程晋难得词穷起来,按理说这些话埋在他腹中多年,应该能轻易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但眼下他却觉得不够,怕唐突,怕冒犯,怕没办法完全剖白心迹,怕沈青云不喜欢听。
“我,”刚一开口,他就被自己喑哑的嗓音惊了下,忍不住懊恼起来,分明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泰山崩于前也能面不改色,哪怕是和兄弟争夺帝位也没能让他紧张起来,在这时候却像个初出茅庐的小子。
他自嘲的一笑:“我嘴笨,尤其是现在,说的话你要是不想听了,就直接告诉我,或是赶我走。”
沈青云眨了眨眼,慢腾腾地挪过来正面对他,轻嗯了声。
“那些人你想怎么教训就怎么教训,包括京中你不喜欢的,和你有冲突的,不用顾忌什么,天塌下来也有我顶着。”
沈青云没料到他第一句会说这个,嘴角弯了下,颇有些哭笑不得,她又不是什么恶霸凶神,真有如刘氏那般欺上门的打就打了,哪有见人就打还算旧账的道理。
程晋想说的话其实有很多,多到他自己也数不清,有初发现心意时候的惶然和不可置信,也有知道她和程翊琴瑟和鸣时的煎熬呢喃,更有和闻智念经时的压抑苦闷。
他不止一次动过强抢的念头,古往今来的帝王有许多都在美色上栽过跟头,抢兄嫂夺儿媳掠臣妻,都不是罕事,他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这样的念头在夜深时浮现,又在黎明时沉寂。
他不怕天下人的议论,也无惧朝臣的死谏,更无所谓襄王府和程翊的死活,但他怕沈青云不开心。
况且真到了那时,红颜祸水狐媚惑主的骂名脏水都会泼在她的头上,分明是他生了**贪念造成的孽果,怎么能要她一个弱质女流来承担呢?
闻智在他耳边劝过多次,得道高僧活像个老妈子,苦口婆心到了极点,而他在知道沈青云去普度寺祈福求子后也快要熄了心思,人家夫妻情浓,他又何必像个厉鬼一样在旁边窥伺?
偏偏程翊不老实,对她也不好。
程晋那时就想,也该换成他了。或许刚开始宫宴上的惊鸿一瞥他对她是见色起意,但在经过多年的求不得之后,那本应如萤火般大小的情愫就越积越多,纵使念过千百遍佛经,也压不住分毫。
种种情绪交织,千言万语汇在一处,程晋盯着她,忽然笑了笑。
“沈青云。”
在她还没看过来时,又轻声道。
“我心悦你。”
啊啊啊啊啊不会写,摆烂了,就这样勉强看吧[心碎]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0章 表白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